3. 第3章

作品:《观主养了一只猫

    第二日中午,距离道观开张的吉时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林懿墨一身飘逸道袍,头戴纶巾,坐在后院的小马扎上,呆呆地看着面前一人一猫。


    小黑猫似乎很不喜欢对方,一靠近他,便要竖起毛发和尾巴,嘴中发出威胁的低吼。


    面前的男人却是不慌不忙,像扛锄头一般地将拖把架在肩头,大步流星地路过小黑猫,向房中走去。


    小黑猫有些委屈了,便夹起尾巴,跑到林懿墨的身边,使劲蹭了几下,又跳上他的大腿,将脑袋埋在林懿墨略显骨感的腿间,团成了一个气鼓鼓的猫球。


    林懿墨挠了挠脑袋,登时觉得自己昨晚的经历有些过于抽象。


    ……


    昨夜。


    面前的男人和窝在林懿墨怀中的小黑猫一样的自来熟,翘着二郎腿颇为闲适地坐在椅子上,仿佛座下并不是一把有二十几年历史的木椅,而是松软的沙发一般。


    林懿墨换下了睡衣,坐在男人的对面,几撮倔强翘起的头发上还带着些睡意,眼睛却是明亮透彻。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清清嗓子,开口问男人:“咳咳,第一个问题,你是来应聘哪个职位的?”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对面之人,男人头发剪得极短,几乎只比板寸好一点,他眉眼凌厉,下颌线如同刀削一般,鼻梁很高,却有着一张薄唇,唇珠微微凸起,与他翘起的鼻尖一同映射出满满的桀骜。


    林懿墨觉着,这样的人应当像个社会精英一样坐在高楼之上操纵股市,又或者是在某个军事要地挥斥方遒,而不是穿着一身休闲的运动装,大晚上跑来他这小小的道观应聘。


    从头到脚都显露着违和二字。


    男人挑眉抬眼,他的眼眸并非纯粹的黑或棕,而是带着些墨绿色彩,令人想到深海、秘境、或是丛林深处的沼泽。


    “不论你这里招什么,我都行。”男人幽幽开口,一派气定神闲。


    林懿墨的嘴角抽搐了两下,越发觉得这家伙是来找茬的。


    “冷静,淡定,”他在心里暗暗劝告自己,“这可是祖师爷送来的机缘,不能用凡人的眼光来看待。”


    林懿墨勉强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来:“什么都行?可我这儿最缺的是道士,你……”


    林懿墨再次打量了他一番,发现对方身上的确是有着些清气,哪怕不是道士,也该和道有缘。


    他微微蹙眉,问道:“你师从何处,是哪个道派哪一辈的,入道几年了,有证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倒是把男人都问懵了,他“啧”了一声,反问林懿墨:“什么证?”


    林懿墨诧异挑眉:“道士证啊,你不知道吗?”


    男人眉头紧皱,低声呢喃道:“原来如今做个道士还要拿证……”


    林懿墨听到他这话,只觉得自己的血压都要窜上来了。连道士证都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哪座深山里出来的?


    还未等林懿墨再次开口,男人便抬起头,目光灼灼望向林懿墨:“我名林暃,是山间一散修,无师承,无道派,符箓丹鼎科仪占验皆通习之。”


    林懿墨心头一震:寻常道士专修一派便已十分吃力,这位却说自己皆通习之,若不是在信口胡说,那便是不世出之大才,不论到哪儿,都是要被争着抢着收入门下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林懿墨的注视,林暃忽地站起身来,走到一旁,拿起林懿墨先前忘记收拾的纸笔,随手几笔便画就两张符纸。


    他将那两张符递给林懿墨,林懿墨接过一看,笔法飘逸纯熟,符胆符脚俱全,显然是一道不可多得的好符。饶是林懿墨这种已算有天赋之人,要画就此符也需费些功夫,可此人却是信手画成,不费吹灰之力,只此一项,便可窥其功力。


    林暃搁笔后并未停手,而是一路走出房间,在院中走了一圈,随后抬手折去树上几根枝桠,将其抛在树下。


    跟出去的林懿墨又是瞳孔一震,枫江观布局考究,一砖一树皆是阵材,先前因年久失修,风水格局有所变化,林懿墨琢磨了许久,觉得该要着手修一修、挪一挪位置,只是兹事体大,还需问过祖师爷再行动作。


    而林暃如今看似只是随手折枝,却皆在风水阵眼之上,不过几下的功夫,整个风水大阵便已维护妥当,了却了林懿墨心中一桩烦心事。


    林懿墨心中赞叹他火眼金睛,深觉自己此番是捡到宝了。


    见林懿墨仍未开口,林暃再度转身,还要再展示一番。


    林懿墨连忙拦下他:“可以了可以了,不用再展示了,高人愿意来我枫江观,是我的荣幸啊!”


    林暃默默收回脚步,轻轻摇头:“不必如此恭维,平常对待便好,我的房间是哪一间?”


    ……


    林懿墨一手抱猫,一手托腮,看着林暃在院中忙碌打扫,还坚决不让林懿墨插手,觉得实在有些看不清他——这样的能人,不在大观做道长,却跑来他这个穷乡僻壤做杂活,究竟是图什么呢?难不成真是祖师爷垂怜,给他派了个无所不能的帮手?那祖师爷对他也未免太好了些。


    林懿墨一拍大腿,决定今天一定要多给祖师爷上两柱香。


    怀中黑猫感受到了林懿墨的动作,扭动了两下,将遮挡在眼前的爪子挪开一条小缝,看了他一眼,随后又砸吧着嘴巴,再一次睡去了。


    院中微风渐起,吹起了林懿墨的道袍,他抬头一看,吉时已到。


    ……


    今天不是周末,林懿墨也并未宣传,因而来枫江观上香的并不多,只有几个从前虔诚的香客来了一趟。


    虽然香火寥寥,但林懿墨并不气馁,枫江观名声不显,又无特色,能有香客上山看上一趟便已不错了,不必苛求什么。


    林懿墨耐心地接待每一个上香的信众,还免费赠送了他先前画就的护身符,虽说是练手之作,但也算是有些作用,日常驱邪已然够用了。


    不知不觉间,太阳西斜,已到了傍晚时分。


    最后一位信众踏出枫江观的大门,观里再度恢复了寂静。


    林懿墨摘下纶巾,跑去后堂灌了几大口白水,讲解了一下午,他的嗓子着实有些干燥了。


    “笃笃笃——有人在吗?”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门前响起,敲响了崭新的门环。


    林懿墨一抹嘴巴,连忙探出脑袋,扬声应道:“有人有人。”


    他抓起抛在一旁的纶巾戴好,快步走了出去,脸上挂着温和的营业微笑。


    门外,一身潮牌的青年笑着挥手。


    “哟,墨哥,好久不见了啊。”


    林懿墨眼前一亮:“蔚知!”


    林懿墨跑过去,垂了一下老友的肩膀,随后,两个久别重逢的旧友在门前拥抱。


    “真不够哥们,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李蔚知撇撇嘴,“要不是我在网上看到你的视频,还以为你在S市读博呢。”


    “啧,回来也好,”李蔚知饶有兴趣地看着林懿墨,感叹道,“你现在多舒服啊,在这山上自由自在的,也不辛苦,多少年了长得还和高中时候一模一样。”


    “我就不行喽,”他叹道,“被我家老头揪回国内,非要押着我去公司打杂呢。”


    “就我家那个破烂公司的工作强度,”李蔚知恶狠狠地咬牙,“我迟早有一天要猝死在岗位上。”


    李蔚知从小便是个话痨,如今大约是刚刚回国,有倒不尽的苦水想和林懿墨诉说。林懿墨也不打断他,便一直默默地听着,时不时给他添个水。


    他说了好一阵子,直到林暃做好了晚饭,来找林懿墨时,李蔚知也没停下。


    “吃饭了。”林暃面无表情地走到林懿墨的身旁。


    他微微转头看了李蔚知一眼,深绿的眼眸闪烁了一刻,随即收回目光不再看他,只一心催促林懿墨。


    林暃经过身边时,李蔚知莫名地打了个冷战,手臂上起了大片的鸡皮疙瘩。正好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便也起身辞行。


    “对了,”他问林懿墨,“你们这儿的功德箱在哪儿,我也去捐点,给我家那些资本家攒点阴德。”


    林懿墨将他带到正殿,指了指前不久刚打好的新功德箱,半开玩笑道:“可别捐太多啊,我们暂时不收股东。”


    李蔚知本是被逗乐了,但翻了翻自己的钱包,嘴角便垮了下去,转头又问:“那个……有二维码不,或者,你们收英镑吗?”


    林懿墨无奈浅笑,摆手道:“算了算了,反正你也不信这个,祖师爷不会介意的。”


    “哦对了,”林懿墨像是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一溜烟跑向后院,“你等我一下。”


    不一会儿,他回来了,将手中仔细塑封好的符纸递给李蔚知:“给,送你的。”


    “每个人都有的,就当个装饰也行。”


    李蔚知收下护身符,迎着夕阳向山下走去。


    此去各自珍重,不知何日能再相见。


    ……


    观中,林懿墨回到后院,蹲下身来摸了摸正在吃饭的小黑猫。


    林暃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将小黑猫吓走了。


    “你送了他什么?”林暃的声音依旧平淡。


    “护身符啊,”林懿墨回答道,“今天每个人都送了。”


    “是吗?”林暃眼神变了变,语气沉了几分。


    “好吧,确实不是普通的符。”林懿墨见瞒不过林暃,便摊开手,索性承认了。


    “我改造了一下,加了道雷符进去。”


    “那东西不简单,需得这种有些杀伤力的东西才能镇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