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通电话最后以这种不愉快结束，林茜子挂断电话后，又去翻官网成绩。一时间，想怨他都不知道怎么怨了。


    就在她去照书桌上的折叠镜，发现自己脸色特别难看时，她收到靳汀的信息。


    Ethan：【不开心吗？】


    原来这个人还会知道她不开心。她瞥一眼，没回复，对着那盏粉红色星星台灯发呆。


    Ethan：【预约要提早。这次预约我之前是想带你来。但薇薇有空时候，你已经回洛杉矶考试。】


    她气笑了。


    他觉得她生气，就是因为没带她去参观？


    Ethan：【你什么时候回国？还是待到开学。我带你去UW参观？顺便把它给你。】


    靳汀发来两张图，一张是最近的航班信息页面，一张是那只小熊。


    他不知在哪，白色菱形地板砖，背景能看见一张原木色的桌子，光线澄明。他一只手腾空，小熊被放在他的手心，被他翻了面，身子往下倒。他两根手指往后压着小熊，小熊背部都有点被压扁。


    他大有挟持这小熊的意思。


    茜子看不下去，有点心疼。她可不想收到个被他蹂躏过的小熊。


    茜子：【你别欺负它。】


    Ethan：【它在等你来救它。】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人这么无赖。


    茜子投降了，她打开手机去看日历，签证是年底到期。她在一月份前要回国。


    机票他爱买就买，至少不能现在，她频繁到处飞，太容易被家长怀疑。


    茜子：【最晚一月回国，我十二月中旬再来吧。】


    现在十一月中旬，她离见他，还有一个月。


    也不完全是为见他，她主要是想去西雅图，给父亲的新妻子和她的儿子，亲手送一些礼物过去，以表达感谢。


    寄人篱下的生活，想想就不安，还是要打好关系。


    ·


    这段时间，她辞职的几个月里，一个麦克斯根本顶不住高强度工作，姨妈也招了几个新的人来。


    都不太合适，最后一个来的是华人男生，还没被开，但据姨妈的态度来讲，像是要被开了。


    那个男生什么都好，除了有点没眼力见。茜子刚回餐馆找麦克斯叙旧，就看到平时总是笑对所有人的麦克斯，头一次表情生无可恋。


    那天不是周末，又是晚上，餐馆只有寥寥几个人，林茜子找到麦克斯时候，就看见白色前台后，男生被麦克斯说得一脸失意。


    看起来两个人都很不满意对方。


    男生头快垂到地上，黑色工作服上还粘着洋葱皮：“抱歉。”


    麦克斯气得扶额，白金色的头发都显得有点毛躁：“埃里克，很多事情我觉得你可以自己搞明白，麻烦你下次切洋葱小心，沾到衣服要及时取下来。刚刚上菜，那桌客人被熏到了。”


    茜子想到刚进餐馆时的自己，麦克斯对她倒是不凶，或许是因为她刚开始道歉时，词汇量更丰富些。


    她在前台站了一会，麦克斯转头见到女孩，脸上的表情顿时又惊又喜，笑得灿烂问：“Aria,你需要些什么吗？”


    茜子点好菜，瞄了下去后厨忙活的男生：“他还怎么了？你这么生气。”


    麦克斯走过去收拾刚刚清出的桌台，一边端盘子一边小声答：“听老板Linda说，他今年刚一个人来洛杉矶留学，有绿卡但和家里闹掰断供了，只有晚上来兼职。”


    “不过感觉他没怎么做过这类工作。客人问推荐菜他报得犹豫，客人桌上彻底没水他才加水，还有端菜走起来慢吞吞的。”


    听起来倒没有很严重，刚来工作，还是在异国他乡，这些都可以谅解。多学一学就好。


    林茜子没多说，点点头坐回位置上。等到上菜的时候，因为麦克斯还要回前台接待，所以还是埃里克来。


    埃里克一早就看到坐在角落的茜子，昏白光线里，女孩穿棕色棒球外套，略卷的头发垂下来，垂着眼在刷手机，睫毛纤密。难得的，他来餐馆的这几天，终于有机会接待到华人面孔。


    埃里克松了口气，走到半路时想起什么，检查一遍，头发没有乱，身上没有洋葱丝，还好。他摆起笑脸去给茜子送餐。


    身旁有饭菜热气送来时，茜子收回手机，看到是男生的手，她轻声叫住他：“你等一下走吧。”


    埃里克心里一揪，笑僵在脸上：“你好，怎么了吗？”


    茜子抬头看他。男生长得很清爽，脸上还带有青涩与局促，黑色碎发盖住额头，略白的肌肤上任何薄粉都很明显。


    她盯得有点久，男生更紧张。


    林茜子这时候才收回视线，开口时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工作经验：“我也在餐馆工作过。客人要是问你推荐菜，你就把最贵的背下来报。要加水，上菜的时候就可以顺便看了。”


    “还有你的笑。”


    虽然茜子没再看他，他还是忍不住因这话，把笑收回去。像是个被老师批评的学生，尽管茜子说话的声音很平和谦逊。


    茜子想起麦克斯的工作微笑，笑容也一丝丝抽开。


    她撩开落下的发丝，带着笑意的声音落到他发热的耳朵旁：“可以和你的同事学一学，和客人对视上就可以笑了，露齿笑更好。这样客人可能会多给你小费。”


    男生顿时抿唇，尝试露出个没那么腼腆的笑容。有点难，他暂时放弃了，但拿手机迅速把茜子刚刚说的这些，都记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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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茜子瞧他那飞快打字的样，漂亮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她也有点被搞得紧张：“只是建议啦。”


    男生已经认真地说完谢谢，转身在麦克斯的呼唤中去端下一桌的菜。


    她是临近他们下班时来吃的饭，这晚下班时候，茜子拉住一脸甜蜜的麦克斯。麦克斯刚洗完手，手上还带着点水珠。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麦克斯下班后感觉年轻了五岁，黑眼圈都淡化不少。


    缓慢的车流长风掀着她的外套，林茜子站在路边眨眨眼：“明天是感恩节，我没人陪。能不能今晚，和你一起吃个甜品？”


    感恩节一般是和家人一起过，姨妈的丈夫和女儿关瑜今天刚来洛杉矶，明天要和姨妈一起过感恩节。他们一家人团聚，茜子也不想凑热闹弄得拘束，干脆就借口拒绝。


    麦克斯最近在信息里和她坦言，结交了个新的男朋友，等她回来好好说一番。明天赶上感恩节一整天的假，好奇已久，她不如就今晚问清楚。


    麦克斯和她对视上，就知道茜子打的什么算盘，这下是发自肺腑的笑：“Sure!”


    姨妈今晚下班比较早，赶着去找丈夫和女儿，看茜子和麦克斯在说话，也就没打扰。这时候，茜子却感觉到背后来了另一个人。


    清淡的抗菌皂香味，她很熟悉，是餐馆洗手液的味道。


    “打扰了。谢谢麦克斯这段时间照顾我，也谢谢你刚刚和我说的。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味道还可以的甜品店，要我带你们去吗？”是柔和有厚度的声音。


    林茜子转过头，是埃里克。


    男生看起来，在路灯下站等她们说话有一段时间，现在才敢插嘴。他的t恤也被风吹得领子有点鼓起，衬得整个人清瘦干净。


    长风里，两个衣服都被吹乱的人，对视了会。茜子记得埃里克之前的洋葱皮沾在哪，一看，t恤那一块地方都被他细心地沾水洗过，这下没再有任何味道。


    是否同意，茜子先去问麦克斯的意见。


    麦克斯没有异议，被埃里克气这么久，总算他没让自己再糟心。


    看麦克斯很乐意，茜子也没有拒绝的意思。留学生在国外，哪怕万家灯火，也是独身一人。明天的感恩节埃里克和她一样，没有人陪。


    今晚多个人也好，多一份热闹。


    接触到同龄人，她终于感觉自己像个学生，仿佛回到期待已久的学校环境。


    没有那些事的话，她现在大概会在国内大学和舍友聊天，抱着电脑去学校图书馆自习，参加大学社团活动，结交到许多新朋友。


    林茜子没回头，手往后轻轻抬，晃了两下示意埃里克跟上来。


    她温柔的声音顺着风飘动：“好啊。谢谢你，埃里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