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师傅？！”陆思朗意外，没想到黄少月就这么出现了，“发什么财，混口饭吃罢了，这也是您的徒弟？”


    若是这样，陆思朗看钱余，这可不就是他的小师妹了。


    “算是吧，现在跟在我身边做饭，怎么了这是？”黄少月也不否定，看大堂一片狼藉，想是经历过一场混战。


    陆思朗大吐苦水：“哦哟，师傅您不知道，这京城太难了，我都想收拾收拾回老家种地算了。”


    “行了行了，有话待会儿再说，报官了没？”陆老四是个开了嘴就停不下来的，黄少月及时制止他，本来陆思朗怕麻烦，没打算报官的，这下好了，有老熟人在，就差茶馆里的伙计去外治司找人。


    围观群众起哄了，说起钱有道被外治司带走的那天，有人说得绘声绘色，钱有道如何哀求，如何吓得尿了裤子。


    钱顺才听不下去，拿起桌上的茶壶就往外面扔，想把人群打散，没想到不仅没打中，大家起哄得更厉害了。


    “吁——，果然是真的，你看，他急了，他急了！”


    “哈哈哈，就是只纸老虎，回家找爹爹去吧。”


    ......


    不得不说，大家凑在一块，气人的话是像清泉一样一股一股的，没有耗竭之时，此刻大家都在等外治司的人来，好好惩治这个浪荡子。


    “胡娘子，小妹，你们在边上坐。”陆思朗让两个受了些惊吓的女孩子在一边坐下，见阿荣挤眉弄眼想威胁人，厉声让他老实点。


    木泽之前在茶馆，知道这朱大娘来闹事，那朱大娘的儿子在公主府做事，是不是跟钱有道有些关系呢？他见那钱顺才身边的奴才好像认得钱余......


    是了！钱余也姓钱。原本只当是姓氏恰好一样，现在看来其中也有故事。


    只不过，钱余跟这琵琶女又是如何认识的呢？这琵琶女原是在朱家，而钱余应该是在钱家。


    “阿姐，你认得他们？”木泽轻声问道，没有恶意。


    “啊，是的，之前我寄住在钱府，后来，被送到了城西的朱家，幸亏这胡娘子心地善良，时常照拂我。”钱余细声回答。


    木泽心下了然，不再多问，看胡巧心一脸倔强，便知这是一个坚韧的女子。


    三番五次的，这京城里的事，最近都是因钱府而起，外治司的人听到这家的人都觉得晦气。本以为还是什么府内奴仆仗势欺人的事，听报案的人说到钱顺才这个名字，书吏的笔都抖了一下，这可是大事了。


    此事报告给了段峥，他听了微微一笑，喊来陈端，让他亲自带人去茶馆，务必要查清楚。


    来到茶馆，场面没有想象的那样——凄惨，反倒是周边群众不断打趣，而现场有人压制住了钱顺才等人，让他们有气无处发。


    陆思朗无比希望这次判官大人来了就不要再来了，一次性解决问题好不好，让他这守法勤劳的小百姓少些担心好不好，让他安心做生意好不好！


    “陈大人，唉，今日又要麻烦您了，此事难以启齿，胡娘子，你来跟大人讲明缘由吧。”陆思朗叫来胡巧心，自己退到一边。


    胡巧心倔强，之前被朱大娘扯着头发打，都不曾落过一滴眼泪，现在扑通一声在堂中央跪下，说起钱顺才先是用金钱引诱，再是用武力威逼，如何如何霸道，听不懂人话，说着说着眼眶里泪水盈盈，勾起了群众的恻隐之心，都骂钱顺才不是好人，要关进牢里好好惩治。


    “安静，安静。”陈端本来对钱顺才就没有好感，但是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否则淑贵妃就有由头可以闹了。


    陈端面无表情地让钱顺才说话：“她说的可属实？”


    钱顺才不说话，沉默地抵抗。


    “钱顺才，你这是承认了吗？”陈端也不是吃素的，你若是不说话，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大人，这是钱府的公子，”阿荣提醒，“我们公子看上她，是她的福气，无非就是说了些服侍公子的好处罢了，难道男婚女嫁，男的给彩礼，女的带嫁妆，也要说是金钱引诱？”


    若不是有人围观了现场，还真可能被阿荣带偏，避重就轻，颠倒黑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的，大概钱府上上下下，早就都烂了。


    阿荣接着说：“何况，一归一，二归二，我家少爷被那女子打伤一事，您也该做个主，不是吗？那女子叫钱余，受了钱府的恩惠，却忘恩负义，反咬一口，这种人，大人不管吗？”


    陈端叫钱余来问话，让她说明情况。


    钱余在公主府多日，已不是多说两句话就害羞的性格了，这时候她鼓足勇气，一字一句地说：“大人，民女在钱府长大不假，可是未足年岁就被许配婚姻，因此为奴做婢两年有余，幸得胡娘子照顾，在此处见到她受人欺凌，情急之下出手伤人，若是有不妥之处，愿受责罚。”


    “我和她原本是一个村的，大人，她说的不假，朱家对她很坏！”群众里传来声音，大家才知道钱府仗着贵妃的势，不仅在外面欺负人，府里也不干净，一时之间群情激愤。


    其实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但是钱顺才这边咬牙死不承认，想来他也知道，事情闹大了对他，他家，甚至宫里的贵妃，都没有好处。


    场面一度陷入了胶着的状态，陈端记起来段峥说的“查清楚”，这事情不用查就很清楚了，钱府仗势欺人，哪一次不是这样？


    就在这时，薛府来了人，管理着内治司的薛逢影今天正好在家，听到消息就带着手下来了。


    钱顺才遇到事也不全然痴呆，知道要找人，但是找钱府怕被父母骂，找赵府又隐约觉得会被嫌弃，还是找薛鸣帮忙好了，身边的仆从到薛府的时候，薛鸣正跟薛逢影在一块儿，薛逢影听到是淑贵妃的表外甥出了事，眼珠子一转，叫薛鸣在家准备去内治司赴任的事，自己代他去了。


    “陈大人，听说有人闹事，我来看看，无妨吧。”薛逢影阵仗很大，嘴上在问陈端的意见，自顾自走进来坐下了，“来人，给钱公子看看伤势。”


    身边的医官去给钱顺才包扎，阿荣见有人来撑腰，神气十足。


    陈端微微皱眉，事情又要变得复杂了。这薛逢影是个阿谀奉承之人，得皇帝吕定天的信任，因此在宫里几乎可以说是横着走了，买官卖官的风气，就是这人带头挑起来的。自己没办法改变世风，只能独善其身，与这些鼠狼之辈划清界限，今天这案子，怕没那么容易断清楚了。


    可让陈端更没想到的是，薛逢影居然带了禁军来！


    禁军将百姓都遣散了，把这茶馆围了起来，可围观群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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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仍在边上等着最终的结果，陈端拿起茶杯啜饮，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犯了难，薛逢影不是好糊弄的，但断案不公会让百姓寒心，他该怎么办才好？


    陈端没回应，还是薛逢影先开的口，“陈大人，京城重地，是其他地方的标杆，更要讲公正，我来是为了支持陈大人，毕竟陈大人声名在外，我钦慕已久。”


    听这话，薛逢影是没有包庇钱顺才的意思了？


    陈端不急着回答，等薛逢影接着说下去，果然，这薛逢影后头的话才是重点，“不过，这孩子是我侄儿的好友，也算是我的侄儿了，今日的事，我这做叔叔的替他赔罪，这孩子不如就由我带回去好好教导，还请陈大人给我一个面子，至于这两位小娘子......”


    薛逢影的目光扫过胡巧心和钱余，两个女子皆低了头，不与他对视，心里却是一凉，知道今天这事，只能就这么算了，她们两人不被去掉一层皮，已然是不错的结局了。


    薛逢影呵呵一笑：“我替自家不懂事的孩子赔个不是，来人——”


    一声令下，有人端了银两和珠宝上来，放在了胡巧心和钱余身前。


    “小娘子想是受了些惊吓，这些俗物，权当给小娘子压惊，陈大人？”薛逢影说完，歪头看这面色凝重的陈端，是在讨问结果了。


    陈端想起段峥的话，查清楚，查清楚，轻咳一声，“大人的侄儿在闹市强抢民女，人证具在，若是轻易由大人带走，怕是影响不好，内治司与外治司虽然管辖范围不同，但都是为了维护京城的稳定，今日若是不给大家一个交代，怕是民心不稳，影响到宫里陛下的威信，薛大人应该也不会为了一时的安稳，留下后患吧？”


    “陈大人好口才，只是这两位小娘子都未说些什么，况且这补偿也足够了，哪里还会起什么风言风语？”薛逢影揣着明白装糊涂，竟直接问胡巧心和钱余，“你二人可还有怨？”


    胡巧心和钱余把希望放在陈端身上，陈端的态度，从刚才的话来看，不是想要息事宁人的样子，若是这陈大人有意为她们惩恶扬善，她们反倒见利忘义，岂不是比小人还不如？


    于是两人虽未商量，都打定主意跟着陈端的态度走，若陈端不发话，她们也不顺着薛逢影的话走，横竖大家就这样僵着罢了。


    黄少月等人在一边屏息凝神，仔细观察。


    “薛大人，何苦为难弱女子，你看外边百姓还未散去，就知道此事恶劣，若不平息民愤，明日大街小巷都会说钱家如何仗着贵妃的宠爱，欺辱百姓，之前公主府的事情想来你也略有耳闻，若这样的事接二连三传出去，最后......”陈端打定主意不退让，缓缓说道。


    薛逢影今日交锋，才知陈端是真的难缠，怪不得是每年考评满分的人，着实有两把刷子。


    “那陈大人，你觉得怎么处理才好呢？”既然陈端软硬不吃，这问题就让他来解决好了，反正他今天是肯定要把人带走的。


    怎么处理，这才是问题关键所在，仅凭外治司的力量，就算按律法判了，也未必能把惩罚落到实处，钱府大可以光明正大找个替罪羊来。


    外面是禁军，里面是......等一下！


    陈端定睛一看，煦嘉公主府的马夫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