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地毯被摔得起了卷，露出底下白色的地面。


    罗琳迅速地往底下瞄了一眼，同时手上一撑，把自己撑起来的同时，在地面上摸了一把。


    “哎哟，真是不好意思！我扶您起来。”工作人员这才姗姗来迟。


    他搀扶着罗琳起身。


    工会大厅宽阔方正，四块地毯正好拼接着铺满了地面。


    罗琳选在了大厅中心摔倒，这里是地毯的接缝处，如果有供奉邪神的仪式阵，也必然会有阵纹刻画，但罗琳看了也摸了，地面平滑如新，没有阵纹，也没有血迹。


    罗琳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再次，她苦恼地想到，自己真的不需要给衣服上一道洁净仪式吗？新买的外套又弄脏了。


    “我们家刚搬来索兰德，我要找一个烟囱工。”罗琳说道，“你们有合适的推荐吗？”


    “有，当然有了，”工作人员说道，“名单都在这边，您可以过来看。”


    “我不要看名单，你们写的都不可信。”罗琳表现得很谨慎，她皱了皱鼻子，“我在门口都听说了，你们最近的名声很差。如果不是父亲一定要从工会雇人，我是不会选择你们的。”


    “哎哟，那都是那些杂种为了揽客，胡乱编排的！”工作人员说道，“那些人又脏，又爱撒谎，手脚还不干净，您怎么能放心在他们手底下雇佣工人呢？您父亲说得对，找烟囱工还得来我们工会。”


    罗琳笑了：“他刚在门口还说你们的人偷东西呢。”


    工作人员真心实意地大叫起来：“没有的事！您亲眼来看看我们的小伙子就知道了。”


    他领着罗琳前往厅后，在那里，等待雇佣的烟囱男孩们正在一边训练一边做游戏，人数比以往要多得多。


    穿过长长的走廊，工作人员正说着：“您要长期雇佣，还是要先领一个熟练工回去？年纪大的会熟练一些，但是用不久。其实年纪小的也差不到哪去，扫烟囱嘛，能有多难呢？……”


    他正试图拿下一个长期雇佣的订单，突然，后院里传来男孩们兴奋的尖叫。


    “棉花大王来了！”


    男孩们一拥而上，呼啦啦地跑走了。


    工作人员有些尴尬，扭头看了看罗琳，罗琳倒是不恼，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他们干什么去了？”


    “雪绒男爵来了。”工作人员说道，“今天是男爵固定来访的日子。”


    罗琳心中一动。


    埃德加·蒂诺，兔子？他来烟囱工工会干什么？


    “哦，我知道他，”罗琳说道，“他很有名。不过，这样的大人物来工会做客，这些男孩为什么这么兴奋？”


    工作人员面露向往：“男爵和我们会长是好友。不过，主要还是因为男爵大人喜欢小孩，他每次来，都会给孩子们带很多东西，大家都很喜欢他。”


    罗琳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我可以过去看看吗？我也很仰慕蒂诺男爵——他是个有名的外科医生，不是吗？”


    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但见罗琳年纪不大，又有意想讨好她，便说道：“那我陪你过去吧。”


    男爵的马车停在后院，埃德加和他的车夫一起往外面搬着东西，罗琳一靠近，他便发现了。


    那头红发实在惹眼。


    女巫罗琳，还有地下聚会中的【雪花】……


    红色，不祥的象征，厄运的征兆，而现在，红色又接近他了。


    “这位是？”埃德加停下动作，微笑问道。


    罗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他的手晃了晃，热情地道：“洛林，洛林·罗斯特。埃德加医生，我是你的粉丝！”


    “洛林”，这个与“罗琳”音近的名字听得埃德加一愣，反应了两秒才理解过来粉丝的意思。


    “噢？”他的笑容深了一分，“你看过我的表演？”


    “当然看过！”罗琳激动地道，完全就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请问要怎么样才能成为您的学徒？”


    埃德加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眼前的“洛林”，虽然是红发，但是穿着干净得体，看来家境不错，思想也没有被禁锢，是个不错的苗子。


    “很遗憾，我暂时不收学徒。”他说道，“不过，如果你有空的话，欢迎来我的庄园做客——我们可以好好讨论讨论。”


    “雪绒镇吗？”罗琳踌躇地，“那可是远门，我得回去和我的父亲商量一下。”


    “希望能够见到你。”埃德加点头道，“像你这样大的男孩，可以独自雇佣工人，当然也能够独自出门了。”


    这是初次见面，他们的交谈点到为止，因为旁边还簇拥着几十个烟囱男孩，他们都迫不及待地等待着。


    埃德加也没有反对罗琳在旁边帮忙。


    他们把箱子从马车上搬下来，又一道去了会长法劳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独占了整整一层，再顶上就是阁楼和烟囱，法劳早已在窗前看到了他们。


    法劳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面部线条有着启明境特有的柔和，早在《索兰德月报》上，罗琳就读到过他的名字——劳伦特·法蒂姆的丑闻曝光后，爵士爵位的热门人选里就有法劳。


    他也惯例问了罗琳的名字，得知她是来雇佣工人，还是埃德加的粉丝后，就没有要求她离开，只是叫工作人员出去了。


    罗琳低头盯着铺满地面的地毯，心中遗憾自己不能再摔一次了，那样也太过刻意。


    打开箱子，里面是雪绒庄园的特产——棉花织的棉衣，棉花做的玩具，还有一些食物和日常用品，看起来十分用心。


    每个男孩都领到一份。


    他们排好队伍，依次上前，领取自己的物品，然后对坐在椅子上的埃德加和法劳鞠躬，并大声说道：“感谢男爵大人，感谢会长！”


    罗琳在一旁观看了这一切，这对她来说自然是不适的，但又无从置喙什么，毕竟，男孩们得到了珍贵的物资，而埃德加和法劳也理应得到感谢。


    “哎呀”一声，一道惊呼吸引了全部的目光，发出声音的男孩立即瑟缩了一下，把手藏到了背后。


    “尼克，手受伤了？”埃德加温和地道，“过来让我看看。”


    那男孩瞟了罗琳一眼，忸怩地走上前。


    他拿着一个很原始的棉花玩具，外面的棉花壳没有摘干净，将他本就粗糙干裂的皮肤轻易地划出了口子，鲜血滴落在地毯上。


    “我给你包扎一下。”埃德加说道，又看了眼罗琳，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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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意，“洛林，你想上来尝试下包扎吗？”


    罗琳又惊又喜地道：“当然！”


    埃德加拿出药粉洒在男孩的手指上，又拿出一卷棉布，示意罗琳包扎。


    罗琳包完，他赞叹道：“你的包扎无可挑剔——这是尼古拉斯的包扎法，是吗？”


    罗琳赧然道：“啊，前不久刚看了尼古拉斯医生的表演。我应该用您的包扎法。”


    “这不要紧。”埃德加微笑道，“你很有天赋。”


    法劳也过来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只随口跟着恭维了两句，便招招手让孩子们上来，开始替罗琳物色合适的烟囱工了。


    尼克收回了手，他黝黑干裂的手指上包着洁白的棉布，令他都有些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罗琳看了一眼尼克，转头恭维埃德加道：“像您这样的人，还能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实在是了不起。”


    埃德加失笑：“我是怎样的人？他们知道我的名字，我也知道他们的，这没什么。”


    “那您一定知道米奇·怀特了。”


    埃德加顿了一顿。


    “他也是这儿的一个烟囱工，不过，今天他不在这里，兴许是上工了。怎么，你想要雇佣他？”


    罗琳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旁边以为他们还在聊医学话题的法劳，将声音压低了，诧异地道。


    “怎么，消息还没传到雪绒镇吗？他毒害了塔拉爵士的女儿，塔拉爵士昨天都闹上门了。”


    “噢？”埃德加也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可能法劳还没来得及和我说。怎么会呢？那孩子看起来不像是这样的人，消息准确吗？你知道，人们最擅长在这样的新闻上面添油加醋了。”


    “埃德加医生，您太善良，把人想得太好啦！”罗琳说道，“您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那男孩下的是慢性毒药，潜伏了整整三年呢，多么可怕！”


    “实在看不出他是这样的人。”埃德加叹息道，“怪不得法劳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埃德加医生……”


    罗琳凑近他，手拢在嘴边，做出要泄露某些秘密的模样。


    “听说您和法劳先生是好友，我才告诉您的。”她悄声道，“——法劳先生要有大麻烦啦。”


    埃德加挑了挑眉。


    “据说教会正在调查此事……”


    ……


    法劳热情地送罗琳出了门，引得大厅里的人们纷纷侧目，猜测这个年轻的小少爷是个什么来头。


    罗琳手上捏着一纸合同，身边跟着一个男孩。


    她雇佣了尼克·米勒，正是那个被刺破了手指的男孩，今年八岁。这个年纪已经能够信仰邪神，米奇·怀特也是在这个年纪开始给伊莎贝拉下毒的。但只要尼克还没有完全被邪神控制，稍加引导就能从他嘴里得到不少信息。


    “罗斯特先生，”尼克拘谨地拎着工具包，“您的家庭住址在哪里？我需要多久前去清扫一次？”


    罗琳给出了早就想好的答案：“两周一次，地址在学院区，‘加特林理发店’。”


    她微笑着揉了揉男孩脏兮兮的头发，说道：“我先带你去看看吧，顺便请你吃点东西，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