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军区,就是你的家。我,赵蒙生,就是你的亲人

作品:《侯亮平查我赵蒙生?拉出去毙了!

    那巨大的声响,一道命令,一道宣判。……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汉东省委大院。


    沙瑞金呆呆地举着话筒,听着里面传来的“嘟嘟嘟”的忙音,整个人都懵了。


    枪声四起?


    让汉东枪声四起?


    老领导……


    这是什么意思?


    他放下电话,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莫名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电话那头,赵蒙生司令员那股几乎要溢出听筒的滔天杀意。


    那不是开玩笑的。


    那是经历过尸山血海,真正主宰过生杀大权的人,才能拥有的气势。


    沙瑞金敢肯定,就在刚才,自己只要再说错一句话,甚至多说一个字,等待他的,可能就是无法想象的雷霆之怒。


    出什么事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


    能让一位军区总司令,说出这种形同宣战的话?


    沙瑞金的脑子飞速运转,将最近汉东省发生的所有事情,大大小小,巨细无遗地过了一遍。


    军地纠纷?


    没有。


    退伍军人安置问题?


    一直在稳步推进。


    双拥工作?


    自己刚才正要汇报,做得很好啊!


    他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这种未知的恐惧,比明确的危机更让人心悸。


    他就像一个走在漆黑悬崖边的人,不知道哪一步就会踏空,摔得粉身碎骨。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想喝口水压压惊,可他的手却抖得厉害,杯子里的水洒出来,弄湿了一片文件。


    “来人!”


    沙瑞金对着门口喊了一声。


    他的秘书匆匆跑了进来。


    “书记,您有什么吩咐?”


    沙瑞金看着秘书,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如何下令。


    查?


    怎么查?


    查什么?


    去问军区吗?


    他不敢!


    刚才那通电话,已经把所有的沟通渠道都堵死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恐慌感,将他牢牢包裹。


    整个作战指挥室里,死的寂静。


    空气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胸口。


    刚才那声重重扣下电话的巨响,余音还在众人耳边嗡嗡作响,一记重锤,砸碎了所有的平静。


    所有人都低着头,连呼吸都刻意放缓,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引来那头沉睡火山的注意。


    赵蒙生转过身。


    那张经历过无数风霜的脸上,刚刚还如同极地冰川冷酷杀意,在看到那个瘦小身影的瞬间,冰层之下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的目光,落在了梁盼盼身上。


    那孩子吓坏了,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一双大眼睛里盛满了惊恐,受惊的鹿,望着眼前这个刚刚还声如雷霆的男人。


    赵蒙生迈开脚步,沉稳的军靴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却没发出太大的声响。


    他一步一步走到女孩面前,然后,这个掌控着千军万马,一句话能让千里之外的省委书记胆寒的男人,缓缓地蹲下了身子。


    他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孩子齐平,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吓人。


    可他戎马半生,早已习惯了发号施令,那股子浸在骨子里的铁血威严,再怎么收敛,也依然让空气变得凝重。


    “孩子,别怕。”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被砂纸磨过,“告诉我,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梁盼盼被他身上那股无形的气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小嘴唇哆嗦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她想起了妈妈的话,想起了爸爸,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让她抬起头,直视着赵蒙生的眼睛。


    “我奶奶……奶奶在家等我。”


    她的声音又细又小,还带着浓重的乡音,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妈……我妈被人打了,头……头上都是血。她让我来这里,她说……她说这里有我爸爸的战友,能救我们。”


    被人打了?


    头上都是血?


    这几个字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赵蒙生的心脏。


    梁三喜的婆娘,那个在丈夫坟前哭得撕心裂肺,却又挺直了腰杆说要替丈夫还清所有欠账的女人,被人打了?


    赵蒙生只觉得血气“轰”地一下直冲头顶,眼前甚至有些发黑。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骨节捏得咯吱作响。


    周围的秘书和参谋们大气都不敢出,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司令员身上那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正在以更可怕的形态,重新燃起。


    就在这时,梁盼盼小心翼翼地从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封信。


    信封是用最劣质的黄纸做的,边缘已经被磨得起了毛边,上面还有几块不甚明显的污渍。


    “俺妈……俺妈让我把这个交给领导。”


    孩子用两只手,郑重地将信递了过来。


    赵蒙生伸出手。


    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宽大,粗糙,布满了老茧和伤疤,每一道纹路里都刻着战争的印记。


    就是这样一双能稳稳端起钢枪,能一笔画出雷霆万钧作战计划的手,在接过那封轻飘飘的信时,却微微地发起抖来。


    他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信纸是小学生的作业本上撕下来的,上面是用铅笔写的字,字迹歪歪扭扭,看得出写信的人文化程度不高,但每一笔每一画都写得很用力,要将自己的血泪都刻进纸里。


    信的开头,是简单而质朴的问候。


    “赵领导,您好。”


    “我是梁三喜的婆娘,韩玉秀。冒昧给您写信,给您添麻烦了。”


    赵蒙生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又看到了那个在烈士陵园里,抱着梁三喜的墓碑,哭得肝肠寸断的女人。


    他继续往下看。


    信上没有一句抱怨,没有一句诉苦。


    韩玉秀只是用最平实的语言,叙述着这几年的生活。


    她说家里的债,靠着养猪和种地,已经还得差不多了。


    她说盼盼很懂事,学习很好,年年都拿奖状。


    她说婆婆身体还算硬朗,就是眼睛不大好了。


    字里行间,满是一个农村女人面对生活的坚韧和乐观。


    可赵蒙生戎马一生,见惯了生死,也看透了人心。


    他能从那一个个平静的字眼背后,读出无尽的苦难和辛酸。


    还债还得差不多了?


    一个失去了顶梁柱的农村家庭,要背负起一个战士用生命换来的“欠条”,那得是怎样日复一日的血汗和辛劳?


    孩子懂事?


    那是因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过早地品尝了人世的艰辛!


    婆婆身体硬朗?


    恐怕是怕给家里添麻烦,硬撑着罢了!


    赵蒙生的眼睛开始发酸,发胀。


    他握着信纸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信的末尾,韩玉秀终于提到了这次的请求。


    “……这次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们……他们不是人,上门逼债,说俺家男人欠的钱没还完,还动手打了俺。俺不怕死,可俺怕盼盼这娃没人管。她爸是为了国家死的,是个英雄,俺不能让她跟着俺受这种委屈。”


    “赵领导,俺知道部队有部队的纪律,不能给您和国家添麻烦。俺求您,看在三喜为您挡过子弹的份上,您要是能帮,就帮俺照看一下盼盼,给她一口饭吃,让她能念书。要是部队实在困难,不方便……”


    看到这里,赵蒙生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那信纸的最后,是几个被泪水浸得有些模糊的字。


    “……那就求您,把盼盼……送进孤儿院吧。”


    轰隆!


    赵蒙生的脑子里,有惊雷炸响。


    孤儿院!


    她竟然说,让自己把三喜的女儿,把他赵蒙生的救命恩人的女儿,送去孤儿院!


    那封薄薄的信纸,此刻在他手中却重若千钧,每一个字都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心上,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嗬……”


    一声压抑到极致,野兽受伤低吼,从赵蒙生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猛,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作战室里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哆嗦,齐刷刷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他们的司令员。


    只见赵蒙生双目赤红,额角的青筋一根根地暴起,虬结的肌肉让他的脸庞显得有些狰狞。


    他死死地攥着那封信,那张写满了苦难的信纸,在他钢铁手掌里被揉成了一团。


    他戎马半生,枪林弹雨里闯出来,尸山血海中滚过来,什么样的扬面没见过?


    他曾眼睁睁看着战友在自己面前倒下,也曾亲手埋葬过自己的兄弟。


    他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坚如磐石。


    可今天,这封来自一个农村女人,字字泣血的信,却彻底击溃了他所有的防线!


    这是何等的绝望,何等的走投无路,才能让一个母亲,做出将亲生女儿送去孤儿院的决定啊!


    梁三喜!


    我的好兄弟!


    我赵蒙生欠你的!


    我欠你的啊!


    你在九泉之下,看到你的妻女过的是这种日子,你……


    你死得不甘心啊!


    混杂着无边愤怒、滔天愧疚和刺骨悲痛的情绪,瞬间淹没了赵蒙生的理智。


    “传我命令!”


    他猛地一转身,对着身后的作战参谋发出一声咆哮,那声音已经完全嘶哑变形,带着金属摩擦质感,震得整个指挥室都在嗡嗡作响。


    “警卫连!全军武装!一级战备!”


    他顿了顿,赤红的眼睛扫过在扬每一个噤若寒蝉的部下,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迸出来的。


    “老子要亲自去汉东!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羔子,敢动我连长的女儿!”


    “敢动我烈士的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