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高昌之棉
作品:《三从四德遇上女尊地晶》 京城的寒风刮过司农寺的高墙,带着深宫的冷意。
清漪轩内,谢晚舟正低头缝补一件旧衣,针脚细密匀称。
窗外忽地传来一阵压低的骚动,是负责看守的健妇在与送菜仆妇交谈。
“……青州那边可是出了天大的消息!”仆妇的嗓子带着点卖弄的急切,“李家坳那块宝地,闹出大动静了!青光冲天的,说是地晶认主了!”
谢晚舟的针尖一顿,凝神细听。
“认主?朝廷不是说青州那边的地,一直都没主吗?”
“哎呦,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刚刚认主,就是刚才说的那个村妇,陈娘子,陈谷雨!皇令都下了,封作‘青晶契主’,听说地位尊崇,跟州牧大人一般呢!”
谢晚舟手中的绣花针,直接扎进了肉里。
指尖传来刺痛,他猛地回过神,迅速将手缩回袖中,指腹已沁出血珠,他却浑然不觉。
谷雨…成了青州契主?
一股滚烫的热浪猛地冲上胸口,撞得他耳畔嗡鸣。
她做到了!她和念安……至少眼下安全了!这念头像一道强光,刺破连日阴霾。他死死攥紧拳,指甲抠进掌心,用疼痛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喘息,强迫自己继续维持垂头沉默的姿态,只留给窗外一个纹丝不动的背影。
可那点欣喜刚冒头,更冷的寒意便缠绕上来。
青州契主……这名头是护身符,更是众矢之的。
她如今被推至明处,朝廷的审视、各方势力的觊觎……
“谢郎君?”门外响起赵元朗麾下录事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大人请您至偏厅一趟,寺里几位博士想请教棉种催芽的细则。”
谢晚舟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心绪狠狠压回心底,再抬头时,脸上只剩恭顺与些许惶然:“……有劳带路。”
偏厅内光线明亮,几位司农寺的官员和农学博士已等候在此,神色间带着公事公办的探究,或许还因青州的消息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谢晚舟敛息静气。他走到长案前,案上铺着新收的棉籽、温水、细筛过的草木灰。
他抓起一把棉籽,颗粒饱满。
“诸位大人请看,”他声音平稳下来,专注于眼前之事,“发苗首重选种。需得粒粒饱满,剔除瘪籽蛀粒,像这般……”他指尖灵活地在籽粒间拨动分拣,动作熟练,带着田间地头的朴实气息,“温水浸种,水温以手背试探,温热不烫手为宜,约泡六个时辰……”
他讲得细致,甚至挽起袖子,亲手试水温,演示如何拌匀草木灰。
几位博士起初还端着架子,渐渐被这实用技法吸引,有人取出纸笔开始记录。
阳光透过高窗,落在棉籽上,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草木灰气味。
一时之间,竟有几分寻常农事研讨的平和。
陡然间——
门口的光线一暗。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威压无声降临,扼住了所有声响。
厅内话语戛然而止。
官员们脸色骤变,慌忙丢下纸笔,扑通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冰冷地砖:
“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谢晚舟的心跳漏了一拍,跟着俯身下拜,动作甚至迟了半息,一股寒气自脚底窜起。
凤玄依旧一身玄色常服,唯有衣襟袖口暗绣的龙纹在光下流转。
她未看地上众人,目光扫过案上的棉籽木灰,最终,落在谢晚舟身上。
“平身。”声音清越,听不出情绪。
众人战战兢兢起身,垂首缩肩,屏息凝神。
凤玄踱步上前,停在谢晚舟面前。
她伸出两指,从他面前的木盘里,拈起一颗方才被精心拣出的、最饱满的棉籽。
谢晚舟屏住呼吸,全身肌肉悄然绷紧。
“讲得细致。”凤玄指尖捻着那种子,语气平淡,“毫无保留?”
谢晚舟喉结微动,垂下眼睫:“草民愚钝,唯有这些耕种粗浅经验,不敢藏私,愿为陛下宏愿略尽绵力。”
凤玄极淡地勾了下唇角,近乎幻觉。她将棉籽丢回盘中。
接着,她略一倾身,靠得极近,清冷的龙涎香裹挟着迫人威压,将谢晚舟完全笼罩。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气息拂过他耳廓,只有他一人能听见:
“高昌的棉种……”那声音轻得像羽毛跌落,却字字如冰锥,刺入他神魂最深处,“只有朕,能翻案。”
说完,她直起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目光掠过噤若寒蝉的众人,玄袖一拂,转身离去。
偏厅内死寂无声。
官员们面色如土,冷汗涔涔,彼此不敢对视,草草行礼后便争先恐后地退了出去,如避蛇蝎。
只剩谢晚舟僵在原地。
高昌棉种!
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他脑髓!瞬间烧穿了所有伪装,将他家族的血色记忆炸得粉碎!
那年寒冬的大雪、冲天而起的火光、母亲凄厉绝望的呼喊、诏狱冰冷粘腻的墙壁、父亲枯槁染血的容颜……谢家满门倾覆,滔天冤屈,皆因这“高昌棉种”!
——那是朝廷严令禁止私种、违者视同谋逆的域外异种!父亲时任司农少卿,只因府中库房被“查出”半袋高昌棉籽,便被扣上通敌牟利、动摇国本的重罪!抄家、下狱、问斩……所有申辩皆被铁幕压下。
她为何此刻提起?
那句“翻案”……是威胁?是交易?她和当年那桩惨案……有何关联?!
剧烈的恨意与恐惧绞紧心脏,他眼前发黑,喉头涌上腥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靠那点锐痛才勉强站稳。
“谢…谢郎君?”一个落在最后的年轻官员见他面色惨白如纸,身形微晃,忍不住低声唤道。
谢晚舟猛地一颤,神魂归位。
他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僵硬到扭曲的弧度,声音沙哑得厉害:
“没…没事。”
他避开对方视线,目光死死钉在那些棉籽上,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方才…天威深重,草民有些……失仪。”
他伸出手,想去拿一颗种子,指尖却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任何东西。
那官员看着他失魂落魄却强撑的模样,心里发毛,不敢多问,讷讷点头。
谢晚舟重新抓起一把棉籽,那原本饱满的种子此刻只觉得冰凉刺骨,死死硌着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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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张了张嘴,试图继续讲解水温,发出的声音却干涩破碎。
众人见他情绪有异,没再继续,告辞离开。
谢晚舟指尖的棉籽几乎要被捏碎,那冰凉的触感和脑海中翻涌的血色记忆交织,几乎要将他撕裂。
凤玄不知何时已然转身,玄色的衣摆即将掠过门槛。
一股从未有过的、混合着巨大恐惧和破釜沉舟的勇气,猛地冲上谢晚舟的喉咙。
他猛然抬起头,声音因极度紧张而嘶哑,却清晰地划破了偏厅死寂的空气:
“陛下!”
凤玄缓缓侧过半张脸,灯影在她俊美的侧脸上投下莫测的阴影,目光冷冽地扫回来。
谢晚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是出于恭顺,而是双腿再也支撑不住那沉重的压力。他伏下身,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句盘旋在心底、足以招致杀身之祸的质问,嘶声问了出来:
“草民…草民愚妄!斗胆请问陛下!既…既知高昌棉种耐寒抗旱,尤宜北地苦寒之所…为何…为何还要执着于南方之种?南棉虽佳,于北地却…却终究水土难服啊!”
话音落下,偏厅内落针可闻,只剩下谢晚舟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跪伏在地的他,看不见凤玄的表情,只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钉在他的脊背上,几乎要将他洞穿。
时间仿佛凝固了。
许久,上方才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出意味的哼笑。
凤玄并未动怒,甚至声音里都听不出什么波澜,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洞悉一切的淡漠:
“呵……你倒是比你母亲,多了几分莽撞。”
只这一句,便让谢晚舟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凉透了。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凤玄并未让他起身,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高昌棉是好。但它带来的麻烦,比它能产出的棉花,多得多。”
她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却只是丢下几句更令人心悸的话:
“南方之种,是‘稳妥’。朝廷要的,不仅仅是能活的棉花,更是‘安稳’的棉花。其中的分别,谢晚舟,你谢家的教训,难道还不够让你明白吗?”
“有些东西,再好,若握不住,不如不要。”
说完,她不再停留,玄色衣袂彻底消失在门外。
只留下谢晚舟独自跪在冰冷的偏厅中央,浑身冰冷,仿佛连心跳都停止了。
陛下的话,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地割开了血淋淋的真相。
她并非不知高昌棉好,她甚至可能一直都知道谢家是冤枉的。
但她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平衡,是掌控,是朝局的“安稳”。至于什么棉种最适合百姓,什么才是真正的公道……在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和稳固面前,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
高昌棉种,从头到尾,都不仅仅是一种作物。
它是政治斗争的筹码,是权力倾轧的牺牲品,是他谢家满门血泪的根源。
而如今,新帝轻描淡写地告诉他:我知道它好,但它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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