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琢将手机还给老爷爷，打算去路口等。


    走了没两步，老爷爷出声喊住他：“小伙子，你朋友还要好一会儿才来吧，到我院子里坐坐？我给你倒杯水喝。”


    初琢疑惑地转头。


    从开门到现在，老爷爷表现得不算隐晦，他多少看得出来老爷爷对他的态度是有点恭敬的，和一点点惧意……难道是把他当成山中精怪了？


    打完电话他就没想过再打扰，免得老爷爷害怕或不自在。


    不曾想老爷爷反倒叫住了他。


    老人笑容和蔼：“天热了，多喝水。”


    初琢反问：“您不怕我吗？”


    “你面善，看走眼也认了。”老爷爷侧过身子邀请，“我家简陋，一杯水还是能给得起的。”


    见老爷爷姿态不似牵强，初琢唇角挂满笑意，抬步走了进去。


    说着天热倒杯水，老爷爷端来一杯茶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寒舍一点粗茶，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不是小小心意噢爷爷，是大大的心意，谢谢您。”初琢笑脸明媚，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额角两边的银饰随之晃悠，清透叮当响。


    男生那双浅瞳在太阳光底下照射，发光似的耀眼，老爷爷看得直愣，苍老的面容呢喃道：“山神大人保佑。”


    他声音很小，连自己都听得不太真切，更别说离得有点远的初琢。


    喝完水放下茶杯，初琢眉目和煦：“爷爷，您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老爷爷恍然回神：“嗯，他们都在城里打工上班，我一辈子在这儿待习惯了，城里住了几个月实在受不住那个环境，就回我的小家，不想去城里受罪。”


    初琢了然点头。


    这里前后人家离得很远，下一处屋舍离得有个百来米，间隔相对较远。


    老爷爷由一开始的敬畏，随着与初琢聊开后，慢慢的懂了神秘少年的来历不是他想的那般离奇。


    这儿没出盛京市，都中午饭点了还没见厉槐铖的踪影。


    初琢吃不了饭，留下一摊没有味道的食物恐怕会吓到老爷爷，因此婉拒了老爷爷的热情邀请。


    而被惦记的厉槐铖，在经历了追尾、换轮胎、抛锚，总算进入初琢说的山间地址时，油箱毫无预兆地漏了。


    司机留下来处理后续，另一个司机还在来的路上，剩下的路程厉槐铖是走着去的。


    差点踩中捕猎陷阱，厉槐铖偏头看了眼被树枝刮烂的袖子，将杂草摘走。


    进入两旁的小树路段，林间松鼠搬运粮食掉了个松果砸他头上，厉槐铖不受影响地向前，统共走了五十来分钟将近一小时，擦了擦出汗的额头，碎发湿得拧成一绺。


    他目光跳远，根据门牌号顺序，前面就是琢宝提到的具体门牌号了吗？


    厉槐铖加快脚程站咚咚敲门，须臾，大门被拉开，露出少年熟悉的、漂亮的五官，以及全然陌生的衣裳服饰。


    明显的少数民族异域风格。


    “琢宝不怕，我来接你了。”话刚说完，被男生扑了满怀，耳边是叮铃当啷响的银饰铃铛声，厉槐铖手臂勒紧男生的腰。


    初琢微侧头：“我没怕噢，厉槐铖你怎么比我还狼狈？”


    说着，初琢松开他，指尖捻掉男人头顶一片干枯的叶子。


    厉槐铖：“……”


    厉槐铖颇为无奈：“事情有点复杂，回车里告诉你，司机在路口等我们。”


    初琢拉过他的手，扭身进了院落：“我跟爷爷道个别。”


    两人跨过门槛，初琢在院子里喊道：“爷爷，我朋友来接我了。”


    爷爷推开客厅铁门，朝他们挥了挥手：“路上小心，下次不要再迷路了。”


    “嗯嗯知道了，爷爷身体健康。”初琢弯着腰轻轻抱了抱年迈的老人，“爷爷，您的茶很好喝，谢谢收留。”


    老爷爷拍拍初琢的肩，声线沧桑缓慢：“好，爷爷听见了。”


    告别老爷爷，两人一道下山，相较于厉槐铖上山惊险的五十多分钟，返程只花了半小时。


    路口漏油的车被司机拖去修了，等候的是另一位赶来的司机。


    厉槐铖拉车门，待初琢躬身钻进去，他同步跨入。


    路途没遇险境路段，顺顺利利地就下山了，初琢奇怪地问道：“厉槐铖，你这一身是怎么搞得？”


    厉槐铖道：“我比较倒霉。”


    车辆平稳运行中，拉开和山间的距离，初琢在男人平铺直叙的描述里，旁观了厉槐铖堪称波澜壮阔的一生。


    听到最后他抓住重点，确认般问道：“跟在我身边你就不倒霉了？”


    厉槐铖嗯了声：“如果是我自己在这辆车上，发动机多半已经出问题了。”


    初琢目光登时怜爱：“辛苦了。”


    “谈不上辛苦。”厉槐铖哑然失笑，食指微曲弹了弹他额角，“你这什么眼神？平时我不常出门，除了偶尔麻烦点，影响不大的。”


    比如他住的屋子，长久只沾染他的气息，待在家里不会倒霉。


    早些年去录音棚总会出现各种意外，例如声卡坏了，麦卡了，控制器和调音台偶尔失灵……这也是传言中“一把力气”只在入行第一年去过录音棚的最大原因。


    初琢夸张地捂了捂额头，顺势将昨夜的事告知。


    厉槐铖呼吸失衡，捏紧了拳头。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撕扯得遍体鳞伤，哪怕已平安见到人，那些可怖的过往仍牵扯着他的神经。


    视线将男生从头到尾浏览个遍，平安无恙的琢宝好好地在他眼前，厉槐铖无比庆幸那个夜里爆胎。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霉运也是好运。


    厉槐铖轻声道：“琢宝接下来要去找萧家吗？”


    初琢点头又摇头：“萧家的事逃不过气运反噬，不需要我再单独做什么，所有的疑问等到孽力反馈那天自会水落石出，现在有更要紧的。”


    厉槐铖见他正经严肃，神情也跟着微凝：“什么事？”


    “厉槐铖。”初琢叫了声男人的名字，捉住厉槐铖的大掌，放在自己半边脸颊上，眼眸漾开星星点点的璀璨笑意，“有兴趣当我男朋友吗？”


    院落门外的男人风尘仆仆赶来，熟悉层层累积，长久相处，胸腔跃起爱意，时机不算好，但好事不宜迟，初琢认真想着。


    厉槐铖脑子嗡得一声，幻听了吗，指尖无意识捏了捏男生柔软的肌肤。


    细腻，光滑，也变得温暖了些。


    他喉结滚动，如墨般黑色的眸子死死锁住男生鲜活的表情：“琢宝，你说的是男朋友？”


    初琢拉扯安全带，拽出一截长度，倾过身子趴在厉槐铖耳边说道：“是的，男朋友，厉槐铖，你追到我了。”


    耳廓说话的热浪一阵接一阵，瘙痒着颈侧，香气飘来，像日出洒落山间的光阴，树林间斑驳错落，带着让他不休不止的心动旋律。


    左眼余光瞄见初琢摆正身体，厉槐铖迅速展臂，粗大有力的掌心扣住他后脑勺，斜侧胸膛，灵活吻入男生红润的唇瓣：“没有勾引人还能全身而退的，琢宝，嘴巴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