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夫人抬起手，想要敲门，迟疑片刻，还是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小心谨慎，千辛万苦找到这里，却还是错失了机会。


    “别哭了。”进宝的身影映在门上，无奈地提醒她，“莫要惹恼了我们东家。”


    他还记得，上一个惹恼了眠眠的阿丑，丢了脸，后来用所有的记忆换得知墨画出来的一张脸，成了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但这话，落到言夫人耳里，变成了另外一种意思：什么？！还没惹恼吗？那我还有机会！


    “还请小哥帮帮忙，替我美言几句。”言夫人恳切地道，“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若早些时候，进宝必会把这话当真，且因为对她境遇的怜悯，不要酬谢也会帮她说好话。


    但事实上……


    “东家说了，你心不诚，言不真，与我们妖精客栈无缘。可以去隔壁的舍得斋或是对面的典当铺问问，看看有没有别的机缘。”进宝说完，呵呵一声，“我劝夫人莫要执拗。你既把我们都当傻子捉弄，便当比我们更聪明更有法子才是。”


    他的声音高低起伏，抑扬顿挫，一字一句浸满了嘲讽。


    言夫人一愣神，左右看看，又回头看看。


    舍得斋的门在不久前开了又阖上，那位她曾跪拜错了的先生进了门，自己已经被他拒绝过，又在他面前被妖精客栈的老板赶出来，他如何还会帮自己？


    就算真的答应了要帮她，也必要她付出极高的代价。


    而她刚才瞧见细微处，总觉得那位先生过于冷漠，不似这妖精客栈的东家……


    她回头时，正看到斜后方的门开了一条缝，似乎有什么正隔着那条缝看着自己，阴飕飕的，让她打出一个激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不不……那个孩子让我来的，只有大师能帮我……”支棱起上身，她话音再起，如石沉大海。


    过了许多，才又听到进宝的声音：“我们东家说了，你先前说的是找孩子，她既答应了，就会去把你的孩子找出来。由此因果了结。”


    跪直的身子啪地跌坐下去，从门纸上透出来的光照出她惨白无血色的脸。


    只是这会儿，只她一人跪在客栈门口，没有旁人瞧见。


    她的女儿本就安全，真要把人寻回来，才叫陷入危险之中。


    “我的夫君……还请大师救救我夫君！”


    听她说完，进宝悠长地叹了口气：“东家说了，若你再提救你夫君之事，便会把你女儿找到，送到你夫君身边去。也算是仁至义尽。”


    “不！”


    “千灯会的事，我们东家会管，若是无辜的人，东家会救，若是不无辜，东家也不会姑息养奸。种什么因食什么果，若不是你有意欺瞒，让我们东家帮你寻女，也不会打草惊蛇，让那东西现在就收网，你，好自为之吧。”进宝说完，一门之隔的妖精客栈里熄了灯。


    隔着几条街的兴道坊外，有阵阵惨叫声传来，言夫人终于白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进宝守在后院与前厅之间的那道门帘处，靠着门框闭目养神。


    眠眠早已到了后院，变成一只巴掌大的小狐狸，趴在后院正中的那块大青石上，用闪着金光的尾巴尖沾了一点茶水用力甩到半空。


    顿时，空中铺开一块波光粼粼的水镜。


    小狐狸打了个哈欠，头也贴到了青石上，蓬松宽大的尾巴尖儿一甩一甩的。


    一只半透明的狐狸影，从她身上跃起来，钻入水镜之中。


    小狐狸落地，变成了一个五岁小孩的模样，头顶上两个毛绒绒的狐狸耳朵没能藏起来，一动一动的……


    眠眠抬手摸了摸又软乎乎小耳朵，耳朵上的毛细细软软的，手感好得让她想要摸了又摸。


    像这样的机会还是头一回，她一面RUA着自己的耳朵，一面四下寻找那带走笑笑的黑影。


    四周的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有鱼的，有兔子的，还有狐狸的……


    脚步停在一只画着红狐狸的四面宫灯前，眠眠越看越皱眉。


    明明，那是狐狸，她也是狐狸，她却对那只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甚至，有种想要撕了它的冲动。


    但这是挂在千灯会上的灯，不能买。


    又用力RUA了一下耳朵，她往后退几步，四周环境变化，换了一批灯和一批人。


    没有……还是没有……


    走着走着，她看到了一个个戏台子上的人卖力的演出，他们嗯嗯呀呀的，唱着她听不懂的词。


    她看到了人像纸片人一样子被提溜着走，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戏服的女子走着鬼步，像是真的鬼在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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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还看到了长着獠牙的人，随着面颊的咬动，獠牙也一动一动的。


    戏台下，润生和玄斑混在人群中，看得津津有味。那是几天前的情景，是笑笑“丢失”那晚的情景。


    “足以以假乱真诶！”她看得高兴，但也只是一眼扫过，很快便换了新的地方。


    就像梧真说的，水中月，镜中花，镜中的戏曲，似经水波包裹了一般，失了些真实感。


    突然，她看到了那个裹着孩子在跑的黑影，连忙拔腿去追。


    两条腿跑得太快，她就变成了小白狐狸的样子，撒腿狂奔。


    玄斑似有所感，左右看看。


    “在看什么？”润生顺着他的视线看，什么也没看到。


    “我好像，闻到东家的气息了。”


    润生一听就笑了：“东家受限制，是不能离开客栈的。”


    “东家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被这样的禁制限制自由？等我强大点，直接破开这禁制。”握着拳，玄斑恨不得马上就去撕开困住眠眠的禁制。


    “别冲动，还记得上次破禁制时差点没了？”润生赶紧劝，生怕他一个想不开，不看戏又去送死。


    “东家要是能出来，咱们就不用偷偷摸摸地跑出来玩了，带东家一起！”


    “谁说不是呢……”


    两妖感慨着，很快又被台上精彩的戏幕吸引了过去。


    “那我们就替东家多看点吧。”润生目不转睛地瞅着戏台上打虎的武松，拉着玄斑，“快看，你挨打了！”


    “他打的是虎！”


    “不一样也是猫嘛……”


    “虎不是猫，我也不是！”玄斑气哼哼。


    这会儿，眠眠小白狐狸已经撒丫子跑到了一座高楼墙角之下，看到了被藏在阴影之中的小女孩。


    小女孩安静地睡着，面容平静，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的手里，还拿着糖人和糖葫芦，咂巴嘴时，露出一个纯真双期待的笑容，小手往前伸着，呓语般：“娘也吃。”


    “走开！”在小狐狸马上要到笑笑身边的时候，一道颤抖的厉呵声响起，“再向前，我就不客气了！”


    眠眠小狐狸一偏头，看到阴影处站着一个人影，像是一只察觉到危险的母鸡，张开以臂试图护住身后的小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