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天台

作品:《**档案管理员重生了

    晚霞漫天。


    姜凌今天奔波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回到办公室。


    犯罪心理画像小组的办公室里小组成员们坐在会议桌旁都在等着姜凌讲讲今天的收获。


    李秋芸也端正坐在李振良身旁,姿态稍有些拘谨。


    她被临时借调到了晏市**局,全程参与张明辉**案。走访、调查耗时耗力,但李秋芸却丝毫不觉得疲惫因为她知道这是一个提高办案水平的绝佳机会。


    姜凌将一份咨询报告放在桌面声音略有些嘶哑:“大家先看看这份报告地吧。”


    这是一份专业的心理咨询报告,由省城知名儿童心理专家秦凝云撰写。


    姜凌今天带小宇前往省城完成了一次心理治疗。


    而为了得到这份报告姜凌做了很多众人看不到的努力。


    心理治疗在九十年代还属于新鲜事物,只有省人民医院设有心理咨询室与专业医生。从晏市到省城车程需要三个多小时。而小宇除了闻秀芬抗拒任何人的靠近。


    闻秀芬曾经历过家暴,因为自己淋过雨、受过罪所以当遇到同样遭受家暴的小宇时,闻秀芬坚定地站了出来,保护他、呵护他想让他健康成长。


    当姜凌询问闻秀芬,是否愿意和她一起前往省城带小宇接受心理咨询与辅导时,闻秀芬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


    闻秀芬照顾小宇并非责任也不是义务而是一种善良。


    她是牡丹毛巾厂的工人,脱产带小宇去省城算出差算请假还是算旷工?


    姜凌当然不能让善良的人吃亏。


    姜凌与厂领导多次协商


    ——在张明辉案件审理结果出来之前由闻秀芬抚养小宇并从张明辉的工资收入中支取一部分充当小宇的营养费、治疗费。


    ——像今天这样的带小宇到省城进行心理治疗厂里给闻秀芬算出差给予一定的差旅补助。


    解决了工作问题、费用问题之后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闻秀芬去了省城林晓月怎么办?


    左思右想姜凌将正在放暑假的林晓月送到梁七巧家由已经收到湘省师范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梁七巧暂时照顾。


    梁七巧与梁九善都是受过姜凌恩惠的人二话不说便让林晓月背着书包住进了梁家。姐弟两个都很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小妹妹不仅变着花样做好吃的还给林晓月辅导功课。


    安排好这些姜凌这才带着闻秀芬、小宇一起前往省城。


    省人民医院的心理咨询室布置得温暖而安全。


    米色的窗帘滤进柔和的日光墙壁贴着童趣的贴纸地上铺着柔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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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毯角落里堆满了彩色靠垫和毛绒玩具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


    房间的中心区域铺着一大张厚厚的白纸旁边散落着五颜六色的蜡笔。


    小宇蜷缩在闻秀芬怀里身体微微颤抖一双大眼睛略显呆滞。


    身上被父亲殴打造成的伤痕已经愈合但心理上的伤依然存在。


    闻秀芬轻轻环抱着小宇温暖的手掌轻柔地、一遍遍地抚摸着他单薄的脊背口中哼着一支没有调子的摇篮曲。


    她的怀抱现在是小宇的“安全岛”。


    秦凝云秦医生是一名心理学专业的海归女博士今年36岁正是她力排众议在省人民医院开设了心理治疗诊室。


    她坐在小宇对面稍远的地垫上声音如同羽毛般轻柔:“小宇今天秦阿姨这儿有很多漂亮的蜡笔我们一起来画画好不好?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或者只是画几根线也行。”


    姜凌坐在稍远一点的椅子上。


    她沉默不语


    虽然环境温馨、医生温柔但陌生的环境还是让小宇感觉不安。他在闻秀芬怀里埋得更深了些身体紧绷。


    闻秀芬用脸颊轻轻贴了贴小宇的头顶轻声低语:“不怕啊乖宝。你看警察阿姨就守在旁边没有坏人敢过来欺负你。你要不给我画一个太阳?或者我们楼底下的小草?”


    小宇微微侧头看向窗外的天空方向。


    秦医生拿起一支蓝色的蜡笔放在小宇的手边:“看天空的颜色。要不要试着涂一块蓝色?”


    小宇没有任何动作。


    闻秀芬没有催促只是抱着他有节奏的抚摸着他。


    姜凌注意到小宇紧紧攥着闻秀芬衣角手指关节微微发白。她在笔记本上迅速写下:高度警戒深层恐惧被触及可能与蓝、天空相关。


    过了很久小宇极其缓慢地、犹豫地伸出了一根手指极其轻微地碰了碰那支蓝色蜡笔的顶端。


    秦医生的眼睛亮了一下。


    “哦蓝色是小宇喜欢的颜色对吗?”秦医生没有要求他画画只是把蜡笔又往前推了推。


    小宇看向闻秀芬。


    闻秀芬微笑着点了点头眼中满满都是鼓励。


    小宇用指尖捏住了蜡笔动作笨拙在巨大的白纸边缘歪歪扭扭地涂了一小片颤抖的蓝色。涂完这一小片他立刻缩回了闻秀芬的怀抱。


    秦医生又拿起一支支彩色蜡笔观察着小宇的反应。


    “这是黄色太阳的颜色是不是暖暖的?”小宇没有反应。


    “这是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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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领巾也是这个颜色对不对?”小宇没有反应。


    ……


    直到秦医生拿起一支深灰色蜡笔小宇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死死盯着那支深灰色蜡笔。


    姜凌脑中闪过郑瑜说过的话——安小慧出事那天是傍晚下班时分张明辉身上穿着一件深灰色工作服。


    闻秀芬立刻紧紧抱住小宇:“秀芬妈妈在秀芬妈妈在!乖宝不怕。”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力量努力安抚着孩子的恐怖情绪。


    姜凌的心猛地揪紧了。


    她其实内心一直有份担忧。


    她担忧引导小宇说出两年前母亲坠楼真相将会对孩子的心灵造成二次伤害。毕竟遗忘是人类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可是秦医生告诉姜凌想要让小宇走出恐惧、走出被**的阴影必须通过叙事重构实现认知整合。


    说得通俗一点就是要剥开自然形成、扭曲恐怖、碰一碰就会剧痛的伤疤让人直面血淋淋的伤口


    进行治疗之前秦医生详细询问了小宇的情况。


    她告诉姜凌对年幼的孩子而言未经处理的心理创伤会通过非语言形式循环强化并形成一个“恐惧闭环”。像小宇被打之后蜷缩在病床上不断发生躯体颤抖反复做噩梦并发出梦呓“妈妈不跳不跳”这些都是创伤记忆的碎片化呈现会引发更深的恐惧与无助。


    而她今天进行的心理干预便是要通过安全环境下的语言化叙述以绘画为媒介将碎片记忆整合为完整叙事打破这个恐惧闭环。


    深灰色蜡笔触发了小宇的恐惧记忆心理治疗正式开始。


    秦医生拿起那支深灰色蜡笔放在画纸上:“小宇别怕。把它画出来我们一起保护你。”


    小宇抬眸看向秦医生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鼓励、慈爱与怜惜。


    他慢慢伸出手拿起深灰色蜡笔在那片蓝天之下画了一个火柴人。


    秦医生拿起一支黑色的蜡笔用温和的语气问:“小宇看看这支黑色的蜡笔。它是不是有点重?会挡在蓝色前面?”


    黑色代表阴影也代表着建筑物的存在。


    小宇闭上眼睛攥着闻秀芬衣角的手却微微松了一下。


    秦医生耐心等待着。


    当小宇再次缓慢地睁开眼他的目光锁定在那支黑笔上。


    忽然他挣脱开闻秀芬的怀抱一把抓过那支黑蜡笔。然后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狂乱在那片代表蓝天的蓝色区域下方发狠地、毫无章法地用力涂画。


    不是涂色而是用蜡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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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尖在“钻”!像是要把什么戳破、捅穿。


    坚硬的蜡笔笔尖刮擦着厚实的画纸,发出刺耳的“嚓嚓”声。


    画着画着,小宇忽然叫了起来。


    “啊!”


    叫声短促而尖利。


    闻秀芬心中一惊,张开怀抱想把小宇重新抱紧,但秦医生飞快地、无声地抬手阻止了她。


    姜凌紧紧盯着小宇的动作和他疯狂划破“天空”的行为。


    这是一种释放,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恐惧和愤怒的本能爆发,也是**记忆的关键通道。


    黑色蜡笔因为用力过猛,“啪”地一声折断。


    小宇的疯狂动作骤然停止,返身缩进闻秀芬怀里,身体剧烈起伏,眼泪汹涌而出。


    不是以前那样无声的啜泣,而是撕心裂肺的、带着巨大惊恐和疼痛的嚎啕大哭。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要把积压了两年的所有恐惧和委屈都哭出来。


    闻秀芬一颗心疼得像要碎掉,她一遍又一遍地抚着小宇的后背,嘴里柔声哄着:“乖宝不怕,哭出来,把委屈都哭出来。秀芬妈妈抱着你,天塌下来都有我呢。”


    秦医生没有急于开口。


    孩子能够哭出来,是好事。


    恐惧、痛苦、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宣泄出来,在闻秀芬的安抚之下,有助于小宇内心安全感的重建。


    姜凌屏息凝神,安静等待。


    她知道,小宇作为目睹母亲**的唯一证人,巨大的恐惧感让他将记忆封存。此刻秦医生所做的事,便是要帮助他将极端恐惧释放出来。


    而此时,真相就在眼前。


    小宇缩在闻秀芬怀里,哭声渐渐转为无力的抽噎。小小的身体因为哭泣而一耸一耸。


    秦医生原本蹲在地上,在小宇哭泣之时,将身体慢慢靠近一点点,坐在铺着彩色拼图软垫上,姿态轻松而随和。


    她的声音温柔得像三月的风:“小宇刚才一定很生气、很害怕,是不是?是不是看到了很黑很可怕的东西?”


    小宇并没有抗拒秦医生的靠近,伸出手指,指向那片在蓝色区域下方、混乱而扭曲的黑色阴影,嘴唇颤抖着,发出蚊子般细小的声音:“好高,摔下来,风,呜呜地响……”


    秦医生:“嗯,很高很高,有风,吹得头发乱乱的?那里还有什么呢?”


    小宇猛地一颤,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怕!爸爸会打小宇。”


    闻秀芬立刻紧紧搂住他:“不怕,爸爸打不到你!秀芬妈妈在这儿,还有警察阿姨、医生阿姨,她们都在这里保护你,谁也不能再打你一下。”


    在闻秀芬这份坚定、强大的母亲力量的保护下,小宇身体的颤抖奇迹般地开始平复。他仿佛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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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最安全的庇护所,依赖地把头更深地埋进闻秀芬的颈窝,吸着她身上混合着皂角和阳光的气息,那是属于“妈妈”的温暖味道。


    小宇轻轻呢喃:“妈妈。”


    秦医生捕捉到这个安全感重建的窗口期:“在那个高高的,风大的地方,有小宇的妈妈是吗?她说话了没有?说什么了呢?”


    提及妈妈,小宇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他紧紧贴着闻秀芬的脖颈,清晰无比地说出一句话:“妈妈说,专利,还给我。”


    专利?


    这绝对不是一个五岁孩子能凭空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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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词汇。


    秦医生趁热打铁,依然保持轻柔,引导记忆细节:“小宇还看到了什么?告诉我们,我们一起保护妈妈,好不好?”


    这次,小宇几乎是紧接着回答,声音带着一种梦魇般的呓语,但每个字都让姜凌的心脏狂跳:“爸爸用手,使劲推妈妈,妈妈掉下去了。”


    这是小宇最恐惧的画面。


    也是让他每夜做噩梦的记忆。


    但现在,他有闻秀芬抱着,有秦医生哄着,有姜警官守护着,在这个陌生而温馨的环境里,小宇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想说出来。


    他要说出来!


    提及母亲**的瞬间,小宇蜷缩的身体猛然拱起,仿佛在模拟那个下坠的瞬间,小手在空中无意识地虚抓了一下。


    “爸爸拉我手,好痛。妈妈自己跳下去的,敢说,打死你。”


    最后一句,他模仿着张明辉那冷酷、带着威胁的语气,清晰地说了出来。


    秦医生:“然后呢?小宇说话了吗?”


    小宇双手握拳,眼中泪花闪动,竭尽全力地嘶吼出声:“我大声喊,妈妈,不跳,不跳!”


    终于,把恶梦说了出来!


    终于,被小宇刻意封锁的记忆完整地通过语言清晰呈现出来。


    呼——


    秦医生长长地、无声地舒了口气,与姜凌交换了一个眼神。


    很好,小宇的记忆终于完整。


    他的创伤记忆,将在这次心理治疗中慢慢变成普通长时记忆,从而摆脱恐惧。


    秦医生将画纸拿起,拿起一支白色蜡笔放在小宇手心:“我们一起把这个坏人赶走,好不好?”


    在秦医生温柔的引导之下,小宇拿起白色蜡笔,在那个深灰色的火柴人身上一遍又一遍地画着圈,直到火柴人被涂抹成模糊一团,像一朵灰色云朵。


    秦医生唇角带着一个温暖的笑容:“小宇你看,推妈妈下去的坏人被涂掉了,变成了一朵云,是不是?”


    小宇定定地看着画纸上那一团灰扑扑的颜色,眼睛亮了起来。


    秦医生拿起黄色蜡笔,在蓝色天空画了一个太阳:“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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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变成了太阳。小宇以后要是想妈妈了,就晒晒太阳,好不好?”


    小宇转过头看向闻秀芬。


    闻秀芬抱着他,含泪微笑:“秀芬妈妈也会陪着小宇长大。”


    小宇这才看向秦医生,小脑袋轻轻点着:“好。”此刻,一直笼罩在他身上的那层阴霾渐渐散开,他终于有了七岁儿童应该有的天真可爱。


    秦医生往小宇手心里放了一个小小的向日葵玩偶,也在他心田里种下一颗向阳的种子:“妈妈变成了太阳,会一直守着小宇长大。小宇就像这朵向日葵一样,对不对?”


    向日葵花朵只有巴掌大小,金黄灿烂,花枝下方还有两片绿色的叶子,这个玩偶看起来趣致可爱,握在手里软乎乎的,能提供给孩子一种奇妙的皮肤抚慰感。


    治疗结束。


    小宇紧紧握住向日葵玩偶,在闻秀芬怀里沉沉睡去,眼角虽然还挂着泪珠,但身体不再颤抖,呼吸平稳。


    闻秀芬抱着沉睡的孩子,泪水无声滑落。


    她虽然不懂什么是心理辅导,也不理解那些专业名词,但今天亲眼见证孩子从害怕到愤怒,再到欢喜、平静,她觉得很神奇。


    真好啊,小宇这孩子终于能睡个安稳觉,终于不再害怕得发抖,他将来一定会健康长大。


    而姜凌,看着闻秀芬与小宇这两道相拥的身影,眼中满是感动。


    闻秀芬饱经沧桑,却以无比坚韧的力量,给另一个伤痕累累的生命提供庇护。


    小宇在医生的帮助之下,勇敢地走出封闭自我,讲出了令他恐怖的真相。他从被动承受者转变为真相讲述者,重新获得了心理主动权。


    一种超越了案件本身的感动和力量充盈心间,姜凌看向秦医生,轻声道:“谢谢。”


    回忆到此,窗外已是夜色如墨。


    翻阅完心理咨询报告的众人眼中都闪动着愤怒。


    周伟眉毛拧成了一条线:“张明辉不只是家暴,还涉嫌**?”


    李振良重重地拍打着摆在会议桌上的访谈记录:“狗东西!为了专利,竟然**!”


    刘浩然看向姜凌:“组长,你说吧,我们应该怎么做?”


    办公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郑瑜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她的警服肩头还沾着奔波的风尘,短发略显凌乱,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各位,我回来了!”


    连续奔波的郑瑜眼中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很亢奋。


    她将厚厚的卷宗袋“咚”地一声放在桌上。


    卷宗袋里,全是郑瑜带回的关键证据:重新标记的天台现场勘验图,图上清晰标明擦痕位置;安小慧指甲物证高清照与鉴定报告;江城工业大学存档的安小慧毕业论文;红星毛巾厂的实验数据,还有关键目击证人的详细笔录。


    郑瑜率先开口:“材料都在这里了。姜凌,你那边怎样?”


    姜凌将心理咨询报告、小宇的蜡笔画照片放在郑瑜面前:“小宇回忆起来了当时坠楼的场景,安小慧与张明辉因专利问题发生争执,张明辉实施暴力推搡致其坠楼;案发后张明辉对小宇进行威胁和操控,这些与你还原的坠楼场景是一致的。”


    郑瑜猛地一拍桌子:“案件重新定性,这不是家暴,不是意外,而是一起为了掩盖技术剽窃罪行,实施的故意**。”


    姜凌的声音里难掩愤怒:“证据清晰,准备提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