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刚过，暑气未消。


    上课途中下起了小雨，雨势不大，刚好打湿路面。大课间因此取消活动，自由休息。


    祈步步呆望着窗外。


    她最终没得到作为奖励的糖，反倒是张景浩咧着个大嘴，乐呵呵地拿着她还没捂热的笔记本去了小卖部复印。


    拿走她的本，还带走了她的人。


    正心烦意乱着，窗外不远处的一对小情侣在伞下偷偷牵起了手。祈步步羡慕地收回视线，打开习题本去看错题。


    一面纸差不多四五个选择题，基本对了一半。


    错题上还有许予北圈出来的关键字。


    祈步步勉强重做了道错题，很快心不在焉。


    她放下笔，下巴磕在桌面上，思绪飘到第一节课时。


    在她讨糖后，许予北顿了好半天理解她的话，随即摇头失笑：“出息。”


    祈步步自觉智商正常，但许予北要比她再高一点。


    她便不知道是夸是贬了。


    愣神之际，教室前门热闹起来。


    祈步步一动未动，眼神飘过去，见陈昕跟着班长抱着厚厚一沓答题卡进来，像是有好几科。


    这辈子祈步步都无法参与到学习的话题中去，默默拿起杯子去接水。


    接水处没什么人，很快便回座位了。


    她小口喝了水，陈昕注意到她回桌的动静，立马转过头，嘴角挂着压抑不住的笑。


    那笑容明显带着嘲笑，祈步步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浑身不自在：“干嘛？说我坏话呢。”


    陈昕死死绷着脸，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祈步步突然理解张景浩了，被人看得发毛原来是这种心情。


    而后陈昕朝她桌面努努嘴。


    祈步步顺势向下看，有张答题卡压在习题本下，张景浩借去的笔记本也还回来了。


    她抽出来，看清上面的分数后，嘴角一抽，顿时脸色都要挂不住了。


    陈昕见到她瞬间僵硬的表情，终于忍不住仰头狂笑，听得人汗毛直立。


    直到班长叫她，离开时，肩膀还一抖一抖的。


    对此，祈步步嘴角抽搐了几下，手中的答题卡烫得灼手，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人生生涯中最低的分数，若是以往她还能一笑而过，可现在...


    正她处于崩溃时。


    许予北和张景浩说笑着从门口晃进来，祈步步听到声音后，立马把答题卡塞进了本子下面。


    不知是否是动作太突兀，祈步步注意到许予北落座时，很有深意地睨了她眼。


    “藏什么呢？”张景浩大咧咧坐在许予北前桌，一脸幸灾乐祸，“藏你的十分答题卡啊？”


    “你知道？！”祈步步喊了起来，然后余光去瞄许予北。


    张景浩傻笑：“那当然了，答题卡还是你同桌怕你好面子，压在了书下的呢。”


    祈步步：“......”


    什么为她好，分明是难堪吧。


    祈步步心里闷得紧，没说话。


    张景浩像是在之前的败绩上找到了场子，逮住机会就刺她：“嗯，根据你的实际证明，玄学都挺不靠谱的。”


    “下次考试，笔借我吧，”张景浩接着对许予北说，贱兮兮地说：“我一定为您正名。”


    许予北没接他的话，随手翻开练习册，懒洋洋转着笔，偏过头瞅祈步步，语气松懒：“两位数，挺准啊。”


    祈步步想到她当时，信誓旦旦说分数肯定上了两位数的豪言壮语，就像找个地缝挖进去，吞吞吐吐道：“我...我那是...”


    “考题太偏？还是选择题答案涂错？”张景浩迅速接话。


    祈步步干巴巴道：“纯属运气不好。”


    运气差得只对了三个选择题。


    张景浩继续笑：“许予北，我看祈步步是扶不上去了，要不你看看我？”


    许予北答非所问：“说起来，你之前化学考完后估的分是多少来着？”


    “及格线吧。”张景浩不懂他为何这么问，还是回答了，只是声音特别小。


    “嗯，差了十几分呢。”许予北拖长音调：“我这人吧，就爱跟估分准的一起学习。”


    “...为什么？”


    “谁让我从不估分呢。”


    张景浩立刻挺直腰板：“我预估的也是两位数啊。”


    “晚了，”许予北头也没抬：“机会只有一次。”


    “......”


    张景浩懒得跟他说，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走了。


    祈步步迷迷茫茫地看了出戏。


    她不得不承认，许予北简直一个逻辑鬼才。


    “许予北。”祈步步淡淡开口。


    “嗯？”


    祈步步总觉得许予北对她不一般。


    很想问，这中间有什么原因。


    或是，有没有喜欢？


    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下一刻，郑冠男走了进来。


    他从不占用学生休息时间，这回肯定有事宣布。


    郑冠男拍了拍桌子，让班长把外面的学生叫了回来。


    再等了几分钟，教室渐渐安静下来，他看了眼手表，清清嗓子说道：“趁上课前简单讲个事啊。”


    “月考成绩都看到了吧？待会儿班级名次贴后面黑板，都去看看哪门薄弱。再就是呢，三班实行的一帮一效果不错，我们班座位固定，就不搞他们优等带中等的方法了。直接同桌互助，提分前五名有奖。后五名的话，就在一些比赛上辛苦些。”


    此话一出，底下炸开了锅。


    “老师！”张景浩举手：“我和同桌就总分差个几分，这怎么帮？”


    郑冠男：“那正好互相督促。”


    “......”


    又有好几个学生提出意见，都被郑冠男打了回去。


    班级哀声怨道。


    祈步步也很担心。


    她这破成绩，肯定会连累许予北。


    她不安地去看许予北。


    一次，两次...


    “看够没？”许予北终于察觉到，眯起眼睛，像逮住了猎物：“再看收费了。”


    “那个...”祈步步纠结了一番，咬着嘴：“等下课后我去跟郑班说一声吧，我又不能完全参加考试，成绩还差...”


    许予北轻笑：“就这事？”


    “嗯。”


    “行啊。”


    祈步步得到允许后，搅着手指盘算着说辞。


    “可这样，”许予北突然说：“倒是可惜了郑班特意给我安排的小灶。”


    小灶，是她吗？


    祈步步心里打鼓，小心翼翼问：“什么意思？”


    “从十分提到三四十分多容易，”许予北叹气，“这种稳赚不陪的买卖，眼看就要黄了。”


    还能这样吗。


    祈步步托着腮帮子，仔细揣摩这话里话外。


    不过听起来好有道理。


    想通后，祈步步生怕鸭子飞，连忙表达自己的立场：“那我愿意做你的小灶。”


    许予北眼里带着促狭：“这么快就改注意了？”


    祈步步脸红心不跳：“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哦？”


    “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祈步步上下打量他，“要真去忙活，不得虚死？”


    “......”


    “所以，还是让本女侠来解救你吧。”


    许予北难得语塞。


    半晌后，嘴角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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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笑：“这话说的，是在报恩还是报仇？”


    祈步步扬起下巴，理直气壮：“本女侠心情好，两样都包在我身上！”


    “......”


    ******


    到了饭点，祈步步不像以前那样去车站赶公交车，转而拉起陈昕飞奔食堂。


    陈昕被拖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半路就甩开手，让祈步步自己去打饭。


    等到三四分钟后，陈昕随着人流慢悠悠到食堂，便见祈步步已打好了三份饭，正四处张望着去找筷子消毒车。


    无奈时对上视线，给祈步步使了个眼神，独自走到就近的消毒车拿了三双筷子。


    “你怎么突发奇想来吃食堂了？”陈昕把筷子递给她，在祈步步旁边坐下，“师大附中食堂可不怎么样。”


    祈步步接过筷子后，把另一双规矩地平放在饭盘上，“换个口味嘛。”


    “再说了，说不定我就好这口呢？”祈步步冲陈昕笑了一下，说着夹起一块糖醋肉塞进嘴里。


    而后皱起眉，艰难地嚼了好几下才勉强咽下。


    糖醋肉这么好吃的菜，这厨师是怎么做到这么难吃的？简直酸甜得诡异。


    陈昕扒了几口饭，看见方语宁和她同学走进来，用手肘戳戳祈步步，提醒：“你朋友。”


    祈步步正不动声色地原本淋在米饭上的糖醋汁扒开，闻言抬头看了眼，应了声。


    “你这饭不是给她打的？”陈昕奇怪。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饭是给她打的了？”祈步步更奇怪了。


    方语宁和她是朋友，并不意味着方语宁只能有她一个朋友。


    况且，她时常不在学校，方语宁只有她一个朋友得多孤独，这样她也不好受。


    当然，友情里吃醋的滋味在初中时已经体会过了，甚至冷战了好几个星期。幸运的是，谁也不想放弃谁。


    张景浩突然捧着吃了一半的饭盘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瞧见旁边未动的餐食，也发出了和陈昕一样的疑问：“这饭谁的？”


    陈昕眯眼看他：“好端端的，你过来做什么？”


    “过来蹭饭啊。”张景浩朝左后方努努嘴，“我跟他们吹牛说和省队关系可好，他们非得让我过来。做做样子，你们吃，别管我。”


    祈步步：“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


    张景浩：“不是吧老铁，咱们的交情还毋庸置疑？”


    祈步步淡淡“哦”了一声，塞了口大米饭到嘴里，含含糊糊道：“也不知道是谁，几个小时前还骂我呢。”


    “这话你可就说错了。”张景浩义正言辞：“我可不是谁都骂的。”


    “......”


    祈步步正要说什么，余光瞥到门口那道清隽瘦削的身影，忙站起来，挥手摆着：“这里，这里！”


    众目睽睽下，她没好意思把许予北的名字叫出来。


    许予北刚迈进食堂，就见祈步步像开业大酬宾摆放的充气人偶似的，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手舞足蹈地吸引周围视线。


    为了让她少丢脸，许予北也没去排队，走到她对面，才看见一个满当当的饭盘。


    “坐啊。”祈步步催促他。


    许予北落座时扫了眼饭盘。


    肉末豆腐，茄子和青菜。


    都很清淡。也是夜市时他动过筷子的菜色。


    许予北忽地明白了什么，露出莫测的笑容：“对我这么好，不会是——”


    这一卡顿吊足了在场三人的胃口，陈昕和张景浩都不约而同投去不解的眼神。


    祈步步太熟悉他这种欲言又止的停顿，心道不好，想去捂他嘴，根本来不及。


    只见许予北缓缓勾起嘴角，语气温润却很危险，补完下半句：“——有求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