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绍元转过头，看到唐依柔正扶着叶舟踉跄站起。


    那鲜红的血迹将两人的衣服打湿，好似流不尽一般，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聂绍元快速飞奔过去，一把按住叶舟的肩膀，冷声道：“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去把小夏带回来。”


    “不。”


    叶舟按着他的手，极力忍住那一阵阵翻涌而来的痛感：“这朵花只能被我拿着，也只有我能找到小夏。”


    聂绍元从这句话中捕捉到了更深层次的意思，他蓦然转过头，看向也曾长出一朵花的唐依柔。


    “你们两个，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正在使用道具卡为叶舟治疗的唐依柔眼睫颤抖了一下。


    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避开了聂绍元的这个问题，微微侧过头去，“救小夏要紧，我的技能还可以用一次，走吧。”


    聂绍元紧紧绷起嘴角，将叶舟放在自己背上。


    有菊花作为指引，这一次，三人很快找到了被困在花田中的游夏。


    或者说，几乎死在花田中的游夏。


    很难用言语去形容眼前的景象。


    像是最癫狂的画家用最浓烈的笔触肆意在画布上挥洒。


    漫山遍野的月季花尽情，花瓣的颜色从边缘的浅粉，逐渐向着中心过渡，变为越来越深越来越浓烈的猩红，仿佛一片被鲜血浇灌而成的诡异花海。


    而在那几乎如同心脏一般的花丛中心，一个人影正无力地跪坐着。


    他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几乎体无完肤。


    温热的鲜血从他身体的每一处伤口不断渗出，浸染着身下的土壤。


    仿佛成为了周围那些妖异月季最奢侈的养料，催生出一种极致艳丽却又令人心悸的美感。


    花瓣随着微风轻轻颤抖，滚落下一滴红得刺眼的露珠，已然分不清是清晨的凝露还是他伤口渗出的血珠。


    空气中，浓郁到令人作呕的甜香与鲜血特有的腥气混杂在一起，无声地飘浮弥漫。


    “小夏。”


    叶舟踉跄了一下，被聂绍元扶着才勉强站稳。


    这是习惯性掌控一切的赌神第一次失态。


    同样的，一旁的聂绍元也是如此，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面上表情近乎空白。


    情绪淡漠，对任何事物都不太关心的唐依柔死死咬住的下唇已然出血。


    聂绍元想让叶舟在原地等待，自己去把游夏带出来，但是叶舟怎么可能愿意。


    他几乎是拼着不要命的姿态往里头冲，那些拦路的月季，荆棘，通通在扑克牌组成的旋涡里被彻底绞杀。


    当抵达游夏面前时，叶舟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如此近的距离，让他更直观的感受到了游夏遭到的痛苦。


    叶舟想要伸出手去探游夏的呼吸。


    仅仅只是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就让他心生恐惧。


    哪怕他当年站在必输的赌桌前，也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那具已经破碎不堪的身体，就这样摆在他的面前。


    后一步赶过来的聂绍元和唐依柔一人扶起叶舟，一人去探游夏的脉搏。


    温热的，还有呼吸。


    可是怎么样才能救出游夏，又让他们有些迟疑。


    那些根系，几乎深深埋入了血肉之中。


    如果强行扯出，肯定会再次伤害到游夏。


    “用这个。”


    叶舟托起手中的菊花，声音低沉沙哑，是另外两人从未听到的样子。


    聂绍元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力道极大。


    叶舟的状态很不对劲，这是非常明显的事，尤其是在这朵菊花被挖出来之后。


    他担心游夏，但也不想用另一名同伴的命去换。


    聂绍元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向叶舟：“这花……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


    叶舟抬起眼，那双瞳孔黑得几乎见不到底，深藏着难以言说的东西。


    “没关系，”他的语气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虚无，“我死不了。”


    说完，叶舟直接挣脱了聂绍元的手。


    聂绍元还想再拦，被唐依柔挡住了。


    女人垂下眼，面色是与叶舟一般的苍白。


    “迟早的事，救人要紧。”


    早在看到那朵菊花的时候，唐依柔已然反应过来什么。


    她完全没想到，叶舟比她更早意识到了这一点。


    叶舟俯身上前，小心翼翼地托起游夏无力垂下的头。


    尖锐的荆棘瞬间划破了他毫无防护的手掌，温热的血液涌出，滴落下来，与游夏身上的鲜血交融在一起。


    那朵菊花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应，骤然散发出强烈的光芒，自动缩小，化作一道流光，倏然没入了游夏微张的唇间。


    肉眼可见的，游夏那骇人的惨白脸色正飞速恢复红润，微弱的气息也变得强劲起来。


    更令人惊喜的是，那些深深嵌入他皮肉、疯狂汲取生机的恐怖荆棘，仿佛遇到了克星，开始剧烈地收缩，最终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缩回了土壤深处。


    有用。


    叶舟重重地吐出一口压抑许久的浊气，紧绷的心神稍松。


    他试图站起身，然而眼前骤然一黑，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下去。


    游夏又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