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丈山在高处，千丈村在脚下。


    这是倒霉的一天。


    宁沅不慎踩到驴屎，鞋底软软热热，在村民里炸出一片哄笑。


    她勾着脚趾尴尬，齐眺面色如常，为她换了鞋，蹲在河边清洗。


    下游浣衣的婶子洗到驴粪，跳起来指着人骂，待看清他面容，骂声消失，仓促夸他几句贤惠，端衣服逃走。


    踩着干净的鞋，宁沅忘记臭烘烘的小插曲，购买一户人家的二十枚鸡蛋装进乾坤袋，准备之后赶路烧着吃。


    小孩子在附近追逐打闹，童音欢快。亮毛的公鸡慢悠悠啄食地上的谷子，吃一口，左右摇头，肉乎乎的鸡冠晃动。


    “姑娘，”村妇笑道，“恕老妇多嘴，你这年纪，可曾婚配啊？”


    宁沅吃她喂的果子，咬声落汁。


    “没呢，但我已有相好。”


    介绍亲事就婉拒了。


    村妇荡漾笑波，瞥了眼不远处躲清静的齐眺。


    “倒是看得出。”


    “既不曾婚配，去我们村里的红娘庙问问来日如何？”


    “什么来日？”


    “问娘娘，你的归宿是良人还是孽缘啊。许多女子远道而来，带未婚夫婿让娘娘相看，得到卜言，趋福避祸。曾有不信邪的，硬着头皮成婚，最后落了颠沛流离的下场，回庙里哭诉，谁又能帮得了她。我见姑娘心地善良，可莫要所托非人，堕入苦海。左右来了村子，拜见娘娘又不费什么力气，你就”


    宁沅道：“好，我去。请问果核扔在哪？”


    村妇目光闪动：“呀，这个就，随意扔就好。”


    她叫停嬉闹的孩子，使其中一个领宁沅二人去半山腰的红娘庙。


    男孩蹦蹦跳跳走在前面，逢花折枝，逢叶打落，嘴里念念咻咻。


    “前面就是红娘庙了。”他指手，“你们去吧，我还要跟阿虎玩呢。”


    一座古朴的小庙。庙中供奉无脸姻缘神，案台摆放一碟冷硬的馒头，挂蜡的烤鸡，还有一壶酒。


    桌下是满鼎的圆钱。


    宁沅弯腰去拿，发现里面都是用石头雕刻出的钱，所以才无人偷盗。


    “我想问我的恋人是良人吗？”


    抛掷。


    石钱一正一反。


    桌上刻了几种卦象的解释：一正一反，中庸选择。没什么好处，但也不坏。


    她又抛了一遍。依然是正反。


    第三次，两枚石钱都变成了反面。


    正反正反反反，明文：损阳克夫。


    齐眺抬手盖住文字，令她回神，安慰：“看看就好，不必尽信。”


    有克有补，有盈有亏。并不是值得她苦恼的卦象，而是“贤夫扶我凌云志”。


    庙外传来孩童的哭声，间杂惨叫。


    宁沅放下手中石钱，大步赶出去。迈过门槛的那一刻，天地风云忽变，方才的哭声也不见了。


    她转身，红娘庙从视野里消失。齐眺还在里面没有出来，腰间的引魂玉暗淡下去。


    她踩过地上的草枝，摸索灵的痕迹。手掌着地，灵力从掌心蔓延出来，两步左右遇到阻碍，触壁停止。


    是针对阵修的限制之法。也是为了把她和齐眺隔开，单独困在异空间。


    她自认与人为善，这周目到现在，唯一算得上敌对状态的npc，只有魏枕山一个。


    就是他吧，想不到别人。


    宁沅尝试走到法力受限的地方，抬手无壁。


    再布阵，阵法只能维持换衣间般大小。


    她给自己上了厚厚一层阵法，用来抵御伤害。随后盘坐在地，生火烧鸡蛋。


    不着急了。


    她掉进魔域的陷阱里，应该很快就能见到魏枕山。到时再算账，拿回纪灵古籍。


    她的道侣还在家中等她。


    “咚。”


    敲钟般的声音，回震宁沅的阵法。


    “咚、咚、咚、咚——”声音不间断，催命般一下接着一下。


    宁沅打开了四壁可见度，晶蓝的阵壁变得透明，得以看到阵法外的人。


    陌生的红衣少年，手攥成拳头，抵在阵壁之上，瞧见她，凤眼微微瞪大。


    宁沅感到不悦，回视这个没礼貌的人，手上戳了戳烧鸡蛋的火。


    愣怔过后，对方咧嘴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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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握不知从哪变出的兵器，敲阵法敲得越来越厉害，闷响个不停。


    上面，漂亮的脸明媚而张扬。


    巨锤落空，宁沅阵法开了个洞，直接将他吸入。将要跌到她身上，如火般耀眼的红衣少年翻身一滚，没让锤子真的砸到她。


    “你”


    他得意洋洋想说什么，双手双脚就被迫捆在一起，在处处碰壁的阵法中扭成一个不雅观的姿势。


    “宁沅！你做什么？快放了我！”


    简直要将他涂抹在阵法上，灵力压得他很不好受。


    宁沅与他挤在小空间里，别别扭扭蹲身。


    他瞬间警惕：“别贴过来！你看上我的色了？个好色之徒！我就是死也不会任你摆布！”


    宁沅：“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对方眼瞳凝固住，有些受伤，“你不认识我……”


    但很快振作：“认不出就认不出，谁在意你！快放我出去！你放了我，我就放你一马！”


    宁沅心里思索自己与此人的交集。


    没见过，不认识。


    “讲讲道理，是你先惹我。”


    “老子被困在这几个月，好不容易盼到变故，肯定来看热闹，谁想是你啊！”


    “狡辩，明明看到是我以后，你打得更欢。”


    “……别动我，快放了我，不然我把你吃掉！”


    “你这人挺好笑的。”


    “我不是人！别把我和那种卑鄙的族类相提并论！”


    宁沅拍他的脸：“当着人说人族的坏话，你挑衅我？”


    男人追着她手咬，真咬到嘴里，飞速瞄她，轻轻松口。


    类似个性，不是人的话就很好猜了。


    她俯身，在对方戒备的视线里靠近，手指点住他的鼻尖，轻轻上推。


    “猪。”


    “…………哼。”


    “很英俊嘛。”


    “以为夸我就能让我既往不咎？别做梦了。”


    “没在夸呀，是实话。”


    “……”


    “小猪，目下情况，我能相信你吗？你在这，我的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