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教学楼。


    季昀正站在台阶下，手里拎着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几盒珍珠糖，是楼听雪出生的那座星球的特产，已经停产很久了。


    这段时间，季昀用了无数财力和手段，专门为这种糖开辟了一条生产线，又请很多当地人试过，确保味道和从前的一模一样，这才拿了几盒过来想送给楼听雪。


    很久之前，楼听雪曾无意间提过，很想念小时候吃过的那种珍珠糖。


    「那时候，母亲还没有生病，我还没送去寄养的那户人家，她用好几天的薪酬给我买了一盒珍珠糖。我舍不得吃，每次吃一颗，就能甜好久好久。」楼听雪垂下头，抿了抿嘴，[后来……等我有钱了，那种糖却再也没有吃到过。」


    季昀很不耐烦：「干嘛要和我说这些，我才不想听你小时候的事。」


    楼听雪怯怯地看了他一眼，轻声说：「抱歉，我、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我不想和你聊天。」季昀把楼听雪刚买来的那盒糖果甩在他的身上，哗啦啦散了一地，「烦死了，你能不能别来烦我？」


    这些珍珠糖生产出来的时候，季昀尝了一颗。的确很甜，甜到都有些发苦了。现在的楼听雪还会喜欢吗？


    周围经过的人群偷偷地打量着他，季昀却恍若未觉，目光只锁在慢慢走出来的楼听雪的身上。


    季昀扬起一个笑，朝楼听雪走过去，递过袋子，声音轻快：“听雪，生产珍珠糖的厂家又复产了，我去买了几盒，送给你。”


    楼听雪接过，低头看了一眼纸袋：“谢谢。”


    季昀脸上露出愉悦的笑意，他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就是为了此刻。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贝壳糖果盒，打开，里面有几颗圆润的珍珠状糖果：“你尝一颗看看。”


    出于礼貌，楼听雪取了一颗，放入口中。


    季昀脸带期待：“怎么样？和你小时候吃过的味道是不是一样的？”


    楼听雪中肯评价：“太甜了，小孩子会喜欢。”


    季昀一怔，问他：“那你呢，你喜欢吗？”


    楼听雪实话实说：“一般吧，说不上喜欢。还是谢谢你。”


    “这样啊……”


    季昀脸上的笑容僵下来，他有些无措地咬了一下嘴唇，好一会儿，才勉强打起精神，向楼听雪发出邀约：“听雪，我们一起去吃个午饭？”


    四周窃窃私语突然变大了。


    “少爷这是什么意思？光明正大地追人吗？”


    “不会吧不会吧？楼听雪不会答应吧？他不会还真的喜欢季少爷吧？”


    “不要啊……雪宝不要再重蹈覆辙了啊！”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雪宝你千万别信啊！”


    他们的话季昀自然听到了，他狠狠瞪了他们一眼，那几个人立马闭上了嘴，不敢再当着他的面蛐蛐了。


    季昀认真地对着楼听雪解释道：“听雪，我对你的道歉是认真的，我的承诺也是认真的。”


    楼听雪点点头，说：“我知道。”


    季昀面色一喜，就听楼听雪平静说道：“正好，我也有一句话想告诉所有人。”


    季昀目光柔和，唇角重新挂上笑：“你说。”


    “季昀，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楼听雪的声音平静，任谁都看得出他的认真，“我以后也不会再喜欢你。希望所有人，都不要再问我这个问题了。”


    四周瞬间哗然。


    “啊？啊？啊？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爽了，就是这个打脸爽。曾经的我你爱搭不理，如今的我你高攀不起！”


    “妈呀我们是不是该赶紧走啊，见证少爷的此等丢脸事迹，感觉会被灭口！”


    这句话季昀早听楼听雪说过一次，此刻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他再说一次，只觉得脸上好像被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痛。但比起脸上的痛，更痛的还是心口。


    原来，被喜欢的人拒绝，竟然会这么难受的吗？


    季昀的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晃，脸色也有些发白，却仍勉强维持着微笑：“我知道，你和我说过的。”


    季昀轻声说：“但我们……不是朋友吗？我邀请朋友一起吃饭，不过分吧？”


    楼听雪原本是想同意的，但想起上次和陆照微和厉晦之吃饭的场景，他们吵得他头痛。再说季昀的羁绊值已经很高了，一起吃饭估计也不会增加，于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和人一起吃饭。”


    季昀脸上的笑僵了僵，指尖也有些颤抖，好一会儿，还是回道：“好，我理解的。”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飘散在空气中，任谁都看得出，他好像一碰就要碎了。


    周围的学生交换着眼神，有人小声嘀咕：“这都不生气？季少什么时候这么能忍了？我还以为他会甩脸就走呢。”


    “这就叫风水轮流转吧，爱就是会让人变得卑微啊。”


    “嘘——”


    季昀对他们的议论恍若未闻，只是稍稍后退半步，为楼听雪让出离开的通道。阳光在季昀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那抹强撑的微笑愈发脆弱。


    “下次……下次你想和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或者有别的什么事，再联系我。”季昀看着楼听雪那张淡漠无情的脸，脸上还努力维持着体面的微笑，“……无论何时，我都在的。”


    “好。”楼听雪说。


    季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在周围各异的目光中上了自己的悬浮车。他无心再自己开车，选择了自动驾驶模式，整个人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似的，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


    好一会儿，他才恢复了一点力气。他从车载储物盒里拿出一盒珍珠糖，取了一颗放入口中。带着独特海洋气息的糖果在嘴中化开，的确有些过于甜腻了。


    人的口味会变，喜欢的人也会变，这是很正常的事，季昀想。


    只是被拒绝一次而已，楼听雪从前可是被他拒绝了千次万次，这没什么的。


    一次不行，就下一次。一天不行，就再一天。总有一天，楼听雪会被他打动。


    *


    帝星学院综合会议室。


    季昀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


    他才刚走进来，就听到沈墨吊儿郎当的声音：“哟，我们的季大情圣来了？”


    季昀的桃花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又发什么神经。”


    沈墨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笑意，努力压了压，才把唇角压下去：“我这不是惊讶嘛，我们有名的情场浪子季少爷，今天竟然当着全学院的面向楼听雪道歉，这不是情圣是什么？楼听雪那么喜欢你，想必很感动吧？”


    季昀：……


    他怎么有一种这人是在故意在阴阳他的感觉呢？


    陆照微的心情也很好，看季昀都觉得顺眼了不少，含笑道：“沈墨，你的消息落后了。季少爷亲自请从前他最嫌弃的楼听雪吃饭，众目睽睽之下被拒绝了。”


    陆照微不经意打开终端，又不经意点开论坛疯狂刷屏的录像，最后不经意地放出楼听雪的声音：「季昀，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以后也不会再喜欢你。」


    “啊，抱歉。”陆照微关掉终端，面带微笑，“不小心点到了，不会戳到你的伤心处了吧？”


    季昀：……


    该死的陆照微，他绝对是故意的！


    厉晦之冷漠的脸今天也显得格外柔和，安慰季昀的声音也是难得的轻柔：“既然楼听雪都这么不给面子拒绝你了，季昀，你也别再纠缠他了，反倒失了身份。”


    季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几个：“是，楼听雪是说不喜欢我了，但还有一句话你们不知道。”


    “他说，现在已经不喜欢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