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听雪才从陆照微房间出来没多久，就在走廊转角处碰到了站在那里的厉晦之。


    他身材高大，平日里脊背总是挺拔的，此刻却显得有几分弯曲。


    “有空吗？一起坐坐？”他朝着楼听雪发出邀约，脸色透着几分不正常的苍白，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


    楼听雪表情冷淡：“有事吗？”


    厉晦之顿了一秒，声音有些干涩：“没事就不能找你坐坐吗？”


    “没必要。”楼听雪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对他礼貌却疏离地点了下头，“我回房间了。”


    眼看楼听雪真的要离开，厉晦之心头压抑的焦躁、不甘和嫉妒猛地冲上了头顶，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而甚至显得有些尖锐：


    “那陆照微呢？！他没事你就愿意陪他吗？你在他的房间里呆了那么久……你们在里面做了什么？！”


    这话问得极其失礼且越界。


    楼听雪的脚步顿了一下，头都没回，声音冷到没有情绪：“与你无关。”


    说完，他不再搭理厉晦之，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啪地关上了房门。徒留厉晦之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前方。


    “我们自视甚高的厉大部长也有被拒绝的时候？”


    不知何时就站在一边看着的季昀走了出来，目光扫过楼听雪的房门，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听雪不愿意搭理你，我还是有空的，聊聊？”


    厉晦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拒绝，跟着季昀往星舰上的休闲厅走。


    季昀挑了个靠窗的位置，端着一杯酒，目光投向窗外璀璨深沉的星空，脸上的幸灾乐祸渐渐褪去，染上几分复杂的怅然。


    “说实话，到了今天，我早就看清了听雪对我的感情……知道我们已经不可能了。”季昀的声音平静，“但只要听雪他自己觉得好，觉得幸福，我……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厉晦之表情冷漠：“如果你是想和我说你的感情烦恼，现在就可以走了。”


    季昀耸了耸肩：“都是被听雪拒绝的失意人，何必把话说得这么冷漠，互相聊聊伤心事嘛。”


    厉晦之唇线绷紧：“我不像你，没有伤心事，听雪也没有拒绝我，他只是暂时被陆照微哄骗，我还有机会。”


    季昀敷衍点头：“是是是，我以前也是这么骗自己的。人生三大错觉，终端震动、我能反杀、听雪喜欢我。”


    厉晦之：……


    还不待厉晦之说话，季昀就话锋一转，轻佻的桃花眼也显得有几分锐利：“……但我赞同你的这句话，听雪绝对是被陆照微哄骗了。”


    “陆照微今天到底和你说了什么？能把你刺激成那样，直接对他动手？”


    厉晦之沉默了片刻，或许是同病相怜，或许是积压的憋屈需要倾诉，他最终还是开口，把比赛发生的事、他的报复和陆照微今天的挑衅大概说了一遍。


    季昀听了他的话，大脑嗡嗡直响，差点气笑了：“所以陆照微和听雪能有进展，还是多亏了你？！”


    厉晦之绷着脸，心底也满是懊悔和憋屈，冷声道：“我不是来听你的指责的！谁知道楼听雪会去找他！”


    季昀深吸一口气，努力冷静下来：“除非约好，听雪不会主动去找陆照微。有没有可能是陆照微给他发了消息？别忘了陆家是做什么的，你的屏蔽仪对他没用。”


    “我知道，可是听雪又不是……”说到这里，厉晦之一顿，他突然想到，几个月前，楼听雪有一次晚上没给他发晚安，好像提过是因为终端坏了。


    难道说，他后来换的那个终端是陆照微给的？


    “关于陆家对于他们产品的最高权限，联盟早有怀疑。”季昀说，“你说他在比赛上对手环和那条盲蝰动了手脚，想对你下死手，我是相信的，因为我知道他就是那种人。”


    厉晦之表情有些阴沉，笃定道：“他也在楼听雪终端上动了手脚！”


    厉晦之咬着牙道：“他简直就是个偏执疯狂的神经病！”


    被陆照微殴打过的季昀深以为然，同意厉晦之的看法。


    “我用季家的权限，本想在星网上查点别的，却意外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匿名账户。”


    季昀把这个账户分享到厉晦之的终端：“这个账户活跃在一些小圈子的八卦论坛，经常爆料陆家内部秘辛，尤其是针对陆照微的，言辞极其恶毒尖锐。”


    “我顺手追溯了一下他的IP和注册信息，虽然隐藏得很好，但还是让我挖出来了，那个账号的主人，是陆照微那个早就失势、据说在某个养老星球静养的大哥。”


    厉晦之瞳孔微颤，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陆照微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季昀继续道：“你可以看看，那位大哥在账号里可没少骂陆照微，用词非常……惊人。除了常见的‘冷血’、‘疯子’之外，还反复提到一些更奇怪的词，比如‘怪物’、‘没有心的试验品’、‘情感缺失的神经病’、‘根本不是人’。”


    他看向厉晦之：“这些当然可能只是一个失败者的恶毒谩骂。但看看陆照微平日里的虚伪表现，他对听雪那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还有你刚才说的，因为争风吃醋就能毫不犹豫对你痛下杀手……”


    “我怀疑，他患有某种严重的精神疾病，或者，他是参与过基因编辑的……试验品。”


    季昀压低声音：“毕竟很多年前陆氏就曾有过此类的传闻，据说他们一直在秘密进行一些激进的基因编辑和神经重构实验，目标就是为了优化后代，培育出智商超群、意志绝对坚定的完美继承人。”


    “当年陆家的某个实验员爆出了这件事，在星网引发了轩然大波。后面还是陆氏联合我家，封号的封号，删帖的删帖，宣布只是派系斗争，和人体实验无关，强势压下了舆论。”


    “如今时间久远，加上陆氏再也没有传出过这类消息，很多人也就忘了，哪怕再有听说，也只是当做是某种博人眼球的野鸡新闻。”


    如果季昀不是季家的继承人，能够查到某些隐藏的内幕，他听到这件事，也只会以为是某些人编造的八卦。


    厉晦之听到这个关于陆家的秘闻，也久久无声。


    “他真的能正常地去爱一个人吗？”季昀的声音低沉下去，“听雪和这样的怪物在一起，我没办法放心。”


    “虽然我觉得你也不怎么样，并不希望听雪和你在一起。”季昀挑剔地打量着厉晦之，“但我认为，当前最重要的，还是要让听雪知道他的真面目，绝不能再继续陷下去了。”


    “我们应该怎么做？”厉晦之眉头微蹙，“听雪极其信任那个虚伪的疯子，因为我今天打了陆照微，他已经对我十分不满了。”


    “从长计议吧。”季昀目前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听雪更怜惜弱者，或许，我们也要学会装一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