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妄念

作品:《灼清莲

    韩府朱红的大门被羽林卫贴上了沉重的封条,往日车水马龙的府邸前,如今只剩肃杀的风卷起几片枯叶。


    府内,曾经宾客盈门的景象荡然无存,庭院深深,唯闻兵甲碰撞的冰冷之声。


    韩尚书独自坐在书房里,昏黄的烛光映着他一夜之间彻底花白的头发。他面前的书案上是一张泛黄的纸页,上面是韩琉玥幼时习字的笔迹,稚嫩地写着“父亲安好”。他枯槁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字迹,浑浊的老泪终是忍不住滴落,在纸上晕开一片湿痕。他颤抖着手,将一旁灯烛点燃,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纸页,连同他最后的温情,一并化为灰烬。


    夜深时,书房暗格悄无声息地滑开,伽珞燐带着一身夜露微寒前来。


    “殿下,”韩尚书深深俯下身,声音嘶哑,“老臣时日无多,唯有一事相求。”他缓缓转身,将一枚以火漆封缄的细小铜管推向伽珞燐,“这是北狄潜伏在洛阳的最后几个暗桩名册……老臣愿用此,换绿柳和琉玥一命,他们还年轻,不能让他们也陪我上路啊!”说着,他竟欲屈膝下跪,被伽珞燐一把扶住。


    “绿柳与我情同手足,我定会设法护他,至于韩琉玥,她如今困于后宫樊笼,且让我想想吧。”伽珞燐叹息道。


    次日,韩绿柳奉命前来审讯,他与韩尚书父子二人隔案对坐,周围皆是羽林卫。


    “父亲,你为何要通敌呢?”韩绿柳眼眶发红,面容沧桑,他伸手握住韩尚书的手微微颤抖着。


    韩尚书却一下抽回手,怒目圆瞪:“我为何?我一切都为了韩家!”


    “为了韩家便要这般不忠不义吗?!”韩绿柳几乎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懂什么!你又为我们韩家出过几分力?!”


    “父亲,你为何还执迷不悟?”


    “逆子!”韩尚书须发皆张,猛地一拍桌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他怒斥着,将一只茶杯狠狠掷向韩绿柳脚边。


    一时间,两侧的羽林卫迅速拔剑直抵韩尚书咽喉,韩尚书兀自苍凉的笑着,“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儿子,我没有要对你说的,你从我这里拿不到任何东西,快滚!”


    回到东宫后,韩绿柳在伽珞燐面前长跪不起,他的头深深地垂下,看不到任何表情:“殿下,是小人无用,劝不动我的父亲……也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我不明白,他为何会变成这样!”韩绿柳突然抬起头,不管不顾得激动大喊。“可是殿下,你能不能救救他!”已是近乎哀求的语气。


    伽珞燐一步步走至他的面前,蹲下身,将一枚冰凉剔透的龙凤纹玉佩塞进他掌心,“木已成舟,这是你父亲的一番心意,望你理解,他希望你能代表韩家,好好活下去。”


    韩绿柳握着那枚传承数代的家族玉佩,指尖冰凉,心如刀绞。


    他心中的一方天地终是静静地碎了,他双手捧着玉佩,埋下头,无声地哭泣……


    -


    昭阳殿内,熏香袅袅,与外界的狂风暴雨恍若两个世界。


    韩琉玥一身素净宫装,正俯身于香案之前,神情专注。案上琳琅满目地陈列着各色香材、银匙、玉杵,她正小心翼翼地将少许珍贵的龙脑香调入一方青玉钵中。


    旁边,一张写着“九和安神香”的香方展开着,旁边还有她细细批注的小字,试图调整配伍,以期香气更能“宁神静心,上悦天颜”。


    宫女通报白莲将军求见时,她连头都未抬,只淡淡道:“让白将军稍候,待我记下此刻香材融合的火候。”


    白莲步入殿中,看着眼前这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子,心中掠过一丝复杂。


    她开门见山:“韩昭容,今日羽林卫已经包围韩府。”


    “所以呢?与我有甚关系?”韩琉玥抬起头,歪了歪脑袋,故作一副单纯少女般无知无畏的神态。


    白莲一时哑然,沉静片刻继续说道:“只怕陛下不日之后也会让你……”


    “你少来吓唬我!”韩琉玥执银匙的手猛地一颤,些许香粉洒落案上。她的美眸中满是不可置信,随即化为一丝讥诮的冷笑:“白将军,你是特意来吓唬我的?那你怕是要失望了。”


    白莲轻叹一声,见四周无人,轻声道:“我与太子受韩大人所托,愿助你离开这是非之地,江南宅院、新的身份都已备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活着?”韩琉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尖声道:“你希望我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好让你看我笑话?!不!我韩琉玥绝不!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们的怜悯!!”


    白莲看着她这番几近疯癫的作态,心中叹息,还欲相劝,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两人都静默着,室内只见青烟升腾。


    片刻之后,白莲听得韩琉玥用恢复平静的声音,缓缓说道:“白将军,其实我一直好生羡慕你。”她看向白莲:“我也曾想拥有如你般洒脱的人生,所以我尝试了很多办法,甚至不惜违背自己的本性……可是我再挣扎再不甘,依旧只能依附他人,到头来还是由不得我自己。”


    白莲看向她,感觉眼前的女子似是在慢慢卸下身上的重担与伪装,她垂下头,再抬起时那清亮的眼神,一如当年她们初见。


    “所以我也想任性妄为一次,如果这该是我的宿命,那便让我自己走到终点吧。”


    白莲听罢,无奈地摇了摇头,沉默地离开了。


    -


    数日后,韩琉玥精心梳妆,捧着新制成的“九和安神香”,以“夜梦不宁,特制此香为陛下祈福安神”为由,跪求于锦阳宫外。


    殿门开启,伽奉天在宦官宫女的簇拥下走出,目光冷漠地扫过她手中那盏精致的鎏金香炉。


    “陛下,”韩琉玥举起香炉,语气带着最后的期盼与孤注一掷,“此香能定惊安神,助……”


    话音未落,伽奉天猛地一挥袖,打翻了她手中的香炉。香炉哐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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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坠地,香灰与未燃尽的香饼撒了一地,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韩琉玥的最后一丝妄念,也随着这最后的香气,散尽了。


    “妖妃!”伽奉天声音冰冷,不含一丝情绪,“妄图以香惑主,行魇镇之事!其心可诛!即刻褫夺封号,打入冷宫,非诏不得出!”


    侍卫应声上前,毫不留情地架起韩琉玥。她华美的裙裾拖过冰冷的石阶,沾染上污秽的香灰,她却仰起头,看向伽奉天转身离去的背景,缓缓绽放了笑容,好似解脱。


    冷宫的宫室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霉味,韩琉玥静静地坐在光秃的木板床上,眼神空洞。


    一名面生的小内侍低头送来粗劣的饭食,离开时,袖中不经意滑落一个小巧的香盒,里面是一粒毒药,是韩琉玥自己求来的。


    回顾这一生,她偷偷放进心底的心上人,她以为能牢牢把握的恩宠,到头来皆是一场空……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为何她只能做一枚棋子,为何她存在的价值,只能是用来牵制住他人。


    如果从一开始,她便不生出任何欲念,是否能活得好一些?韩琉玥把玩着香盒,自嘲地笑着。


    可是,尚且年少时,就见到了太过惊艳的人,又怎能,心平气和的过完这一生。


    “所以,这就是你要的终点?”木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伴随着深沉而又熟悉的男声传来。


    韩琉玥猛地抬起头,来人竟是伽珞燐,他身后跟着她的哥哥韩绿柳。


    “玥儿,跟哥哥走,外面我们已经打点好了,快!”韩绿柳急急奔来,拉起韩琉玥的手。


    “可是哥哥,我又能去哪儿,我这样的人,就只配......”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响彻内室,韩琉玥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韩绿柳。


    “父亲用自己的命换了我们的!你又在这里妄自菲薄做什么!”韩绿柳无法忍耐地冲着韩琉玥怒吼道,“首先你得活着!再去追求你要的自由!”


    韩琉玥放佛惊醒般,泪水渐渐盈满眼眶,又大颗大颗地滚落脸颊。


    “赶紧走,不要辜负了你爹和你哥的努力!”伽珞燐一把拽起韩琉玥的胳膊,直向门外走去。


    韩琉玥跌跌绊绊又浑浑噩噩的,只看见一片玄衣之上的龙蟒微昂,山河起伏,是这位年轻储君的权力与疆域。


    她这自怜自哀的春秋大梦,是该醒了。


    韩绿柳与韩琉玥随着伽珞燐来到宫外,将韩琉玥安置上了马车,他来到伽珞燐面前附身叩拜,“殿下,臣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归,谢陛下救臣与玥儿于水火,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好了,少说两句吧,去江南的路上小心着点,如果想回来了就给我送信,我等你。”伽珞燐背过身去,闷闷说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伽珞燐的心中亦是五味杂陈,机敏如他,纵使机关算尽,依旧无法事事顺心。


    他扬了扬手,目送韩绿柳驾驶马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