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


    比邻星的光芒在监控屏上骤然熄灭时，沧的机械义眼差点崩碎。


    监控画面里，那团裹挟着云无涯冷笑轮廓的黑暗物质，像条贪婪的章鱼，正以  0.7  倍光速吞噬这颗离太阳系最近的恒星。被吞噬的光粒在黑暗中扭曲、凝结，最终化作一只巨大的骷髅水母  ——  伞盖是黑洞般的漩涡，触手是无数枯萎的星系，每个骨节都在闪烁着紫黑色的光，与共生水树叶片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吞噬速度比预测快了三倍！”  铁手罗刹的机械臂在控制台上来回翻飞，额头上的冷汗顺着机械接口往下滴，“它正在剥离恒星的氢元素，就像……  就像啃甘蔗！”


    月球监测站的警报声连成一片。全息星图上，代表黑暗物质的墨色的区域已经越过柯伊伯带，沿途的小行星带像被橡皮擦过般消失，只留下骷髅水母的残影。


    “水树怎么样了？”  沧的声音带着机械摩擦的沙哑，左手死死按住控制台  ——  那里的振动频率越来越高，与地球共生网络的崩溃节奏完全同步。


    通讯器里传来王胖子哭丧的声音：“完犊子了！刚收到的航拍图，赤道带的水树全蔫了！”  胖爷的机械胃突然发出  “咕噜”  声，他举着半块海稻饼对着镜头，“连这玩意儿都长霉了，你敢信？”


    画面切换到地球。曾经覆盖半个大陆的共生水树，此刻像被抽走了灵魂的巨人，翠绿的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卷曲。最诡异的是枯萎的叶片，叶脉竟自动重组，浮现出与骷髅水母一致的图腾，用手一碰就化作紫黑色的粉末，飘向天空汇聚成小型漩涡。


    “沿海城市已经开始疏散了。”  蓝漪的身影出现在画面角落，她站在水树顶端的花苞旁，新生的人类手臂正抚摸着一片枯萎的叶子，独眼里没有惊慌，只有凝重，“这些图腾在吸收植物能量，水树的根系正在从地核抽离。”


    沧突然想起五年前盖娅的警告  ——“打破观测平衡的文明，最终会毁灭所有宇宙”。当时以为是危言耸听，现在才明白，黑暗物质里的云无涯意识，或许只是个诱饵。


    “解析出图腾的来历了吗？”  他调出月球基地的光谱分析仪，将骷髅水母的影像投射到中央屏幕。


    蓝漪的指尖在水树树干上滑动，那里突然渗出蓝色的树汁，在地面组成复杂的星图：“这不是云无涯的标记，是‘猎星者’文明的图腾。”  树汁星图突然亮起，显示出数十个熄灭的星系，每个星系旁都标注着相同的骷髅水母，“它们专门捕猎有‘生态觉醒意识’的星球，共生文明是最对胃口的猎物。”


    “专吃觉醒文明？”  铁手罗刹的机械臂突然卡顿，“那我们搞共生协议，岂不是在自挂招牌？”


    “恐怕是的。”  蓝漪的树汁星图放大，显示出猎星者的进攻模式  ——  先投放  “意识诱饵”（比如云无涯的残魂），引诱文明发展出生态觉醒，再用黑暗物质收割，“云无涯的意识体可能早就被它们污染了，我们从一开始就掉进了陷阱。”


    监测站的警报突然变调，刺耳的高频声波让所有人捂住耳朵。沧的机械义眼自动切换到红外模式，发现月球背面的环形山里，有块不起眼的陨石正在发光，光芒中竟也浮现出骷髅水母图腾。


    “那是什么？”  他抓起重力靴，不顾铁手罗刹的阻拦冲出观测室。


    环形山的陨石坑比资料里记载的深了三米。那块拳头大小的陨石半埋在月尘里，表面布满了风化的纹路，用机械指刮开表层，赫然露出与水树叶片相同的图腾，只是更古老、更狰狞，边缘还刻着串歪歪扭扭的符号  ——  正是地球古人类的象形文字。


    “这玩意儿……”  沧的翡翠铃义眼突然发烫，自动解析出符号的含义，“‘猎物标记，周期一万年’。”


    一万年。


    这个数字像重锤砸在他的神经上。也就是说，早在人类文明萌芽时，猎星者就已经给地球打上了标签，所谓的共生觉醒、盖娅评估，甚至云无涯的叛乱，都可能是这场漫长狩猎的一部分。


    “胖爷！立刻检测陨石的年代！”  沧对着通讯器大吼，机械靴在月尘里踏出深深的脚印。


    王胖子的检测报告三分钟后传来，附带的全息投影里，碳十四检测结果刺得人眼睛生疼：“这破石头……  已经在月球待了整整一万两千年。还有个更操蛋的消息  ——  全球地质检测显示，各大洲的板块断层里，都嵌着类似的陨石碎片。”


    地球，根本不是第一次被标记。


    它更像块被反复投放诱饵的砧板，每次文明发展到  “觉醒”  节点，就会被猎星者拎出来  “检查”  一番。


    “水树的枯萎速度加快了！”  蓝漪的声音突然带着喘息，画面里她正被无数紫黑色粉末包围，新生的人类手臂上竟也开始浮现图腾，“它们在通过植物网络扩散标记，再这样下去，整个地球都会变成吸引猎星者的信号塔！”


    沧突然注意到陨石的另一面，那里有个极其细微的凹痕，形状与翡翠铃碎片完全吻合。他毫不犹豫地将义眼里的碎片抠出，嵌进凹痕  ——


    “嗡  ——！！！”


    陨石突然爆发出刺眼的蓝光，将整个环形山照得如同白昼。骷髅水母图腾在蓝光中扭曲、消散，露出底层更复杂的纹路  ——  那是张星图，标注着猎星者的母星位置，旁边还有行小字：


    “它们害怕‘未完成的共生体’。”


    “未完成的共生体？”  沧的机械义脑飞速运转，突然想起深海里那枚蓝漪留下的人类手臂，“是盖娅留下的后手？”


    蓝光突然熄灭，陨石化作齑粉。沧的义眼重新亮起时，发现星图上的黑暗物质流突然改变方向，不再直线冲向地球，而是绕着太阳系的奥尔特云旋转，像在……  等待什么。


    “它在等我们彻底觉醒。”  蓝漪的声音带着恍然大悟，“猎星者只吃‘熟透’的文明，现在故意放慢速度，就是想让图腾彻底扩散！”


    监测站的屏幕突然被黑客入侵，云无涯的冷笑轮廓占据了整个画面，声音却带着不属于他的机械感：“尝尝被狩猎的滋味吧……  这才是宇宙的真相。”


    沧看着屏幕上缓缓旋转的黑暗物质流，又摸了摸口袋里陨石化作的齑粉，突然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所谓的  “未完成的共生体”，很可能就是指那些半机械改造的人类  ——  他们既保留着肉体的温度，又拥有机械的理性，或许正是猎星者唯一的克星。


    但环形山的月尘里，突然冒出更多发光的小点，每个小点都在形成骷髅水母的轮廓。


    地球的一万年周期，似乎提前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