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夜被暴雨吞没，浓稠的黑暗中，冷风顺着湿透贴紧的衣领灌进脖颈，存在感极强的冷雨仿佛开刃的刀锋划过脊柱，江暄不可避免地颤抖起来。


    车门外的黑影察觉到他的抖动，将他拥得更紧些。


    早已在暴雨中浸透，仿佛冰雕般冷硬的躯体靠过来，江暄慢了两秒，才在已经包裹他全身的信息素中清醒过来。


    “裴槐青，放开——”


    手掌按住环住自己的手臂，江暄卯足了劲向外推。


    Alpha和Omega之间的力量存在根本性区别。


    如此奋力的动作只换来Omega更紧的臂弯。


    腰间的布料被攥得蜷缩起来，每一寸力道都顺着皮肤压进骨肉。


    江暄忍不住闷哼一声，被勒得发疼的腰椎涌上酸痛。


    他睁不开眼，看不见裴槐青脸上的表情，也理解不了裴槐青现在的举动。


    无缝不入的雨珠沿着敞开的车门落到江暄无数不多干燥的衣服上。


    挥之不去的阴冷潮湿，以及仿佛磐石般完全无法撼动的力量，让江暄惊觉自己此刻处在多么被动多么无力的局面中。


    “裴槐青——！”


    不知道哪里来得勇气，第一次，江暄没有顺着好似返祖的Omega。


    他探出自己的尖牙，一口咬在靠得最近的肌肉上。


    几乎没有可见度的视线中，他只能辨别出自己似乎吊住了Omega的肩头肉。


    发狠的Alpha力量不容小觑，江暄下颌还未完全咬到底，舌尖就已经被温热的血液烫到。


    带着腥味的铁锈味混着唾液在舌尖散开，那股腥气顺着呼吸流进身体，江暄仿佛突然清醒过来，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怎么也没法再继续用劲，只能任由身体在束缚中继续颤抖。


    “——我C！哥！”


    副驾驶的江觅像是才反应过来，后倾的身子猛地往前扑，五指用劲扣紧裴槐青的手腕。


    “放开我哥！”


    有Omega加入进来，裴槐青禁锢他的力道明显轻了许多。


    “裴槐青，你要干什么？”


    说话间嘴里的血腥味顺着喉咙往里钻，江暄克制着干呕的冲动，手臂插进两人拉开的缝隙间，牢牢顶住到现在还没说过话的Omega。


    “……不要走，小……”


    Omega的声音半数被暴雨吞没。


    即便集中注意力，江暄能清晰捕捉到的，也就只有“不要走”三个字而已。


    “裴槐青，我说要走的时候是你同意的，搬家的时候是你亲自送的。”


    “我离开之前，给了你那么多机会……”


    那么多只要裴槐青愿意挽留他就一定会留下的机会。


    “你现在这副样子又做给谁看——”


    冰冷的雨丝流进口腔，将嘴里最后一点血腥味冲刷干净。


    江暄迟钝地抿抿唇，舌尖尝到些咸味。


    是眼球被雨水刺痛的生理性眼泪。


    “……小白兔——”


    他终于听清裴槐青嘴里剩下三个字。


    “留在我身边，小白兔。”


    仿佛染上病毒被错误程序指导的机器人，裴槐青只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


    疏于锻炼的江觅在力量上扛不过体脂率没有两位数的裴槐青，即便能为他争取些空间，场面也一时间陷入僵局。


    江暄能听到背后还在努力的弟弟连打几个喷嚏，他闭了闭眼睛，短暂隔绝不停打进眼眶的雨珠。


    一直抵住裴槐青胸膛上的手臂向后，他的指端触到已经湿透的四方抑制剂贴。


    抑制剂贴撕下的瞬间，蜜桃味的信息素毫无征兆奔涌而出，势头凌厉，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席卷整个空间。


    在共同进化中，Omega成为深受返祖现象困扰的不稳定族群，而与其一同经历进化的Alpha，则成功进化出能够拴紧Omega不理智的缰绳——D型信息素。


    和Alpha平时自动产生分泌进行扩散的信息素不同，D型信息素是一种需要Alpha主观同意才能产生的信息素。


    D型信息素的产生需要耗费Alpha极大的精力，却也使得他们能够短时间内控制Omega的行为。这种控制具有广泛性，但对已达成标记的Omega效果最好。


    除了不同作用对象有效果差别，Alpha的等级也有影响。


    越优等的Alpha，D型信息素的作用时间越长。


    “……裴槐青，放手。”


    即便甜意沁人，蜜桃信息素毫无阻碍将面前的Omega掌控。


    腰间的力道远去。


    江暄深深看了眼Omega在夜色中的轮廓。


    Omega原先穿的衣服已经完全看不出形状，漆黑的发丝也浸透贴在头顶。


    江暄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能从空气中的潮雨信息素中，感知到Omega的顺从。


    一种全身心地顺从。


    能够短暂全然交付身心和能够短暂全然掌控身心的感觉令许多Omega和Alpha痴迷。


    许多Alpha甚至因为过度分泌D型信息素而患上腺体自发性衰竭。


    江暄的视线越过Omega，看向黑夜中还亮着点微光的宴会厅。


    刚才的纠缠消耗了他大量体力，他□□轻启，音量在暴雨声中几近于无，D型信息素却很好地传达他的命令。


    “回去。”


    若是他不让Omega回去，Omega会在原地待到D型信息素完全失去作用之后。


    一扇车门之外，江暄看到裴槐青转身离去的背影。


    终于能够隔绝外面吹打的风雨，江暄往还在散发信息素的腺体上补了块抑制剂贴。


    被浸透的衣服沉甸甸地裹在身上，布料紧紧贴着肌肤，在心跳逐渐归于平缓后，空气中的蜜桃味信息素在空气净化器的作用下迅速变得稀薄。


    几分钟后，江暄开口：“……小觅。”


    “嗯——哥？”


    被信息素影响的江觅这才恢复生气。


    才刚从仿佛被暂停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江觅就紧张得把视线看向窗外。


    掠过的都市灯光被雨水模糊成水花的形状，确认两个人已经从宴会停车场离开，江觅捂着胸口倒在座椅上。


    “哥，裴哥太吓人了……”江觅心有余悸，在车内举起自己的手臂。


    即便他是个疏于锻炼的Omega，小臂上的肌肉量在他这个年龄段也已经超过平均水平。


    尽管如此，他仍旧未能撼动裴槐青，没能将他哥从那样强制性的囚禁中拯救出来。


    他先前大放厥词的“保护”，脆弱得不堪一击。


    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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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a盯着自己的手臂，眉眼间仍残留着未曾褪去的稚气，神情从未有过的凝重。


    蹙眉低头的江觅安静许多，看起来是被裴槐青吓坏了，也有可能是受他的D型信息素影响太重。


    D型信息素不分作用对象这点，是D型信息素仍未完成进化的缺陷。


    湿透的衣服皱巴巴黏在身上，江暄心底微沉。


    他并不崇尚D型信息素的使用，从分化完成到现在，他唯一一次使用就在刚刚。


    颈后的腺体还在微微发烫，短时间内分泌大量D型信息素，饶是优性Alpha，也有些经不住。


    信息素在有风有雨的环境中传播能力比晴天要差20%左右。


    他也是担心没办法一下子制服裴槐青，才不小心分泌这么多。


    可怜江觅要夹在他们中间受此一灾，自从离开停车场看起来兴致就不高。


    不过还好江觅身上没怎么湿，江暄卡着点把人送回家，把车里唯一一把伞递到江觅手里。


    “哥，你要不要回家洗个澡换个衣服再走？”


    Alpha脸色白得江觅都看不过去，第一次在车停之后主动挽留江暄。


    “夜里开车也不安全，你在家住一晚也行。”


    弓着腰的Omega扒着车窗，在撑开的伞面和Omega的肩膀中间，他中学前一直居住的别墅似乎从未变过。


    江暄恍惚一瞬，摇头拒绝：“不了，不好跟爸妈解释。”


    “就说不小心掉水里了……”江觅绞尽脑汁。


    “不了，回去也没有很麻烦。”


    “好吧。”


    江觅从车边离开。


    走到最后一级台阶的瞬间，江觅忽然做了一个平时不太会做的举动。


    在打开家门前，他又转头看向大门口的位置。


    小花园外，他刚刚走下来的车还停在别墅门口。


    他不知怎么又想起Alpha刚刚苍白的嘴唇，合上家门的瞬间，那辆车启动离去。


    他哥，每次都会确认他回家吗？


    心口微酸，江觅攥紧辅助站立的鞋柜把手。


    刚一走出玄关，面前都多出一个白色陶瓷杯。


    “冻着了吗，觅宝？”


    热乎乎的杯子塞进手心，接触到热源江觅在车中受冷风的身体立马一暖。


    站在江颂芝身侧的季景中举着毛巾，正上下打量他，注意到他的视线，故意瘪嘴：“我就说用不到毛巾，下这么大雨，给你妈紧张坏了。”


    “是要庆幸，还好没用到。”江颂芝摇头，用眼神示意他捧在手心的姜茶。


    江觅小口小口抿着手里的姜茶，没有说话。


    “在宴会上不开心吗？”


    难得沉默的儿子引起了江颂芝的关注，往常回来总要拉着他俩说许久的话。


    江暄不怎么拒绝人，上次拒绝他Cosplay可能确实是他太无理要求了。


    江觅盯着母亲在光下担忧的双眼，喝着暖身的姜茶，不合时宜将思绪引到江暄身上。


    江暄尤其不怎么拒绝他。


    江暄淋了雨，还透支了腺体，合上车窗的时候，整个面部几乎惨白。


    连坐在座椅上的身子都撑不住，折叠的左肘一直撑在侧门上。


    这种情况下，江暄拒绝了一个在他眼里看起来更好的请求。


    拒绝了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