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54章

作品:《月上有只小白兔

    回去的路上,江暄以为自己和裴槐青单独相处会考虑很多。


    他已经很久没和裴槐青这么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好像回到一个月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


    唯一的区别是他以前坐在副驾驶,现在坐在后排。


    牵扯许多年的情绪会再次挑起他的心绪,让他看上去囿于过去,可怜又可悲,过去的几次独处都让他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


    舌尖抵着金属球压出痛意,归根结底,这才是他不愿意和裴槐青单独相处的原因。


    然而,在车里的几十分钟里,他只是轻轻转头看向窗外,前排有个裴槐青的念头就从他脑海中远去了。


    没有更多的爱也没有更多的恨,手指隔着胸腔抚摸心脏的时候,那颗心脏节奏如常。


    他想得更多的,是不知何时康复的身体,不知道还能否照常地工作。


    并非不在乎裴槐青的异常,只是,这样的异常需要排在他人生一件接着一件的意外之后。


    江暄额头抵着窗玻璃,垂眸的瞬间,排扇似的眼睫毛鸟尾般扫过玻璃。


    Alpha如释重负的瞬间,清甜的蜜桃味道飘出腺体。


    正常释放的信息素是萎缩症向好的信号。


    所以,当裴槐青临门一脚直直站着,不愿意离开的时候,江暄甚至多了几分耐心,“还有事?”


    他不是个能够将吸收的恶意与冷待重新包装拿出来刺痛别人的人。


    在那之前,他比谁都清楚,被恶意和冷待裹挟的痛苦。


    因为过于能够感同身受,所以没办法成为那样的人。


    江暄叹了口气,停下自己的脚步。


    此刻停在这里,并非他对裴槐青还有眷恋,只是,因为他是江暄而已。


    “再不说我走了。”作势要离开的瞬间,裴槐青开口了。


    “小白兔,可以不离婚吗?”Omega站在门外,垂在身侧的手忽然抬起来隔着领子握住什么。


    江暄惊讶地发现,Omega低哑的声音正微微发颤,背着光的五官落在阴影中,一时看不出那张脸上的神情。


    在很久之前,遥远的学生时代,裴槐青辗转在不同的医生中,他不止一次听见过医生同他母亲的沟通。


    “这个孩子未来或许没办法进入亲密关系……人为干预不一定……”


    “并不是完全不理解,但某些特定方向的沟通……”


    “……不太像阿斯伯格,但……”


    听了这些话的裴槐青无动于衷,因为他对于亲密关系、对于人际交往,皆是白茫茫一片。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无数次,他望进镜子,只能看见一团好似人形的迷雾。


    灰蒙蒙地看不真切。


    他是和母亲一样的人吗?


    第一次诞生的疑问,没有困扰他太久就被他抛之脑后。


    在最初的想法里,他只是不想母亲流泪。


    裴槐青不记得自己流过眼泪,只隐隐约约察觉到流泪的母亲正飞快流逝的生命力。


    别人家的母亲不会流泪,在观察人世之初,裴槐青只凭着这个念头就在模仿这条路上走出许久。


    他学着别人家的孩子,去学习、去玩耍、去交流,在这之中,他依旧是一团灰扑扑的雾。


    在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哭。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扬起嘴角的瞬间被判定为该笑的时刻,不知道为什么他挤出眼泪的瞬间母亲脸上的紧张会骤然散去。


    他学会了吞下许多不知道该不该说的话,套着一个又一个陌生人的行为逻辑,从小学走到初中。


    在他心口出现小白兔的那一天,裴槐青小心翼翼,摸在镜子上白兔的位置。


    第一次,他感觉自己“活”了。


    他还是他,拥有了人的形状。


    漂亮的照片收了一沓又一沓,裴槐青细致地用塑封机将每一张洗出来的照片一一整理好。


    他开始常泡画室,一泡就是几个小时。


    完整的人像在他笔下逐渐显现,他的心跳随之七上八下。


    每一次笔触的落下,都像是在他心口刻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记,强烈的渴求自下而上席卷他的身躯。


    仅仅是隔着屏幕,仅仅是复现在白纸上——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更多、贴近更多。


    小白兔的真名叫什么,他是什么分型,有着什么样的味道……


    他需要更靠近小白兔。


    隔着屏幕的手指摩挲着画面中正绽放笑容的小白兔,他痴恋着画中人的笑。强烈的、蓬勃的欲望将他胀满。


    分化完成的第一个夜晚,他从绯色弥漫的梦中醒来,沉默地揩去额角的汗液,他掀开被子走进卫生间。


    没有办法也没有理由将自己留在原地。


    这种渴求如同野火燎原,迅速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那些曾经对他来说模糊不清的人际交往细节,在涉及小白兔时,变得异常清晰。


    看得越清晰,他越意识到自己和他人的不同。


    裴槐青的目光看向小白兔身边的人。


    小白兔身边有个关系很好的人。


    裴槐青知道,自己与常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他将自己的视线转向一切能够靠近小白兔的元素。


    林绪川


    是比小白兔的名字更先被他知道的名字。


    如果自己——如果是自己站在小白兔身边。


    即便人远在地球另一侧,源源不断地调查记录传到裴槐青手上。


    大概没有人能够想到,不图钱不图命,裴槐青所有的调查都只是为了知道林绪川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要拍到他身边的人。”


    未经允许将镜头对准小白兔,是冒犯的,是不礼貌的,是亵渎的。


    但即便如此,在传回来的照片上,裴槐青盯着边角江暄的身影挪不开眼。


    小白兔的指节是粉粉的,笑起来的时候眼睫弯弯的。


    就和小白兔这个名字一样,眼尾总是挂着被风吹拂的粉红。


    裴槐青一边消化吸收着林绪川的性格、喜好、行为逻辑。


    这是最靠近小白兔的存在。


    他迫不及待想要站在小白兔面前。


    又拼命按捺自己的念头。


    在学习完成之间,他不会贸然出现在小白兔面前。


    万一把人吓跑了呢——裴槐青是不同的,和正常人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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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的面前有道墙,几千个日日夜夜中,他一次次撞向那层看不见的壁垒。


    克制地隐晦地,他像是在暗处被阳光漫不经心撒过的草,只需一点点就撕开种皮冲出土壤去靠近那道光。


    在得知小白兔回国的晚上,他彻夜未眠。


    “你好,江暄。”


    在他还没有学成功的时候,他笔下勾勒过的瓷白手掌伸到他面前。


    他才知道,千万道笔触画不出真人一丝一毫的美。


    裴槐青轻轻握过那只手,胸腔里的心跳如雷贯耳,心口的兔子跳得正快。


    他过往所学的所有,在注视着他的双眸中化为乌有。


    记不得他平时是如何在宴会场中左右逢源,也记不得他日夜观察过的林绪川如何表现。


    他只是愣愣的,盯着那张脸,用尽全身力气才将全身涌动的冲动压制住。


    否则他伸出的手掌怎么会松开。


    介绍过名字的人眉间并不舒展,却在和他对视时,眉间褶皱轻轻柔柔舒展,脸上漫出盈盈笑意。


    聚光灯下的小白兔在发光。


    这是裴槐青印象里第一次出现在江暄面前,他应该表现得再好一点,可是在那样的笑容里,他只能僵在原地。


    像是终于完全暴露在阳光下的草,因为被突如其来出乎意料的温暖,僵直到无法做出任何行为。


    “你也喜欢喝这个?”


    靠过来的时候裴槐青瞄到江暄西服下窄瘦的腰身,他猛地屏住呼吸,后撤一小步。


    差一点,他腿间蠢蠢欲动的东西就要在此暴露。


    “吓到你了?”漂亮的眉眼带上几分歉意,“我有个朋友也喜欢喝这个,不过我觉得不如我手里的好喝,要不要尝尝?”


    裴槐青这才发现他拿起的是林绪川爱喝的酒品,僵硬的手指一点点压弯,他握住眼前的高脚杯。


    靠着偷来的选择,他得到了江暄的注意。


    已经仿佛不是他的心脏又猛地跳动两下。


    在对上江暄讶然的视线时,他才意识到江暄说的似乎不是他手里的这一杯。


    裴槐青垂了下眸子,杯口留下的酒渍闪过弧光。


    装作没有看懂江暄的惊讶,他拿过对方手里的酒杯。


    “好喝。”


    和先前对称的酒渍出现在杯壁。


    在江暄离开之后,那杯酒一直被他拿在手心,直到他将那杯酒带出宴会厅。


    静悄悄地车厢里,他盖住早已觊觎的酒光,将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


    和小白兔在一起,他从未想过的未来成为现实,


    他要让这只兔子成为世界上最开心的兔子。


    可是兔子在沉默中逐渐没了笑意,裴槐青隐隐有预料,惶然不知该如何阻止这种趋势。


    他终于等来了小白兔的离婚。


    不想违背小白兔的意愿,不想拒绝小白兔的请求,但如果代价是要离开小白兔呢——


    此刻,站在门外,握着贴身携带的小白兔吊坠,裴槐青的声音又低了几分,“我以前做得很不好,我会改的,全部改掉。”


    “所以,可以不离婚吗?”


    可以不要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