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八章
作品:《折夏枝》 筑起一个美梦,需要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努力,可摧毁它却是一瞬间的事儿。
在许夏至在无限憧憬着大学生活、沉浸在和周天祺好好恋爱的美好愿景里时,命运的船舵却转得如此猝不及防。
在一个无比寻常又异常闷热的午后,一阵敲门声打碎了一切平静。
许志峰死了。
他所在的安达爆破出事儿了。作业的厂房发生了爆炸,整个房顶都掀起来了,现场一片狼藉。
消息传到家里,送信人前脚刚走,张慧芳直接晕倒在地上。
那一瞬间,许夏至大脑是没有任何指令的,耳畔只有嗡嗡的嗡鸣音,她能觉得整个人开始瘫软,但是强忍着正立站住。
她甚至闭上了眼睛,心里默念“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妄图这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可现实终将是现实,短暂的宕机后,她清醒起来,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
她先是找手机,打了120,要先顾好妈妈。
颤颤巍巍的手,挂断电话后,开始搜索急救常识。
她跟着视频开始操作。
十指交叉,掌根压于张慧芳的胸骨下半段,双臂绷直,嘴里数着:“01、02、03…”
许夏至一边数,眼泪开始大颗大颗的垂落下来。落在张慧芳的身上,她却依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数字越来越大,妈妈还没反应,许夏至哭的越来越厉害。
怎么办?该怎么办?救护车为什么还不来?不是说好了20分钟左右到吗
许夏至忽然很想周天祺,很想很想。
她一只手还在按着妈妈,另一只手拿起电话拨给了周天祺。
可电话那端却是无人接听。
周天祺不在。
救护车声音浅浅靠近,急救人员带着担架匆忙赶来,询问了许夏至的情况,看了看基本生命体征情况,便将张慧芳抬上了救护车。
车子摇摇晃晃,许夏至止不住的流泪。
“小姑娘,别哭了,你妈妈这种情况,最大可能是血管迷走神经性晕厥,不会有致命危险。”穿着绿色急救服的工作人员耐心劝慰,“你给家里大人再打个电话,到了医院很多事儿你也处理不了。”
许夏至只是点头,却止不住流泪。还能给谁打电话呢。
她拿出手机,又给周天祺打了一个电话,可依然是无人接听。
她又犹豫着拨通了刘语晴的电话也没有人接。
许夏至把手机放回书包里,孤零零地坐在颠簸的救护车中,看着躺在自己面前、带着氧气面罩的妈妈,她握起张慧芳的手,祈求她一定一定不能有事儿。
急诊室里所有人都处于奔跑的状态,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许夏至。
这时候,刘语晴拔回了电话。
“夏至,出分了,是要向我炫耀炫耀你考得多好吗?”
许夏至听到刘语晴的声音,彻底破防了,她放生大哭起来。
吓得电话那端的刘语晴也失了分寸:“别哭,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周天祺?你在哪?我现在就去找你!”
许夏至泣不成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夏至,无论发生什么,办法总比困难多,你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啊,哭解决不了问题,你发定位给我,我马上过去。”
许夏至发了定位,刘语晴看到是县医院的定位,开始忐忑不安。
刘语晴把定位转给了郑亦辰,让他也赶紧过去。
到了县医院,远远看到许夏至孤零零身影,她一个人的蹲在急诊室门口,胳膊环住膝盖,低着头抽泣,刘语晴心里升起万般的难受。
她走过去,也蹲下,抱着许夏至。
许夏至见是刘语晴,眼泪决堤一般涌出。
“我爸爸……没了,送信的说完急匆匆的走了,我妈……就晕倒了。”许夏至无比艰难的说完了这句话。
刘语晴抱着许夏至更紧了。她想问周天祺呢?他怎么没过来,却没问出口,这时候不能再让许夏至更难过了。
刘语晴扶着许夏至坐在椅子上,她大致给郑亦辰说了说许夏至的情况,让郑亦辰出去买点饭回来。
她安抚着许夏至,准备给她妈妈打个电话,想让她联系爸爸,打听打听到底厂子里是什么情况。
可噩耗却先一步到来。
刘语晴妈妈电话打了过来,刘语晴的爸爸也在这次事故中去世了……
刘语晴呆呆地坐在许夏至旁边。
“怎么了?”许夏至隐约猜到了。
“死了好多人……我爸爸也……没了。”
许夏至揽过刘语晴。
两人失声哭起来。
像两个浮萍,风雨中交叠在一起,相互扶持摇晃着艰前行。
“语晴,你先回家,看看阿姨情况,我自己在这里可以的。”
刘语晴点点头:“郑亦辰一会儿就回来了,让他陪着你,我先回去看看我妈。”
许夏至含着眼泪点点头。
刘语晴走后,许夏至给周天祺打了今天的第三个电话,如果还是没人,她也不能再打了。
结果不出所料,依然没人接。
没过多久,急诊医生出来了:“张慧芳家属过来一下。”
许夏至抹了抹两颊的泪:“我是。”
“就你自己,家里大人呢?手术要签字。”
许夏至点头:“我是她女儿,我马上十九了,我能签。”
医生上下打量了一下许夏至:“行吧,我先给你说说你妈妈情况,现在比较不乐观,她之前应该就有高血压,另外她是肥厚型心肌病合并左室流出道梗阻,只能说我们会尽力。另外你要做好准备,即使抢救过来了,可能也会有严重的后遗症,后续治疗很漫长。”
“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妈妈,”许夏至颤颤巍巍的紧紧抓住医生的胳膊,“求求你了。”
医生声音有些冰冷:“我们会尽力的,你先签字吧,尽快去一楼窗口缴费。”
缴费……许夏至不清楚家里现在还有多少钱,钱在哪里?是在银行还是在家?这些她都一无所知。
郑亦辰拎着一兜盒饭过来了,刘语晴猜许夏至一天肯定也没吃什么,叮嘱让她买点饭来。
他走近,见许夏至绝望地坐在地上,心里也不好受。
“许夏至,你先吃点东西吧。”郑亦辰拿出一次性筷子和一个盒饭递给许夏至。
许夏至无助的抬头看了看郑亦辰,摇了摇头。
“你不吃不喝,芳姨就能好起来吗?”说完郑亦辰又赶紧解释,“芳姨会好起来的,你先吃饭。”
许夏至又低声哭了起来。
郑亦辰没办法,不再劝,坐在许夏至旁边,只是陪着她。
半晌护士来催缴费。
“你坐着吧,我去交。”郑亦辰看了看许夏至。
“你带钱了?”许夏至难为情的开口,见郑亦辰点了点头,“我回去就还给你。”
几个小时后,手术的红灯熄灭,医生出来了,许夏至立刻跑过去。
“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还需要观察看看。”
许夏至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寸步不离的守在重症监护室外。
郑亦辰让她回去睡会儿,白天再过来她也不肯。没办法,郑亦辰只好陪她坐在走廊里。
“谢谢你。”许夏至看了看手机,并没有任何未接来电。
“谢什么,这么多年朋友了。刚才语晴还打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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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一定看住你。”
听到这,许夏至又开始哭,她今天已经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大约应该比她记事儿以来流过的眼泪加合起来还多。
两条辫子的发梢被泪水打湿,许夏至不明白这么久了,周天祺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电话,也不给她回信息。难道他只是自己的一场梦,那为什么又要把她叫醒。
而周天祺此时已经被他爸绑回了云海。
说是绑,有些夸张,但是确确实实是派人把他押回了云海,准备下周把他送到美国。手机也没收了,一方面防止他整出幺蛾子,另一方面也作为谈判条件,乖乖出国,手机、电脑……所有东西都会还给他。
路家的人的手段向来是强硬的,只是以前对周天祺太纵容了。
之所以如此着急让他出国,一部分原因来自于安达爆破的事故。
就在许夏至得知许志峰消息的前一天,在云海路宅,中餐过后,周老太太把路景川和他爸留了下来。
她用暗素提花的手帕擦了擦嘴角:“景川,你去岭溪瞧瞧庞家是怎么回事儿,听着阵仗不小,不少人殁了。按他们家的行事作风,定会找个人把责任全推托了。你去摸摸情况,看看这祸事落在哪家头上,能帮的,尽力帮,也算是给你以后的太太和孩子积点阴德。”
“另外,路二,你尽快把天祺送出去,岭南和岭溪挨得近,出了这档子事儿,阴气重,别耽搁了天祺。”
安排完,周老太太就回房间了,连叹了两声“造孽啊”。
隔天去岭南的路上,贺琳已经将此次特大爆炸事故调查报告发了过来,洋洋几十页的报告,最终结论是:事故中,死者许志峰因操作不当致使□□爆炸,进而引起存放的全部炸药和□□爆炸,应当认定为直接责任人。
路景川轻笑一声,整个事故调查仅用了不到三天时间,果真如他奶奶所说那般“找个人把责任全推托了”。
他去了许志峰家里,经打听知道了张慧芳的情况,便到了医院。
他远远地在重症监护室外见到了许夏至,她除了哭、发呆,就是闭着眼像在想事情,再有,就是时不时的看看手机。没过多久,有个男生看着十八九岁的样子,过来陪着她,看上应该是她同学。两人没什么肢体接触,男生就坐在旁边陪着她,话也不多。
路景川询问了张慧芳情况,知道她脱离生命危险后,便离开医院又回到了车上。
许夏至迷迷瞪瞪靠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妈妈还没醒来。
如果命运想给你一记重击,很多时候,并不是把你把你一下推到,而是一下、再一下、再再一下,直到把你推到至暗的井底,再把井口牢牢盖严实。
许夏至浑浑噩噩地给刘语晴打了个电话,想问问她怎么样了,她妈妈怎么样了,她也只能问问,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可等到的,却是刘语晴挂断电话,冷冷发来一条信息:事故是你爸操作不当导致,我爸爸还有好多好多人的死,都是因为你爸爸许志峰!!!
至此,无论许夏至再怎么打电话,刘语晴都不肯再接。
怎么可能是爸爸?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许夏至顾不上躺在病床上的妈妈,她现在就想去找刘语晴问清楚真相。
她往医院外跑时,正碰上缴费回来的郑亦辰:“你去哪?”
“我去语晴家。”
“那我跟你一起吧,她那边肯定也不好过。”郑亦辰脸色沉了下来,但想到张慧芳还没醒,又迟疑了,“要不你在医院看着芳姨,你让我给语晴带什么话,给我说。”
许夏至摇摇头:“那就一起去吧。”
路景川坐在车里,看着两人一起离开医院,没什么表情地对司机说了句:“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