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弃扇

作品:《宋穿打工人

    云岫被谢策捏着下颌强制对视,她被迫依着对方的指令,深吸一口气。


    冰凉的山风裹着晨雾灌入肺腑,再缓缓吐出时,胸腔里狂跳的心脏竟真的在这刻意的节律里,寻回了几分章法。


    “乖,你仔细想想啊。”谢策见云岫眼底的惊惶稍褪,这才松开手,“如果真有埋伏,对方真想要我们的命,你方才绊倒的那一下子,落下的就不会是几块碎石。而后来擦着你脖颈飞过的东西,更像……是一种试探。”


    “那石头是从侧面来的,力道估计控制过,而且箭矢的声音很远,准头也偏得离谱……我觉得这像是在驱赶我们,或者,就像刚才说的,一种警告和观察。”


    谢策把目光投向他们来时的方向,由于雾气弥漫,那里现在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片混沌的白。


    他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最后给出自己的判断:“而且,就算现在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回营里去搬救兵,那动静也太大了,百分之一千会打草惊蛇。等我们带着人马回来,这一路的痕迹,对方恐怕早就清理得干干净净了,我们什么也查不到。他们既然已经露了头,不管目的是什么,总会留下线索。我们不如……”


    “不如将计就计?”云岫顺势接过谢策的话头,心跳仍未完全平复,但理智已顺着他的分析,一点点从惊惶里浮上来。


    谢策的话点醒了她。


    是啊,若对方真想下死手,方才那片刻的动静,足够让他们两双双去见阎王了。


    警告与驱赶,意味着对方心里有所忌惮,或者另有所谋。


    仓皇逃离,反倒正中下怀对方,让所有线索都断在这雾里。


    “对。”谢策肯定地点头,“他们想吓走我们,我们就偏不走。但……我们也不能硬闯,否则不是送死吗?”


    谢策松开按着云岫肩膀的手,身体微微侧开,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地形,然后指向另一条路径。


    那是一条更隐蔽、几乎被乱石和灌木完全遮掩的小径,沿着一道早已干涸、布满鹅卵石的溪床延伸,蜿蜒着绕向他们刚才遇袭区域的侧后方。


    “我们等会从那边绕过去,贴着溪床走,小心一点。然后看看刚才的动静,到底是从哪儿发出来的……别怕啊,我们只是侦查,一旦发现任何不对,立刻撤,绝不和对方纠缠。”


    云岫心头挣扎了一下。


    毕竟危险是明晃晃的。对方在暗,他们在明,每一步都可能踩进未知的陷阱。


    但谢策的分析不无道理,没准这的确是唯一能抓住对方尾巴的机会。


    错过这次,幕后之人恐怕会彻底隐匿,今日的险、今日的疑,都将成为无头公案,甚至将来会引火烧身,招来更多的祸事。


    云岫看着谢策沉静而坚定的侧脸,咬了咬牙,将最后一丝犹豫压下去,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好。但我们得特别小心,你走前面,我跟着你。发现一点不对,你就立刻撤,不要管我。”


    “哪能不管你,”谢策冲她笑了笑,“没事,你跟紧我,注意脚下和两侧就行。”


    两人于是不再多言,屏息敛声,将呼吸压到极轻。


    谢策率先踏入溪床,踩在大小错落的鹅卵石上,脚步轻稳,借着石头的棱角与枯叶的掩护,竟几乎没发出半点声响。


    云岫紧随其后,学着他的样子落脚,全身感官都绷成了弦——不仅耳朵在认真捕捉风声与鸟啼之外的异响,眼睛也在警惕地扫过雾气里每一处晃动的阴影。


    沿着溪床迂回前进,湿冷的空气愈发凝重,周遭的死寂也越骇人。


    越靠近之前传来箭矢和石块声响的大致区域,气氛越是凝滞。


    连风都识趣地停了,只有不知名的鸟在更远的林子里,时不时发出短促而凄厉的啼叫,一声叠着一声。


    忽然,谢策抬起左手,五指张开,向身后摆出一个“停止”的手势。


    云岫立刻刹住脚步,接着屏住呼吸,身体微微伏低,躲进溪床边一块凸起的巨石阴影里,眼皮都不敢多眨一下。


    只见谢策在前方侧耳倾听片刻,脖颈线条绷紧,几秒钟后,他极其缓慢地拨开面前一丛茂密的灌木丛。


    透过灌木稀疏的缝隙,以及前方几块错落巨石的间隙,在乱葬岗边缘一片相对平整、似乎曾被简单清理过的空地上,有一个人影正背对着他们,站在场地中央。


    他的身形高大魁梧,即使穿着军中常见的、稍微有些磨损的皮甲,也能看出肩背宽阔,四肢健壮。


    此刻,这家伙显然是有些焦躁,他正挠着头,在原地来回踱着步子,脚步颇为沉重,踩得地上的碎石咯吱作响。


    他嘴里似乎还在嘟嘟囔囔地念叨着什么,声音含糊,因为距离的原因听不太真切,但那抓耳挠腮、左右张望的姿态,透着一股子心虚和不安。


    尽管只是一个背影,但那身形,那走路的姿势,甚至那头略显粗硬、不服帖的短发……


    谢策与云岫几乎同时认出了他!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骤然绷紧的面部线条里,看到了藏不住的讶异。


    那是颜戌。


    赵虞候手下的亲兵,那个在校场上被谢策三两下放倒的憨直军汉。


    而现在,颜戌正一脸烦躁地抓着头发,对着地上几块散乱的石头和一根歪插在土里的断箭杆发愁,浑然不觉灌木丛后有两道视线正落在他身上。


    谢策和云岫屏息凝神地看着不远处的颜戌。


    那高大的军汉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时而蹲下查看地上的碎石,时而挠着后脑勺,一脸困惑不解的模样,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真是邪门,明明听见动静了……”颜戌的声音断断续续顺着风飘过来,他似乎感到十分茫然,“咋啥也没有……”


    他俯身捡起那根折断的箭杆,粗大的手指捏着细杆翻来覆去地看,眉头拧成了疙瘩,最后干脆把箭杆往腰间一别,又绕着那几块石头走了两圈,终究没能看出什么名堂。


    “啧,晦气。”颜戌啐了一口,拍了拍手上的灰,又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圈。


    当他的目光扫过云岫和谢策藏身的灌木丛时,两人都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好在雾气未散,枝叶浓密,颜戌并未发现异常。他似是彻底放弃了探寻,嘴里不知道嘀咕了句什么,转身踢踢踏踏地朝着来路走了。


    脚步声渐远,身影随后湮没在雾里,直至彻底消失在山坳的另一头。


    谢策与云岫又等了许久,确认周遭再无异动,这才缓缓从藏身处站起来。


    “他就这么走了?”云岫压低声音,眉头微蹙,“什么都没做,就是……来这晃悠几圈?”


    谢策活动了一下因长久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僵硬的肩膀,骨节发出细微的声响:“唔,这小子看着是块头大,实际上笨笨的,我觉得他是被人诓来的,或者是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过来查看。但颜戌显然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或者没看明白咋回事。”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刚才扔石头和射箭的,肯定不是他。”


    颜戌出现时两手空空,身上也没有携带弓弩的痕迹,更重要的是,他那一脸懵懂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会是谁?”云岫环顾四周。


    乱葬岗重归死寂,雾气在墓碑间缓慢流淌,唯有风声呜咽。


    云岫分外不自在,身上总有一种被不知在哪的视线窥视的感觉,让她倍感头皮发麻。


    “此地不宜久留。”谢策斩钉截铁道,“我们先回去。”


    两人不再耽搁,只交换了一个极短促的眼神,便循着来时那湿滑泥泞的小径,迅速而无声地撤离。


    他们的脚步看似轻快,实则每一步都踏在紧绷的心弦上。


    身体始终保持着最低的姿态,几乎是贴着山势和雾气的边缘移动,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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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散在周围环境上,任何一点稍显突兀的声响,都足以让他们的心跳漏跳半拍。


    这段撤离的路,真比来时要漫长且煎熬得多。


    来时是朝着未知的阴森前行,而此刻,他们的背后像是拖拽着一片窥伺的阴影,蛰伏着许多不怀好意的眼睛。


    直到脚下的泥土逐渐变得坚实,周围歪斜狰狞的墓碑和破碎的白幡离自己越来越远,那沉甸甸压在两人心口的阴寒湿冷之气才淡去了一丝。


    他们终于走出了那片背阴的山坳。


    山外,天光穿透了上层稀薄的雾气,柔和地泼洒下来。虽然周围仍旧朦胧,却已不再是乱葬岗内那种灰白。


    重新沐浴在这带着暖意的阳光下,两人身上那根绷得几乎要断裂的弦,终于松弛开来。


    谢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云岫则微微闭了闭眼,让晨光驱散眼底最后残留的阴霾。


    但他们谁也没有完全放松,撤离的步速并未减缓,只是姿态从极致的紧绷,转为一种依旧警惕、却稍微轻松了一点的节奏。


    山林在他们身后渐渐合拢,将那一片充满秘密与危险的乱葬岗重新掩入自然的褶皱之中。


    等他们离开后不久,乱葬岗边缘,那片刚刚上演了短暂对峙与窥探的空地旁,在一块巨大的、爬满暗绿色苔藓的岩石之后,一道人影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的步伐很稳,不疾不徐,踏在松软的腐殖土和碎石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人走到空地中央,目光扫过颜戌留下的凌乱痕迹,随后,他的视线抬起,穿透尚未完全散尽的薄雾,投向谢策与云岫撤离的那条小径方向。


    小径蜿蜒,没入林间,早已不见人影,只有被踩倒的野草和略微翻起的湿泥,显示着这处有人匆匆经过。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却辨不清是嘲讽还是其他什么。


    他站在原地静立了片刻,山风拂过,带来林间新鲜的草木气息,也卷动着空地边缘残留的稀薄雾气,让他的衣袂微微摆动。他仿佛在倾听风声,又仿佛只是纯粹地待一会,思考着什么,或者什么也没想。


    他随后抬起一只手,将手伸入宽大的袖中——那袖子的质地看起来颇为讲究,即使在这样荒凉的地方,也未见沾上多少污渍——摸索了片刻,取出一物。


    那是一把折扇。


    扇子合拢着,看不出扇面内容,但扇骨显然是上好的材质,透着温润的光泽,边缘以精细的工艺描着金线。


    这人并未将扇子打开,只是用指尖漫不经心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那光滑的扇骨。


    他就这样伫立着,摩挲着扇骨,身影在空旷的死寂之地显得格外突兀,又诡异地和谐。


    阳光又努力穿透了一些雾气,几缕光线恰好落在他手中的扇子上,描金的线条反射出细碎而跳跃的光点。


    若此刻有人能看见扇面,便会发现上面绘着大簇大簇的牡丹,颜色俗艳浓烈,大红大紫,金粉勾边,与这荒坟野冢、衰草寒烟的背景格格不入,甚至形成一种荒诞的对比。


    山风再度转强,从林梢呼啸而过,卷起更大的雾气,接着很快将他的身影半掩其中,只剩下一个朦胧的轮廓。


    就在身影即将被浓雾完全吞没的刹那,他动了。


    这人没有再看那凌乱的脚印,也没有再望向小径的方向。他只是很自然地转过身,仿佛只是散步到了这个地方,而此刻该回去了。


    他脚步轻缓地朝着与谢策云岫两人撤离方向相反的另一侧,那片更加茂密、幽深、光线难以穿透的原始林莽走去。


    他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没入阴影之中。


    空旷的乱葬岗边缘,只留下那片被踩乱的空地,以及……


    那柄描绘着俗艳牡丹的折扇,静静地躺在潮湿的泥地上。


    扇子上的金粉在逐渐透亮的晨光下,闪烁着孤零零的细碎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