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桌前一缝纫就没有时间观念，等汤妧感到左肩膀酸痛时，才有空抬起头让自己缓缓，而这时的天色早已黑到发乌。


    她想都这个点了大家肯定都睡下了，但唯独江直宵迟迟未归家，那厨房里还有给他留的饭，现在肯定是凉透到凝固在一起，所以今天是在单位加班吗？


    可这些都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汤妧赶紧让自己在心里别想他，还暗自说道：“人家回不回家她凭什么管。”


    这之后便眨眨眼继续缝，还举起桌上衣服借着亮光看修补的如何，结果这一看果真发现有些线条是乱的，她就立马拆掉重新修补手中线。


    而在此时，江直宵从房门进院，正好路过汤妧所住的房间窗户，他意外看到她举起衣服的样子，便下意识怕挡住光而后退了几大步，接着等她放下衣服才往自己房间走去。


    汤妧的眼睛盯着手里的针线，一时难以从缝补的地方挪开眼睛，但她的耳朵能随时听动静，知道是人的脚步声刚从窗户前走过，才匆匆停下针线抬起眼，结果只看到一个飘起来的衣角。


    那衣角跟江直宵的衣服颜色一个调，那肯定就是他从外回来了，汤妧想到又继续安心缝纫。


    房间里的江直宵则脱掉身上穿的衣服，好让豆汁的酸臭味离自己远些，又在柜子里找了件从未穿过的出了门，但想到刚才看到汤妧在专心缝衣服，就不想再路过打扰她便从窗户翻出去。


    临走时，还不忘拿起地上的脏衣扔到院内的垃圾桶里，等明天随着收垃圾车一块到垃圾站。


    江齐天开了盏台灯在书房等孙子，觉得无聊了就拿起书看看，还时不时摸摸发白的头发，这时耳朵灵光的听到外面有动静，便合上书说道：“快进来坐下歇着。”


    江直宵没出声，只一味地去关门。


    江齐天又说:“你那单位今天又加班呀？看来最近还挺忙的。”


    江直宵接着不回答，但坐下后回道：“所以一定要让孙子更忙？还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我觉得您这样做很自私。”


    合上书的江齐天抬眼看向江直宵，平静的讲：“你跟你父亲的脾气还是很像的。”


    这话一出江直宵沉下脸，隐忍的告诉他：“请别拿我做对比，您知道我不是过来找您追思江应文的。”


    听见大儿子名字被孙子直呼，江齐天无奈的笑笑道：“直宵，你的婚事是我和汤妧爷爷订下的，因为我发现你在饥荒那段日子里的快乐，是你活到目前为止最舒心的时光，就想着把她引过来跟你喜结连理。”


    这是哪门子好话，江直宵嘲讽道：“您这样做和逼婚的汤妧母亲没什么区别，都是想把我们强行扭在一起，从而满足你们冠冕堂皇的一己私欲。”


    可江齐天却说：“我看你和汤妧相处的不错，为何不考虑从喜欢到爱上？”


    江直宵带着不屑的眼神，回：“世间就无爱可言，您说的喜欢也是昙花一现，我又何必要这种东西？”


    经过人事的江齐天反驳的说：“每个人的结局都不一样，你别被父母的阴影困住。”


    一句轻描淡写的说辞，只会让江直宵激动的站起来，讲：“别再提他们！我压根就不想来这个世界！是他们毁了我！”


    随后，江直宵强行稳下情绪，继续讲：“我会和汤妧选择无效婚姻，我也会向单位实话实说。”


    在如今的五零年代，谁家敢包办婚姻就会被打上搞封建的标签，同时也就能得到国家的帮助，这些江直宵都提前找人打听好了，接着他把体检报告放到桌上就走了。


    可走的路上被头痛欲裂感席卷全身，江直宵紧紧用手扶住墙根，才没让自己摔倒在地，但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耳边还响起，父亲江应文指责母亲黄念的说辞：“我让你在家看孩子，你就把他放在家里，然后自己出去玩？”


    黄念不耐烦的反驳道：“我有照顾他的功夫，不如多打会牌赢些钱回来，哪像你出去搞科研还没做生意人挣得多。”


    接着整间屋里就传入随意打砸东西的动静，两个人还争取把所有东西都砸成稀巴。


    那时的江直宵只能找一处他们砸不动的地方，就比如眼下这张实木的重装桌子，然后默默蹲在里面无声的缀泣，要不然被他们听到哭声会被拽出来打一顿。


    而且今天是他的生日，他不想在这天挨打，换作平日那都可以。


    汤妧的眼睛泛起阵阵重影，还两眼发酸到不停流泪，她便闭眼揉了揉后，要起身去洗脸好清醒一下，但窗外抱着树在发癫的男人是谁？


    她偷摸着弓起腰前去偷看，才看清人家是单手扶着树，而且也认出这男人是江直宵，而后一阵极小的啜泣声传来。


    汤妧才意识到他在哭，那怪不得他单手捂住脸，原是有意在遮挡，可转念想不通，他这是发生了何事？


    但也不好直接走过去问，便又偷摸的返回了房间，可他难受的样子久久在心头，汤妧也很难不注意到脆弱感这种东西，会发生在一向颇有威严的江直宵身上。


    这顿时就让她对下午打电话时，他语气里所带的淡漠和质问不再气，转而思考起该如何不让他失魂落魄，正好房间的窗户从侧面的角度，能清楚的看到江直宵还待在树跟前。


    江直宵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月亮早都爬到了枝头，意味着离清晨要更进一步，他便这时才打算回房间休息。


    就忘了要从窗户翻进去，而后看到汤妧趴桌上睡着，才猛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这瞬间吓得他后退半步，但很快注意到她人没醒来，便勇敢继续朝前迈，眼睛却自动瞄准屋内，发现里面的灯火比平常亮许多，那原是她多点了几只蜡烛在窗台，还注意到汤妧手里拿着那件破洞衣服。


    江直宵视力好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但他选择垂下头走回自己该睡的房间，可才走了几步就原路返回后径直来到汤妧屋内，从里卧拿出一套薄被子披到她身上才再次走掉。


    此时江直宵的心里默说着，‘我不愿照顾人，这次只是破例，而且也就只这一次。’


    殊不知他走到该去睡的房门口后，整个人都惊呆的站在门前不知所措，因为他看到地上摆放着的托盘里，有漱口用的清水跟水杯还有一条湿毛巾，接着他拿起合住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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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条打开看。


    上面就一行字写着：‘这些都是全新的。’


    江直宵从未看到过汤妧的字迹，但这西厢房里就他们两人，也就只能是她留下的这些，心随之一动便走回了汤妧的屋门口，看到她还甘甜的睡在桌上。


    就不禁默念道，‘刚才我哭的样子是被她发现了？’


    这时窗外刮来一阵风吹起他的衣角，他便大步走到窗前关上她屋里的窗户，而后在路过她时还瞥到她手上的衣服，是那件原来有破洞的但现在只剩下芝麻大小的孔，若是再不仔细看完全瞧不出这点破损。


    同时这也让江直宵惊讶的看向汤妧，他才想明白她为何要拿上这件衣服，不是她想参与其中的纷扰而是因为热爱缝纫，所以她想用自己的技术来完成这种极难的挑战。


    如此拥有这样超强念想精神的汤妧，跟他当初为了完成组装航天卫星的心是一样的，也是能配得上匠人之心的潜力股。


    汤妧早上醒来发现躺在了床上，可她完全没印象是怎么上床的，只记得自己昏睡在了桌上，而后的现在想下床去洗漱，却发现脚上没有鞋的踪影！


    那这肯定不是她自己脱的，就更不可能摆的整整齐齐，出现在离自己不远的空地上。


    吓得汤妧马上把一双脚缩回被子里，又意识到薄被子也不是她拿出来的，便下意识把它扔到空荡荡的床尾处，可接下来她想到了江直宵那这张脸。


    不禁自问道：“难不成这些都是他做的？”


    于是马上从床上起来后，就踮起脚尖偷看江直宵的房间，发现他房门大敞开着，还透出窗外映出来的暖阳，这就证明他人绝不在屋里，要不然肯定是紧闭着。


    但汤妧还意识到她起来晚了！


    而后她快步跑到院内，看到空无一人的饭桌，上放了张白色纸条，写着：“给你留了饭，放在厨房的盖罩里。”


    接着她来到厨房打开盖罩，看到是一碗绿豆粥配着一碟螺丝钉咸菜，以及一盘带着葱香味的小圆饼，这等汤妧一口咬下去，才尝出里面还包了牛肉沫。


    彼时在单位的江直宵，刚从实验室走出来，正要回自己的办公室，就看见保卫科的领导，专门站在门前等他回来。


    保卫科领导在等江直宵的时间里，抽了整整三根烟还想接着抽，却意外发现自己等的人来了，便赶紧掐烟后上前伸手打招呼道：“江同志，一大早工作就挺繁忙呀。”


    江直宵应声讲：“请进。”


    待双双坐下后，保卫科的领导说明来意，“昨天的事我替我侄子道歉，他有眼无珠得罪了江同志的人，你想怎么惩罚他都行，但就没必要告给领导，要不然他失业了就没办法养一家老小。”


    江直宵淡定的喝了口茶水，心里却默默吐槽道，早有耳闻大厅的保安是某位领导的亲戚，原先还不知道是谁现如今见识到了。


    保卫科领导不知道江直宵的想法，只知道他人不搭自己的话，就接着笑起来说道：“我听我侄子讲，那姑娘跟您的关系好像挺匪浅的。”


    听到这，江直宵放下茶杯，看向他讲：“有什么话直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