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歉意和一丝紧张，低声解释：“我妈她性子直，没什么心眼，你别介意。”


    指尖传来的温度，仿佛顺着血脉一路蔓延，悄然温暖了微凉的掌心。


    宴黎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会，阿姨很好。”


    她抬起头，正欲再说些什么，却瞥见凌辰左侧脸颊靠近鬓角的地方，不小心蹭上了一点白色的面粉。


    “沾到面粉了。”


    她出声提醒了一下，凌辰抬手去擦，却没有擦对地方。


    宴黎便直接抬手，用指尖在他脸上轻轻拂拭了两下。


    她的动作自然而坦荡，但放下手时，才注意到凌辰整个人似乎都僵住了。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瞳孔里映着厨房暖黄的灯光，像是凝住的琥珀，原本冷白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薄红，从耳根一路蔓延至脸颊，连呼吸都仿佛滞住了。


    宴黎以为他是厨房热气熏的，并未多想，端着那碗盛满善意与温暖的小酥肉，转身回到了客厅。


    楚瑶和叶璃立刻围过来分享美食，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凌母的好。


    “美娟阿姨人真的超好！”


    “我们去她摊子上吃早饭，她总给我们多加个蛋或者多塞根油条！”


    “队长也经常给我们带美娟阿姨自己做的小菜和点心呢！”


    宴黎也是才从二人闲谈中得知，凌辰是单亲家庭，与母亲凌美娟相依为命。


    听着楚瑶和叶璃熟络的话语，看来的他们平时关系处得还不错。


    感受着口中食物的美味，宴黎眼前不由得再次浮现凌母那毫无阴霾的笑容，这笑容与王美琳那种带着算计和审视的虚假热情截然不同。


    方才凌母那般自然而然地塞给她一块小酥肉的举动，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层层涟漪。


    那瞬间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扑鼻的食物香气，让她仿佛穿越了时光，看到了记忆深处，母亲也曾这样，将最好吃的东西塞到她的手里。


    厨房氤氲的烟雾中，那短暂的一瞥，她恍惚看到了母亲...


    临近七点，一顿丰盛的年夜饭终于准备停当。


    五个人围坐在那张不算宽大的老式圆桌旁，头顶温暖的灯光洒下，将每一张脸庞都映照得格外柔和。


    宴黎坐在楚瑶和叶璃中间，看着眼前这幕，她从未想过，重活一世，第一个除夕夜竟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度过。


    楚瑶的活泼天性在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她妙语连珠，时而调侃凌辰，时而逗弄叶璃，清脆的笑声如同跳跃的音符，将席间的气氛烘托得热烈而轻松。


    凌母的脸上始终洋溢着满足而开怀的笑容，眼角的纹路都舒展开来，显然，今年这格外热闹的年夜让她也由衷地高兴。


    “来来来，今天高兴，咱们也喝点！”


    凌母兴致勃勃地拿出两个玻璃瓶，里面是澄黄透亮米酒，还能看到细碎的桂花沉淀其中。


    “这是桂花米酒，我自个儿酿的，度数低，喝着玩，图个香甜应景！”


    客随主便，加之佳节氛围，宴黎便也默许了。


    清甜的米酒倒入杯中，散发出温和的桂花香气与酒醇。


    宴黎浅尝一口，口感绵柔，醇香满溢，确实不易醉人。


    桌上的菜色十分丰盛，糖醋排骨油亮诱人，清蒸鱼鲜嫩饱满，红烧肉颤巍巍地泛着光泽......


    虽只五人，但有叶璃这个“深不见底”的大胃王在，完全无需担心浪费。


    凌母看着叶璃埋头认真吃饭的样子，眼里满是慈爱，不住地给她夹菜，乐呵呵地叮嘱：“小叶子，慢点吃，锅里还有呢，别噎着。”


    楚瑶一边给宴黎碗里夹了块最大的排骨，一边笑嘻嘻地拆台：“阿姨，您可别劝她慢，您看她这架势，慢一点，这盘红烧肉可就要见底啦！”


    凌母被逗得直笑，目光扫过桌上这几个年轻人，语气真诚而温暖，“反正过年这几天，外面馆子也开得少，你们要是没地方吃饭，就都到阿姨这儿来！阿姨给你们做！”


    叶璃和楚瑶与凌母相熟，立刻欢呼着应下。


    宴黎却有些迟疑，她习惯了不打扰别人，也习惯了独自安排一切，如此频繁地叨扰，让她于心不安。


    凌母看出她的犹豫，目光落在宴黎身上，那眼神里带着长辈纯粹的怜惜。


    “宴小姐，你也一定要来，你一个年轻姑娘家，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更要注意身体，好好吃饭，过年了，就别一个人凑合了。”


    不知是那杯温润的米酒作祟，还是这满桌烟火气太过暖人，亦或是凌母话语里那份毫不掩饰的关切，宴黎的心口忽然就酸软起来。


    她从不觉得自己辛苦奔波有什么值得诉苦，此刻却被这朴素的话语勾出了一丝隐秘的委屈。


    仿佛独自跋涉了许久的旅人，突然被人看出了疲惫。


    凌母的邀请是真心实意的，不掺杂任何利益权衡，只是单纯地想让她吃上一顿热乎的家常饭。


    在满桌期待的目光中，宴黎终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比平日软了几分：“好，那就......麻烦阿姨了。”


    几乎是在她点头应允的瞬间，坐在她对面的凌辰毫无预兆地猛地站了起来，椅腿与地板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突兀的举动让众人都愣了一下，齐齐看向他。


    凌辰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耳根迅速泛红，眼神有些飞快地避开宴黎投来的视线。


    他一把抓起手边的空汤碗，语气带着强装的镇定，声音却比平时急促了些。


    “我...我去厨房再盛点汤。”


    说完，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转身，快步走进了厨房。


    身后传来楚瑶调侃的声音，“队长行不行啊，喝了这么点酒就开始打飘了？”


    凌辰：“......”


    除夕夜的喧嚣渐渐沉淀，宴黎回到自己清冷的公寓，照例处理了一些积压的工作邮件。


    窗外不时传来零星的鞭炮声和远处人群的欢呼，提醒着这是个与众不同的夜晚。


    临近午夜，广场方向突然亮如白昼，大型烟花表演开始了。


    绚烂的光影在夜空中次第绽放，映亮了她沉静的侧脸。


    几乎在同一时刻，城市中心的钟楼传来厚重悠远的钟声，宣告新年的正式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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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在这辞旧迎新的节点，她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短信简洁地映入眼帘：


    ‘新年快乐。’


    发信人：凌辰。


    时间精准地定格在零点零分。


    宴黎微微一怔，指尖正要回复，手机却突然接连不断地震动起来。


    叮咚声此起彼伏，持续了两三分钟才渐渐停歇。


    不过片刻功夫，收件箱已被99+的未读短信填满。


    来自战队的少年们，俱乐部的员工，商业伙伴，各式各样的祝福挤满了屏幕，有的简洁真挚，有的精心编排，有的还带着可爱的颜文字。


    她静静地看着那些闪烁的名字和文字，指尖在屏幕上停留良久，最终却只是按下了电源键，让一切重归寂静。


    第二天清晨，宴黎照例前往战队别墅。


    春节期间大家都放假了，别墅里只住着叶璃和楚瑶两个小姑娘，宴黎作为战队老板，每天都要去看看情况。


    春节期间的训练室格外安静，只有楚瑶和叶璃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餐。


    她推门而入时，正听见楚瑶拔高音调的惊呼：“你说什么？！”


    这道声音遮掩了宴黎开门的声音，两人并没有发觉她的到来。


    叶璃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声音清晰得不带丝毫犹豫：“我觉得，凌辰队长喜欢咱们宴老板。”


    “你说什么？”


    这一次开口的是宴黎。


    她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平日的清冷自持，却罕见地染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震颤。


    突然被当事人撞破的两人瞬间僵住，餐厅里陷入一片微妙的寂静。


    ......


    临近中午，楚瑶和叶璃提着准备好的水果点心准备去凌辰家做客时，宴黎婉拒了同去的邀请。


    她以“频繁打扰不太合适”为由留在了别墅，内心深处却清楚，叶璃那句石破天惊的猜测，在她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叶璃虽然因听力障碍而沉默寡言，却因此练就了异常敏锐的观察力。


    在战队中，她总是那个最安静的存在，也正因如此，她往往能注意到旁人忽略的细节。


    更重要的是，她从不妄言。


    如果连叶璃都这么说...


    宴黎靠在训练室的门边，不自觉地回想着自从认识凌辰以来，与他相处的每一个片段。


    他沉默专注的神情，赛场上一击必杀的果决，厨房里利落的动作，还有昨夜那条掐点送达的短信。


    她试图从中找出所谓“特别”的痕迹，却发现自己对此毫无头绪。


    荒谬感油然而生。


    在确认这个推测很可能属实时，宴黎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


    没有少女怀春的羞涩，没有被人倾慕的欣喜，反而像遇到了一道棘手的难题，微微蹙起了眉。


    对她而言，这无异于一个麻烦。


    前世的经历让她深刻体会到，所谓深情背后往往藏着算计与束缚。


    云以修的温柔是牢笼，陆为的强势是枷锁，那些以爱为名的情感，最终都成了刺向她的利刃。


    凌辰？


    他凭什么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