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两天没有客人上门了。


    要不是在店内能看到外面行色匆匆的人来来去去，泫芜还以为自己的店又开回野外荒原上了。


    甚至连之前的万菲菲三人，和后来的周婶，都没有再过来。


    更别说带来新顾客了。


    当初考虑到让外出冒险的人们更容易发现，店铺的选址选在了离城门口很近的地方。


    这两天默默观察着门外路过的人们，大家无时无刻都是一副紧张地匆匆赶路的样子。


    全面游戏化就像一柄巨大的达摩克利斯之间，悬挂在每个人头顶。


    所有人无时无刻不在恐惧着最后的防线——高墙的消失。或许是在梦中，或许就眼睁睁地发生在眼前。


    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再也感受不到第二天新升起的日光了。


    焦虑和绝望如影随形地缠绕着每一位小镇的居民。没有人有多余的精力去探究今天的城市有没有多出来一个人，或消失了一个人。


    要不还是外出主动寻找一些合适的客人吧，现在整个城市看起来比荒原上还要死气沉沉呢。


    比如，像万菲菲之前一样即将被吃掉的人们？


    想必他们都会乐意赌上一把的。


    泫芜坐在岛台前，懒懒地托着头，手指不规律地点着《图鉴》扉页中的晶石。


    不过没有自称客服的家伙冒出来。


    “叮——叮铃——叮铃叮铃铃……”


    有些沉重的门被猛地推开，撞响了悬挂在前面的风铃。


    一个强壮的身影大剌剌地走进来，一头板寸像倒刺一样直挺挺地竖着，穿着紧身汗衫，大块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满脸轻蔑地走进来。


    在他身后半步跟着位身体修长的女人，半藏在那庞大的人影后面。


    “二位想要什么？”


    “砰——”


    一声巨响从抽奖台前传出，说明用的指示牌剧烈的晃动着，但没有掉下来。


    拳头从上面拿走，男人手掌半握，重重地落在岛台上：“还等着老子问？你这都有什么，还不麻溜地拿出来给老子介绍介绍！”


    泫芜抬了抬眼，直直盯住对方的眼睛：“卡池里有您想要的一切，只要支付，对应的代价——”


    “嗤！”


    轻蔑地喷出一口气，突然前臂向外扫出。


    桌面上一个摆件猛地飞出去，远远地撞向墙面，变成地上一堆四分五裂的碎渣。


    “看到没有！老子的意思是让你把有用的给老子！听懂了吗！”


    “卡池就在那里，那么，确定要交易吗？”


    店中的吵闹声戛然而止，沉重的静默逐渐向外蔓延。


    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发怒的情绪，甚至看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


    平静。


    绝对的平静。


    但，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整个身体都被穿透，从里到外都被什么莫名的存在审视、估量……


    男人莫名在心中升起一丝抓不住头尾的恐惧。


    不过也不多。


    切，大概是这两天吃得少了昏头了。嘿，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有神秘好怕的。


    兴奋地捏了捏拳头，咧嘴一笑，恐怕自己一拳下去，这小女孩儿连跪地求饶的机会都没了。


    不过终归别开视线，装作不忍直视般，抬起拳头。


    把他当成是那种虚张声势的软脚虾吓唬，给前面这个美人儿点颜色瞧瞧——


    “奎哥。”


    正要找回场子出出风头，一旁的陈曼秋突然出生打断。但被称为奎哥的壮汉却没有生出什么不满，心里甚至有些说不清来由的感激。


    麻溜顺着台阶滚下来，后背的紧身汗衫早已湿透，心头不知为何涌起了一阵劫后余生的庆幸。


    “抱歉老板，我这个朋友性格实在冒失，这次就先回去了。”陈曼秋强装镇定，“这个摆件的钱我们赔给您吧。”


    “诚惠100游戏点。”


    奎哥没有反驳，跟着陈曼秋一起走出门外。


    可惜了。


    泫芜把卡牌收回《图鉴》。


    余光扫过门外，街角有几个人偷偷向这边张望。另一伙人则是在门口来回徘徊了好几次，犹豫许久，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


    这两人没做出什么实际出格的行为，门口那波人在女人出声制止时就松了一口气，一溜烟就跑远了。


    两人离开后，其他暗中跃跃欲试的人也移开了目光，不再感兴趣。


    虽然有人非常愿意能够无成本从这间新开的店铺里买点什么，但自己当出头鸟的话还是算了。


    叹了口气，泫芜都以为光环还没过期，这两人是特意送到自己面前的活广告呢。


    用卡牌收拾了麻烦，想必围观的人总会有心动的。


    就这么走了，真是可惜。


    要想办法开展一点新业务了。


    这里玩家的生存环境这么恶劣，只要走进店中，手中又恰好有一部分富余的游戏点，或多或少会被这些用途刚需的卡牌吸引的。


    最好是吸引来同时兼顾这两点的客人，提高进门的交易效率。


    有什么办法呢？


    “小秋，你发现啥了？”


    “那个老板不是一般人，情绪平静，必定有所依仗。再不走怕是要吃亏。”


    陈曼秋仔细复盘着在店里的观察到的店：“抽卡？她是个抽卡商？这就是所谓的实现一切心愿？”


    “嘿！那看来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奎哥咧开大嘴，“还想要什么都能有呢，说不准就是做骗人生意的。”


    “……不一定，万菲菲她们不像是会和骗子在一起厮混的作风。”


    陈曼秋暂时想不明白，又不愿意自己冒险。末日生存越来越恶劣，越来越难拿来什么“上供”了。她挽住奎哥，柔声安抚着。


    “那个邓昊不是一门心思要表现自己吗，应该一直盯着万菲菲那边呢。让他去替咱们探探里面的秘密。”


    “是，嘿嘿，小秋说的是。就让那小子去探探路，这可是他的荣幸。”


    “抽卡？这两天万菲菲就一直在弄这破东西？那换一堆异种肉有什么用？都是白瞎功夫的事儿，骗人都不会骗点有用的。”


    邓昊在暗中嗤笑万菲菲，果然只有没什么眼界的女人才想着都末日了还玩这些小儿科的玩意儿。


    更何况：“那异种肉也是没用的东西，纯折腾功夫。”


    看来是家里失去了唯一强壮年轻的武力值，也只能捣鼓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安慰自己了。不过……


    “万一她真发现了什么用处怎么办？不行，也不能就让她这么胡闹下去，这不是耽误人别人家的时间吗。”


    想到诬蔑三人名声的方法，邓昊找到一处居民屋。


    “昊子，你说的是真的？真有搞头？”


    “当然是真的，我都观察好几天了都。你信我的，绝对有货，而且我还……”


    想到陈曼秋的警告，邓昊打了个冷颤，不敢把和奎哥的“合作”抖出来。


    “总之你信我的，她们手里肯定有好东西。不然哪来的底气，突然去收一堆没有用的异种肉？”


    赶忙随便编了个理由应付过去，怕说漏嘴，这人也惦记上万菲菲那把匕首。


    这可不行，这匕首可是自己将来能加入奎哥的关键敲门砖。


    “倒也是这么个说法。”


    蒋杰眼珠子转了转，暗地里睨了一眼邓昊：“就是……哎呀，再有啥好东西，那不也是嫂子的东西嘛，又不是别人的。”


    “哎！这不能只这么论。你看看她，这两天有没有干什么正经事？”


    邓昊急了，光靠自己可对付不了万菲菲，又不想在这人面前露怯，像机关枪一样一句接一句往外蹦。


    “她自己不务正业就算了，还领着大家伙都一起玩物丧志！像什么样子！”


    “那抽卡！抽个破卡能有什么用？！”


    “再说了，她有好东西，也不知道拿出来和大家分享分享”


    “这都末日了，合该大家齐心协力，就算她是我女朋友，那我也不能由着她这么藏私！”


    “咱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她以后会醒悟的！”


    “昊子大义啊！”


    因为之前末日游戏刚降临的时候，是万菲菲领着大家一起在镇子里做建设，维护住了末日后的秩序，在小镇里颇有一些声望。


    “就是嫂子之前，镇子里大家伙不都挺认她呢。咱们要真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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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无凭无据的，以后在城里不好混啊。”


    “不会！我不能让大家被这个女人蒙蔽！你不是认识些兄弟，让他们在暗地里散布些消息……”


    “这……昊子啊，眼下这个世道你也知道，兄弟们也是在家呆好久了，是不缺这些功夫。”


    蒋杰却没马上答应邓昊的计划，面上为难，凑到跟前，手上殷勤地拍着邓昊的膊。


    “就是……兄弟们这么多张嘴，也得吃饭不是？”


    “你这是什么话，我可不是那让大家白出力的人。”


    邓昊听出来蒋杰的意思，没有生气，大方道：“我主要是，看不得万菲菲这太过自私，不利于小镇团结。我是自家人，不好说她。你放心，等知道她的秘密，拿到东西都给兄弟们分了就成。”


    短视。


    看不上蒋杰这副小气做派，末日前他所谓的那一帮兄弟就只是群在家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


    末日后一群瘦猴，怕是更活不下去的。


    不像他，等拿到匕首，就能跟着奎哥一起做事，不得在这末日里混个风生水起。


    邓昊甚至觉得，这《升格者》游戏，就是为了帮自己名扬天下而来的。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


    “好嘞昊哥，还是您大气！您放心，兄弟们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蒋杰才不管邓昊为什么和外人一起从自家掏东西，总之能拿到好处就行。冤大头多了，才能多混点好处。


    “她要这些东西干什么？难不成她真有什么新发现？比她那个宝贝匕首还重要？”


    再次监视起万菲菲，邓昊心里也开始有些犯嘀咕。


    上次计划失败，邓昊明白万菲菲绝对不会再和他和好。虽然女人就是心软，但她们那是一伙奇葩。


    也因此，从回来后他就一直小心躲着，算计着新计划。但对面一直没有清算的意思，加上自觉有奎哥作为后盾，邓昊心思又活泛起来。


    看来女人就是心软……


    “什么鬼东西？！”


    一截苍白的手臂柔软地从腰间穿过，轻轻向上探着，附着的胶质鳞片有规律地微微翕动，仿佛正迷恋地收集着爱人身上的气息。


    邓昊看到远处果冻状的灵活肢节悄悄从土石间拱出，幽蓝色的毛绒孢子安静地飘起，一圈一圈地扩散开。


    “异种……异种！”男人胡乱挥舞着手脚，试图抓开身上的鞭尾，“救……救……呃！”


    然而能够灵活游走的触手却极其坚硬，身体也感到一阵麻痹，呼救声像一块又大又干的馒头，噎在了嗓子里。


    不要……不要！不要死！啊！不要死！


    触腕的尖端反射出寒光，已经攀上脸颊，与男人对视着。只要轻轻一点，身下的爱人就能进入香甜的梦境……


    “砰！砰——哧！”


    “小心，异种来了！”


    “张哥！”


    红色的溪流在土地间汨汨流淌着。


    结伴外出探索的众人很快察觉出异种的靠近，偷袭失败又受到攻击的巨物不再演示自己的动作，挥起双钳，闪电般夹向张修平腰间。再度横扫向其他方向时，细密的倒刺上已经挂了细碎的血肉。


    随着它彻底钻出地面，占据好远程攻击位置的李千金看清了这只异种的全貌。


    这只闪着幽光的变异蝎子，尾针分叉出数十条看起来灵活而柔软的弹性鞭尾，尖端是泛着黑光的毒刺，绵延数米，铺满了整个空间。


    打不过了……


    “千金！”万菲菲大喝。


    然而看着下方的众人，李千金却下意识抓紧手中的弓，没有举起。真的有胜算吗？


    不敢进一步激怒这只异种，犹豫要不要出声。如果放弃战斗，或许有可能，可以逃走少数人……


    下定决心，李千金拉满弓弦，准备掩护。至于能走多少，只能听天由命了……


    “要抽卡吗？”


    突如其来的平静嗓音让下方混乱抵抗的众人一愣，下意识寻找声音的来源，对上一抹金色。


    不知何时，在前方的枝干上坐着一道沉静的身影，黑色的长发顺滑地垂下，蜿蜒在手边摊开的书上。


    和缓地扫过众人，泫芜再次开口道：“要抽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