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银……”


    谈鸿如遭雷击，她瞳孔颤了颤，迅速低头。


    秘银直直望着她，不发一言。


    刚才那抹银白太过熟悉，队内三人大惊，第一时间向树丛望去。


    又是一阵窸窣声，里面走出两个人影。


    “小老大！”


    “塔莉！”


    西里尔眼睛瞬间睁大，他跑上前，神色激动。


    一抬眼就看到西里尔四肢不协调一般向自己跑来，元曌一楞。


    她目光古怪：“西里尔，你吐舌头干嘛？”


    正兴奋的西里尔闻言，一个急停，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原来的身体。


    他和吞天交换时，行为总受对方的身体习惯影响，乍一归位还不太习惯。


    刚才见到元曌大脑一片空白，他都没注意到视角高度改变了。


    为防止再闹出乌龙，西里尔连忙把吞天收回召唤空间。


    “莱昂尼，你……”维罗妮卡也很快反应过来，她目光落到元曌虚弱的脸色上，眼中的惊喜一凝。


    顾不得问发生了什么，她匆忙拿出两瓶高级止血剂：“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这事说来话长。”


    元曌拿过其中一瓶喝下，又在维罗妮卡的强烈要求下喝了第二瓶。


    后背的伤口瞬间凝住，她的心却在滴血：


    高级止血剂，一个金币一瓶，她两口就喝掉了自己全部资产的好几倍。


    她惆怅地望向伏夜，心道她马上要和他变成同事了，却想起这人刚从自己口袋里薅走22枚金币，说是一夜暴富也不为过。


    元曌心中叹气，掏出封装好的两瓶魔法兽血递给维罗妮卡。


    伏夜垂眼，嘴唇抿成细细一条线，不知在想些什么。


    “火系高危魔法兽的血？这么多?”


    维罗妮卡没想到元曌还搞到了这个，血液中的元素会随魔法兽死亡而消散，这么两大管浓郁的火元素兽血可不好收集。


    除非在魔法兽死去的下一秒就放血。


    顶着她狐疑的眼神，元曌把在遗迹深处的经历简明扼要叙述了一遍，隐去了和莉奥拉有关的部分。


    恩柏林家族和王室关系密切，把维罗妮卡牵扯进来有弊无利。


    塔莉和秘银至今以为袭击她的是图谋不轨的探索者。


    “秘银?”维罗妮卡眯眼，察觉到了什么。


    她视线在不远处对峙的两人身上游移，心中恍然。


    这两人明显认识，谈鸿见到秘银时的情绪波动比诅咒元曌时还大。


    如果谈鸿的队伍恰好是每个系一人，那她口中死于魔法兽的队友应该是精神系的，和秘银完全符合。


    眼前浮现出谈鸿说话时的神态，维罗妮卡眼中闪过犹疑。


    她提及队友“死亡”时平静得吓人，没有丝毫悲痛与懊悔，仿佛死去的人和她无关。


    如果不是秘银活着出现，她还以为谈鸿亲眼目睹了对方的死亡。


    ……真是疯了。


    维罗妮卡心想。


    元曌无所事事地踢着脚边的草，脚尖在掉落的不知名果子上一碾。


    一般来说，一个队伍中必然会有法术系、近战系和治愈系，这三系被称为“核心三角”，决定了队伍的基本走向，甚至有人认为，队伍的水平高低取决于核心三角的能力。


    谈鸿成为新任治愈系首席后，来拉拢她的人数不胜数，但她相继拒绝了几位首席的入队邀请，组建了自己的队伍。


    要知道，治愈系自保能力在六大系排倒数，治愈系队长在校赛中都屈指可数，谈鸿敢这么做，足见她的野心和自信。


    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此刻却冷汗涔涔。


    元曌自然也推测出秘银是他们队的人，她在听秘银说前方有狗的时候就猜到是吞天，走近后发现双方剑拔弩张，干脆拉着另外两人在草丛里蹲了会。


    然后就听到自己死了的消息。


    秘银也是从那时起沉寂起来。


    他们这边欢欣鼓舞，另一边氛围则截然不同，二人间的沉默无声蔓延，谁都没有开口，良久，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首席。”秘银抬眸扫过自己的队友，目光落在刻意避开她视线的谈鸿身上。


    “你觉得我死了吗？”


    她声音不轻不重，好像只是单纯在叙述某个事实，谈鸿心头一跳。


    她垂眸，语气尽量平和：“秘银，你误会了，当时魔法兽追着你往里跑，我们跟不上，后来又一直找不到你，大家都很担心，就……”


    “你觉得我死了吗？”她打断。


    谈鸿眉心轻蹙，秘银入队以来，从来都是自己说什么她做什么，这还是她第一次忤逆自己。


    真麻烦。


    她心烦意乱，却不敢抬头，比起权威被挑衅的不满，先到来的是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谈鸿定了定心，话风一转：“秘银，之前是我不好，没有弄清楚状况就下定论，你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的，但现在你安全回来了，大家都很为你高兴。”


    “欢迎归队。”


    她面上难得露出几分笑意，眼球却极快扫过队内其他人，他们掺杂着惊恐和厌恶的神情霎时收起，露出难看的笑容。


    “对啊对啊，秘银，大家都很担心你！”


    “你失踪后，首席急坏了，带我们找了好久。”


    “是啊，如果不是我们拉着，她都要闯进去救你了！”


    “秘银，不要忘了首席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应当报答她啊！”


    听到这句，谈鸿本还温和的面容一寒，那人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尾音戛然而止。


    多嘴。


    谈鸿转瞬恢复平静，静静等待秘银的回应。


    她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让秘银引开魔法兽是出于全队的利益考虑，她的能力最适合吸引魔法兽注意，如果不这么做，整个队伍都会蒙受巨大的损失。


    只是没想到她能死里逃生回来，任谁在那种状况下都会默认她丢了性命。


    幸亏秘银一向很好哄，要是换了别人，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谈鸿眼中划过侥幸，笃定她会和从前一般顺从。


    这种笃定随着秘银的沉默不断瓦解。


    几道清脆的“咔擦”声响起，是元曌几人开始分熔岩果吃，他们看戏般的姿态让谈鸿感觉自己像个观赏型魔法兽。


    她有些不耐烦：“好了，秘银，出去后我会给你补偿，不要闹脾气了。”


    她望向好整以暇的元曌，眼神一暗。


    秘银和她是一起回来的，两人想必在深处碰上了，谁知道她跟秘银说了些什么，害她这么不听话。


    “算你运气好。”谈鸿淡淡瞥了她一眼。


    这莫名其妙的恶意是哪来的？


    元曌挑眉，刚要开口。


    “不要。”


    秘银的声音沉沉落下。


    被接连冷落，谈鸿早已到了忍耐的边缘，闻言脸一黑：“秘银，我再说一遍，不要闹脾气，有什么事出去说。”


    在场几人都不由皱眉，被队友抛弃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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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线后的痛苦被简简单单概括为“闹脾气”三个字，任谁都受不了。


    话虽如此，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两人之间的事还是应该由他们自己解决。


    “队长，你说你欢迎我。”秘银深吸一口气，抬眸：


    “为什么不看我？”


    谈鸿猛地抓紧手中的魔杖。


    权衡不到一秒，她抬起头，宽和道：“我现在就……”


    话音未落，她脸上表情猛地一变，连连后退好几步。


    只见秘银乌黑的瞳仁已扩散到占据大半眼球，再配上她垂至腰间的银白色长发，整个人透出一股浓重的非人感。


    谈鸿的反应在她预料之内，秘银轻轻一眨眼，瞳孔又缩回了正常大小。


    没察觉到任何异样，谈鸿想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但望向面前陌生的少女，她不敢开口。


    她没忘记这是个怪物。


    “我不想进校赛了。”秘银忽然道。


    这句话出乎所有人意料，他们这支队伍就是为校赛而组，秘银不想比赛，言外之意就是想退队。


    谈鸿眉毛下压，“不行”两个字脱口而出。


    这句话完全没经过思考，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强硬，她忍着心中的不适捏了捏眉心。


    谈鸿最开始看中秘银是因为她展现出的强大实力，哪怕她恶闻缠身，她也坚持让她入队。


    绝对的实力本就会招来恐惧和孤立，这再正常不过。


    直到那个心生恐惧的人成了自己。


    谈鸿永远也忘不了少女以一人之力对抗巨兽的那一幕，被她填满眼眶的漆黑瞳孔注视，她眼中的惊惧更甚那头魔法兽。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精神力暴动的破坏力，她毫不怀疑如果秘银当时转而攻击自己，她将毫无还手之力。


    这种超脱控制的恐惧直到现在都让她浑身战栗。


    “诶，你认识谈鸿不?”


    突兀的声音打破寂静，手臂传来轻微的碰触感，伏夜偏头，是元曌在用刀柄戳他。


    “没听说过。”伏夜摇头。


    他不爱社交，也不关注论坛，在校内认识的人不多。


    “你们首席你都没听说过?”元曌心道他真是消息闭塞，“我都知道。”


    伏夜垂眼，视线落在她被血水浸湿的发尾，轻轻“嗯”了一声。


    西里尔是个呆瓜，不问也罢，元曌凑到维罗妮卡身边：“你认识她吗？”


    维罗妮卡瞥了她一眼：“我也不是谁都认识。”


    他们的交流声没有刻意压低，全传入了谈鸿耳朵里。


    她凉凉睨了眼元曌：“原来是这样，你要进莱昂尼的队伍?”


    “她许给你什么好处，让你短短几个小时就决定背叛我？”


    西里尔小声嘀咕：“每次涉及到你，她就发疯。”


    元曌也不解，无论是刚才还是现在，谈鸿话中的恨意都不像假的。


    莱昂尼到底怎么惹她了。


    元曌上前一步，塔莉晚了一秒，没拦住她。


    “秘银没背叛你。”她摊手，“我邀请她了，她没同意。”


    ……算了，塔莉心想。


    “你邀请她了？”谈鸿心道果然如此。


    她凌厉的眼神扫过秘银，后者没否认。


    谈鸿表情迅速淡下来：“既然如此，你走吧。”


    在场几人都是一愣，没想到她这么轻易放人。


    “我不需要不忠的队员。”


    谈鸿抬眸与元曌对视，眼中戏谑之色渐浓：“莱昂尼，你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