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窗漏

作品:《封建大爹他强取豪夺

    梁军中军帐,静得落针可闻。


    文武朝臣垂首肃立,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惊动了什么。


    “陛下。”一位须发半白的文臣踏出班列,是门下省的冯侍中,“新附晋土,余烬未熄。”他抬起眼皮,眼里满是忧心,“礼国质女姜氏,长附晋国十数载,心思难测。如今……竟安置在文书别院?还许她翻阅旧晋文书?”他喉头滚动,竭力咽下更重的谏言,“臣恐此举,徒惹非议……亦恐此举养虎遗患。”


    冯侍中话音刚落,刑部的张侍郎出班道:“臣附议!陛下明鉴!”嗓音尖利得刺耳,像是憋着股没散尽的郁气,“姜氏何等狡猾,兵乱之际,竟能金蝉脱壳。若再容她掌理旧晋文书,以其心智,必窥其隙,再谋脱逃。恳请陛下严加管束,或另遣忠直干员督责!”


    御座之上,萧承璟缓缓扫过群臣:“卿等所虑,朕知之。”他声线沉稳,指节笃地叩了下御案,震得人心尖一跳,“姜氏久居晋宫十五载,深谙旧晋事务。晋地初定,旧档堆积难辨真伪。留其勘校,是为取其熟稔之便,立新治之效。


    “至于礼国……”他话尾悬着,声音沉了半分,“晋室骤亡,礼国难免惊疑。姜氏乃其君女,质于晋而为我所得。若苛待之,恐寒礼国之心,徒增边衅。今令其安居别院,略尽薄职,亦是向礼国昭示朕之仁厚,安抚其心,稳我西陲。此非优渥,乃羁縻之道也。”


    “诸卿若觉不妥……”他刻意拉长调子,目光扫过冯、张二臣,“莫非有更妥善之人选,能兼具熟稔晋事与安抚礼国之效?抑或……诸卿愿亲赴文书别院,代朕厘清旧晋文书?”


    二臣面色骤变,额角渗出细汗:“臣惶恐……”


    与此同时,文书别院。


    门扇吱呀轻启,内侍总管崔尽忠捧着檀木托盘飘身进来。


    通身谄媚气派,竟叫满室沉凝,陡然活了三分。


    “姜娘子安好。”崔尽忠眼皮微掀,眼风不着痕迹地在舒窈面上一溜儿,“圣上怜娘子连日伏案辛苦,笔砚劳神。”他将托盘举过头顶,“特命奴才奉上澄心堂玉宣十函,秣陵紫玉毫一匣,并徽山古墨、邕宁端砚各一具。”


    言罢,他掀起杏黄云锦的一角,露出盘中珍宝。


    件件皆是文林魁首,远非文书别院中尘封的秃笔糙砚可比。


    崔尽忠掂量着这些物件,心知虽打着公务所需的旗号,但其品质之精远超寻常。


    不由疑惑,今上御极八载,何曾对谁有过这般细致入微的关照?


    “谢陛下恩典。”舒窈颔首致谢,目光在那价值不菲的纸墨上停留一瞬,便移开了。


    “娘子折煞奴才了。圣上亲择之物,显见圣心独重娘子掌理之机要。”崔尽忠颊边笑纹又深浓了几分,甜腻得几乎能沁出蜜来,“娘子若有难处,只管吩咐奴才便是。”


    “劳内侍挂心了。”舒窈目光落在崔尽忠脸上,眸底漾起一丝探究:“敢问内侍如何称呼?”


    骤问姓名,崔尽忠猝不及防。堆叠的笑纹在脸上僵了一瞬,旋即绽得更开:“劳娘子垂问,奴才贱名崔尽忠。”


    话音未落。


    远处刀剑相斫的锐响,裹着令人牙酸的哀嚎,直撞过来,惊得梁间栖尘簌簌飞落。


    舒窈霍然起身,疾步掠至窗边,一把推开窗扉,急声喝问:“崔内侍!外面怎么回事?”


    崔尽忠忙不迭躬身,脸上堆着安抚的笑褶:“娘子勿忧。些许旧晋遗忠罢了。赵将军亲自弹压,转瞬即定。”


    “赵将军?”舒窈眼波微凝,指尖抠紧了冰凉窗框,“他戍守在此?”


    小小文书别院竟劳天子近将亲自坐镇?


    就这么怕她逃走吗?


    舒窈不解。


    “正是……”崔尽忠陪笑着正要说些什么。


    外间铁甲铿锵声近,一卒单膝砸地,声如闷雷:“禀崔总管,逆贼尽诛。”


    崔尽忠摆手挥退兵卒,深躬:“贼人已溃,娘子安心。”


    舒窈望着隔绝天地的高墙,指甲深深刻进窗棂木纹。


    晋国余孽袭击此处,不像是随机暴乱,倒像是有预谋的定点行动。


    难道……是冲着她来的?!


    随即心头泛起更深的忧虑。


    自己都朝不保夕,春桃和鲁伯祖孙的处境只会更糟糕。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此念一起,喉咙里似哽了团棉花。


    知情的赵俨在外面镇压余孽,问不到。


    可能知情的崔尽忠是梁帝的人,问了只会让梁帝更加警觉,不利于她逃跑。


    该怎么办?


    舒窈强迫自己松开窗棂。


    殊不知,指甲已然在上面留下了浅浅的印子。


    正自恍惚间,目光不觉落在那甲印上。


    有了!


    舒窈灵光乍现,转身步回书案,却未落座,只倚在案边。


    片刻,一声极轻的叹息逸出唇齿,荡在空寂的室内。


    轻轻巧巧,却似珠落玉盘,将死水般的寂静砸出圈圈涟漪。


    舒窈边用余光偷瞄侍立角落的崔尽忠,边流露出一段疏离之态。


    那容色并非哀恸,亦非愁怨,像是一件本该夺目的稀世珠玉,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尘翳,虽仍矜贵,却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落寞,如同秋江暮色里偶然驻足的孤鸿。


    崔尽忠姿态恭敬地趋近一步,状似无意地扫了眼舒窈捏紧的指尖:“娘子……”他斟酌着措辞,“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舒窈像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动,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勉强牵了牵唇角,她露出一丝极苦极苦的笑意,声音带着些许沙哑:“方才…被那厮杀声一惊……不知怎地…想起一件从前的小玩意儿了……”


    她将声音放平,带着一丝追忆:“前时仓促,有枚私人玩意儿,被赵将军收着了。铜制密押,约莫这般大小。”素手略一比划,“不知…赵将军可还留着?若方便,崔总管可否替窈窈问问,此物…可否归还?”


    眉梢恰到好处地染上一丝落寞,仿佛自知痴人说梦。


    崔尽忠脸上皱纹因这少女心事柔和了一瞬,躬身道:“奴才记下了,这就去寻赵将军问明下落,尽力为娘子寻回此物。”


    “有劳崔总管了。”舒窈微微颔首。


    待崔尽忠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


    舒窈重新执笔,目光落回文书。


    但愿此问能换来人质的确切消息。


    一点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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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噼啪炸响,溅落案头。


    舒窈一目十行地捕捉着文书中关键词,将枯燥的文字迅速归类存档。


    社畜本能正高效运转着,这份高效带给她一种熟悉的安全感。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没有被幽禁,她还是那个在格子间为绩效奋斗的打工人。


    舒窈熬到深更半夜,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挪进里间歇息。


    梁帝待她还算客气,至少睡觉的时候没派人守着。


    她怔怔望着这间素净卧房。


    床榻正对着房门与窗牖,窗纸外两名守夜兵卒的身影隐隐晃动。


    床榻右侧另有一扇小窗,窗下便是妆台。


    妆台上,赫然立着一盏铜灯台,式样与正厅那盏分毫不差。


    灯芯一点残焰跳动,扩出微弱的光晕。


    舒窈捻灭了灯芯,摸向那扇小窗。


    白日里她便留心过,这文书别院是个回字形格局。


    若没猜错,这扇窗与院墙间,应有一条无法布防的窄巷。


    为验证心中所想,舒窈蹲在窗棂角落旁,小心翼翼剥开窗纸一角,就着缝隙凝目望去。


    窄巷。高墙。和她想的一样。


    然,不远处的高墙上,竟有一个意料之外的木棂窗漏。


    一个念头腾地窜起,烫得舒窈指尖都发抖。


    舒窈将指尖舔至濡湿,往窗纸卷起的边角上点了点,将窗纸捻捺抚平。


    随后缓缓直起身子,双手抵住窗棂,暗中着力,推开寸许宽的缝隙。


    窗扇滑开时,老旧木轴发出艰涩的呻吟。


    舒窈动作一凝,倏地侧首回望。


    门外兵卒形影未动。


    还好……


    舒窈暗吁口气,肩背稍松,悬着的心往回落了落。


    不敢迟疑,反手抄起妆台上的铜灯台。


    没有丝毫犹豫,将灯台底座的边缘抵在,木棂格子与墙体连接的缝隙间。


    咬紧牙关,手腕运力。


    吱嘎。


    铜身啃咬着朽木,发出沉闷的钝锯声。


    细碎的木屑簌簌落进漆黑的夹道里。


    昏暗中,她的眸子亮得灼人,刻意放缓了手中的速度。


    不急,慢慢来,夜还长着呢……


    翌日,舒窈披了件素袄,揉着惺忪睡眼,朝桌案走去。


    行至案边,掩口打了个小小的欠伸,眼窝挂着青影,眼角带着困意。


    舒窈人还没站稳,崔尽忠便悄没声地堵在了她眼前。


    “娘子晨安。”崔尽忠压低嗓子道,“您昨日吩咐要寻的那物件……”话尾悬着,眼风飞快掠过舒窈尚带倦意的面庞,续道:“奴才已探过口风……只怕……一时恐难索回。”略一顿,“倒是圣上……”声气里掺着一丝伪饰的平和,“昨儿个特意嘱咐下来,道是人皆安好。显见是天心垂怜,时时挂念着娘子关切之处。”


    人皆安好?


    舒窈心下纳罕。


    梁帝不光听懂了她借问铜印探听人质安危的弦外之音。


    竟然还派了心腹内侍过来递话。


    这份体贴,似乎过于沉重。


    舒窈喉头发紧,无声自问道。


    她一个前朝质子有那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