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夜，已交子时。


    由于江静潮仍然双目失明，璇玑担负起贴身照料的责任。


    这些日子两人同床共枕，璇玑却如柳下惠附身，楚河汉界清楚分明。


    冷白清辉漫过狐宫的雕花窗棂，流淌在中庭。


    合欢树的枝桠斜斜，叶尖垂着的夜露偶尔坠下，“啪嗒”一声落在青砖缝里，倒让周遭更静了


    ——静得能听见他自己攥紧衣摆的沙沙声，能闻见璇玑身上合欢花被夜风拂开的淡香。


    璇玑在庭中打坐修炼回来，正准备休息。


    一抬头，瞥见师尊身着一身轻红纱衣，嗫嚅着鼓起勇气问她：“你，要吗？”


    声音有几分沙哑，陆璇玑没反应过来，以为师尊的嗓子干。


    “要什么？师尊你渴了吗？要不要喝，水——”


    最后一个字噎在口中。、


    江静潮缓缓撩开拔步床的如意合欢床帐，赤足踏上冰凉的玉石地面，激得他浑身发颤。


    江静潮不着雕饰便已是绝色，如今在一群九尾狐的指点下，简直如同妖孽转世，朦胧的眇目又增添几分难以言喻的脆弱。


    璇玑看呆了：师尊可真水灵。


    江静潮走了几步便停在原地，将选择权交给璇玑。


    璇玑轻笑，笑声在寂静的夜里像羽毛扫过，不紧不慢地折磨他紧张的精神。、


    “师尊这是，自荐枕席吗？”


    “我……”


    江静潮站在黑暗里，感觉时间已经过了许久，一颗心坠入谷底。


    刹那间，他浑身腾空，已被璇玑抱在怀里。


    “师尊，我听说人有五感，乃视、听、嗅、味、触，失去视觉，其余四感会不会格外敏锐呢？”


    “嗯……”


    “弟子疑惑，不如师尊以身作则，替我答疑解惑可好？”


    …………


    江静潮感觉千百年来的人族教养完全褪去，他和自己生长在原始森林里的同胞门一样，变成了真正的野兽，一声声呜咽低吼，压抑在唇边。


    朱红廊柱上悬着的人鱼烛，晕出一圈暖黄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花窗交叠着。灯芯偶尔噼啪一声，溅出点点火星。


    夜色，撩人呀……


    骤雨初歇，被璇玑“身体力行”哄得头脑发昏，江静潮最终还是道出实情，将兔妖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告知璇玑。


    “噗！哈哈哈哈哈哈！嗝！哈哈哈哈哈！”


    璇玑美人在侧，乍听此言，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从宽大的拔步床上笑翻下去。


    幸好她顾及着江静潮肚子里还有自己的幼崽，动作才收敛些许。


    “师尊，你傻不傻！世上若有这种东西，婴岚还不被人薅秃了！


    就算这秘方真的有效，也是对凡人而言，我们两人都是高阶修士，岂会被雕虫小技所迷？”


    笑着笑着，璇玑突然停住，面色严肃。


    她想起自己和师尊的第一次，那几坛格外烈的酒？


    她酒量不差，师尊更是真仙境修士，怎么会喝几坛酒就迷了心智？


    “婴岚！婴岚！我从金雀坊拿走的几坛酒，是哪里来的！”


    翌日清晨，璇玑风风火火闯进婴岚寝宫。


    婴岚一脸懵：“什么酒？金雀坊不是早就关张了？这是哪个猴年马月的事情？”


    待听完前因后果，婴岚也难得严肃，回忆起来：


    “这酒是姬氏家主姬憬容送来的，当时咱们缺钱，你说过的，姬憬容送来的好处一律留下，要求一律不答应，所以我就收下了。”


    姬憬容！


    你可真是好样的！！！


    …………


    几天后，江静潮双目清明，除了肚子变大之外，身体已经完全痊愈。


    腹中胎儿安安稳稳生长，江静潮惦念蜀山弟子，起卦问灵，居然又是泽水困卦。


    璇玑不信邪，也取来蓍草，连卜三次，卦卦皆是泽水困！


    两人对视一眼：蜀山怕是发生了大事。


    江静潮惦念蜀山所有弟子，璇玑只牵挂郗荷一人是否安康，两人还是决定，悄悄回到蜀山看看情况。


    **


    “师尊，你肚子大了，恐怕钻不进狗洞吧？要不我先进入看看情况，你在外面等我。”


    江静潮扶着后腰，惊讶地看着璇玑从西野坡的狗洞钻进蜀山派外墙。


    璇玑洋洋得意，她重生后苦练缩骨功，再小的狗洞都能钻进去。


    江静潮无奈扶额，徒弟一脸求表扬的神情太过明显，他只得轻声哄她：


    “好孩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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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厉害！不过还是先出来吧，我们回蜀山不用钻狗洞。”


    “我不！”她好不容易练成的锁骨功！


    拿她没办法，江静潮只得假意皱眉，摸着肚子低呼：“啊——”


    “肚子怎么了？”


    小狗迅速从狗洞里出来，回到他身边。


    江静潮指尖点点肚子，心道：还是你这丫头能拴住你娘亲。


    璇玑旁观江静潮给叶空青传音，两人扮作叶空青的药童进入蜀山派大门时，只觉自己在江静潮面前钻狗洞的行为蠢到没脸看。


    山风裹着熟悉的清灵之气扑面而来，却让江静潮蹙起了眉。气息依旧，却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太静了。不仅是无人的静，更是一种…沉沉的死寂，连往日最聒噪的鸟雀似乎都噤了声。


    两人越走，心头那点不安便越是扩散。


    途经灵田，往日里郁郁葱葱、灵气盎然的禾苗，此刻竟大半蔫头耷脑，叶尖泛着枯黄。


    田地间负责灌溉除草的几名弟子动作迟缓，眼神空洞。


    璇玑脚步一顿，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几张麻木而年轻的脸。面黄肌瘦，印堂发暗，周身灵气波动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哪像个修仙之人！


    那郗荷呢？郗荷会不会也这般憔悴？


    她心头猛地一沉，不再慢行，疾行至叶空青的虎杖峰。


    虎杖峰有结界阻隔，两人不必遮掩气息。


    叶空青见到江师兄，攒了一肚子问题要问，晏重嘉也有满腹牢骚要倾诉。


    叶空青先问：“师兄，几月不见，你为何腰腹臃肿？莫不是身患恶疾？”


    江静潮莞尔一笑，低头轻抚孕肚，指尖顺着隆起的弧度慢慢摩挲。


    回蜀山之前，璇玑问过他，是否需要披上大氅遮掩身形。


    他知晓璇玑的意思，以男子之身孕子，恐怕会被指指点点。


    可是，肚子里的孩子，是他和璇玑的宝贝，有什么不好意思示人的呢？


    师兄浑身荡漾的幸福氛围，让晏重嘉摸不着头脑，叶空青身为医修，倒是觉得眼前场景颇为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并非恶疾，而是身怀六甲，因此腰腹臃肿。”


    什，什么？


    师兄怀孕了？哪个杀千刀的让师兄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