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的铁水，走廊里每一个工作人员都脚步匆匆，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紧张。


    他们都知道，新来的侯局长，抓了一条前所未有的大鱼！


    一个公安副局长，一个招商局长，还有一个神秘的幕后“白手套”！


    这案子要是办成了，整个汉东反贪局都将名声大噪！


    三间审讯室，将谢海虎、谢振国、林卫东三人分开关押。


    谢振国和林卫东的审讯室里，充斥着愤怒的咆哮和冷静的质问，但负责审讯的干警都得到了侯亮平的死命令——不听，不信，不放人！


    而侯亮平，则亲自走进了关押着谢海虎的第三间审讯室。


    在他看来，这个衣着朴素、看似无害的老头，才是整个腐败铁三角的核心，是那只藏在幕后、操控一切的黑手！


    审讯室里，一盏刺眼的白炽灯从天花板上直射下来，将冰冷的金属桌椅照得泛着寒光。


    谢海虎安静地坐在审讯椅上，那副在酒店被侯亮平亲手铐上的手铐，已经被取下。但这种羞辱，比任何枷锁都更沉重。


    他微微闭着双眼，胸膛平稳地起伏着，仿佛不是在接受审讯，而是在公园里打盹。


    “老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侯亮平拉开对面的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将一份卷宗“啪”地一声摔在桌上，试图用这种方式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然而，谢海虎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让侯亮平心中窜起一股无名火。


    他要的是嫌疑人惊慌失措的眼神，是对方语无伦次的辩解，而不是这种古井无波的死寂！


    “姓名？”侯亮平强压着火气，开始了程序性的询问。


    无人应答。


    “年龄？”


    依旧是沉默。


    “职业？”


    回答他的，只有谢海虎那悠长而平稳的呼吸声。


    “哼！装聋作哑是吧？”侯亮平冷笑一声，身体前倾，双肘撑在桌上，摆出一副极具压迫感的姿态。


    “别以为你不说话，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


    “我告诉你，你的孙子谢振国，一个区区副处级的公安副局长，名下却有三千多万的来历不明的巨额存款！”


    “你资助的那个林卫东，身为招商局长，跟你们的账户往来密切，权钱交易的证据链，我们很快就能查清楚！”


    “还有你！一个无业的孤寡老人，却能拿出几千万给孙子买房买车，你敢说你的钱是干净的吗？！”


    侯亮平的声音越来越大，一句句质问如同重锤，狠狠地敲在桌面上，敲在每一个听着的人心上。


    他身后的助理程度，以及另一名书记员，都听得心惊肉跳，同时又对侯局长的雷霆手段佩服不已。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谢海虎，依旧是那副闭目养神的姿态。


    仿佛侯亮平口中那一个个天文数字，那些足以让任何官员前途尽毁的罪名，都只是窗外的几声聒噪的蝉鸣。


    这一下，侯亮平彻底被激怒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


    “老家伙！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他几乎是咆哮着喊出来的。


    这一次，谢海虎终于有了反应。


    他那如同枯树皮般满是褶皱的眼皮，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道缝。


    一道目光，从那缝隙中透了出来。


    那不是愤怒，不是恐惧，更不是一个阶下囚该有的惊慌。


    那是一道怎样的目光啊！


    深邃、苍凉、古老……仿佛蕴含着尸山血海，仿佛倒映着金戈铁马，又仿佛包容着天地万物，最后归于一片虚无的死寂。


    被这道目光扫过，侯亮平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百岁老人。


    而是一头从尸山血海中沉睡了百年的猛虎，偶然睁开了它睥睨天下的双眼！


    那眼神里的东西，他看不懂，也无法理解。


    那是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将风云踩在脚下，视众生为蝼蚁的……漠然！


    仅仅一瞬间，谢海虎又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瞥，只是侯亮平的错觉。


    “年轻人……”


    沙哑、苍老的声音，第一次在审讯室里响起。


    “……过刚易折。”


    说完这四个字，谢海虎便再无声息，重新恢复了那副入定老僧般的姿态。


    侯亮平愣了足足三秒，才从刚才那股莫名的心悸中回过神来。


    随即，一股恼羞成怒的火焰，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


    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一个阶下囚，竟然还敢威胁他这个反贪局长？！


    “好！好一个过刚易折！”侯亮平气得笑了起来，“我倒要看看，今天，到底是谁先折！”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谢海虎，对身后的程度厉声喝道：“给我看好他！二十四小时盯着！我看他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说完，他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


    而审讯室里发生的一切，包括侯亮平的拍案咆哮，谢海虎的惊天一瞥，以及那句“过刚易折”的忠告，都被角落里一个伪装成烟灰缸的微型摄像头，悄悄地记录了下来，并实时传输到了某个隐秘的直播间。


    这个直播间，没有在任何公开平台，但观看人数却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飙升！


    弹幕，如同雪花般密集！


    “我靠！这老爷子气扬也太强了吧！侯亮平被他一个眼神就给镇住了！”


    “‘过刚易折’！卧槽，这是高人啊！侯亮平这回怕是真踢到钢板了！”


    “你们不觉得吗？这老爷子闭着眼睛的样子，像一尊佛，睁开眼睛的样子，像一头虎！”


    “爷爷好淡定！粉了粉了！不管他犯没犯事，这气度，绝了！”


    舆论，在悄无声息间，开始发生微妙的逆转。


    走出审讯室的侯亮平，胸口依旧憋着一股邪火。


    他想不通，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怎么会有那种可怕的眼神？


    一定是装的！对！一定是装神弄鬼，想吓唬自己！


    “侯局！”


    就在这时，京州市局局长赵东来，带着一脸怒容，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侯亮平！谁给你的权力，不经我们市局同意，就跨区域抓捕我们的分局副局长！你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赵东来人未到，声先至。


    侯亮平正在气头上，看到赵东来，更是火上浇油。


    “赵局长，我是在办案！办的还是你京州班子底下的大案要案！你应该配合我，而不是来质问我！”


    “办案？你有什么证据就敢直播抓人？谢振国是我们市局的优秀干部，他爷爷更是……”赵东来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爷爷是什么？一个装神弄鬼的腐败分子头目罢了！”侯亮平不屑地打断他，“赵局长，我劝你现在最好离这个案子远一点，免得引火烧身！”


    “你……”赵东来气得脸色铁青。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侯亮平的助理程度，突然面色惨白地从外面冲了进来，声音都在发抖。


    “侯……侯局……不……不好了！”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侯亮平不耐烦地喝道。


    程度咽了口唾沫，指着楼下，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


    “楼下来了一辆挂着‘军A-00001’牌照的红旗车！”


    “一个挂着两颗金星的上将，带着一个警卫排，指名道姓，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