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委大院，市委书记办公室内。


    灯火通明。


    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正皱着眉，听着电话里赵东来那急促的汇报。


    当“东北虎”三个字从听筒里传出的瞬间，李达康那张常年不苟言笑，仿佛万古冰山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咔嚓！”


    一声脆响！


    他手中那支跟随了他多年的派克钢笔，竟被他硬生生的，从中捏断！


    墨水，染黑了他的指节，但他却浑然不觉！


    “东北虎”！


    别人不知道这三个字的分量，他李达康，怎么可能不知道？！


    当年他刚到京州任职时，老书记曾把他叫到办公室，神神秘秘地给了他一个地址，再三叮嘱，说那里住着一尊真正的“活菩萨”，是汉东省的“定海神针”！


    让他逢年过节，一定要亲自去问候，但绝不能声张，更不能带着任何目的！


    李达康当时还以为是老书记的夸张之词。


    可当他第一次见到那位看似普通的谢海虎老人时，只一个照面，他就被老人那双看透风云、包容万物的眼神给彻底镇住了！


    从那以后，他每年都会悄悄去探望几次，每一次，都受益匪-浅。


    他一直以为，自己守护的是一位隐退的智者。


    却万万没想到，自己守护的，竟然是传说中那位军中活化石，“东北虎”！


    而现在，这尊“定海神针”，竟然被侯亮平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给抓了？！


    还当着全国直播的面，去搜家？去羞辱？


    “混账东西！”


    李达康猛地一拍桌子，那张刚毅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难以遏制的惊慌和震怒！


    这已经不是捅了马蜂窝了！


    这是把天，给捅出了一个窟窿！


    一个足以把整个汉东官场，都卷进去的巨大窟窿！


    “东来！”李达康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有些沙哑，“你现在立刻带人，不！你亲自去！把老爷子给我完好无损地请出来！是请！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还有那个侯亮平！给我看住他！不准他再有任何动作！”


    “书记，来不及了！”赵东来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和无奈，“侯亮平已经疯了！他刚刚当着全国直播的面，把老爷子那张有独臂将军印章的持枪证给曝光了！现在还用‘牺牲’这种字眼去刺激老爷子！”


    “什么？！”


    李达康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


    完了！


    这下是彻底完了！


    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一个市委书记能够控制的范畴！


    他挂断电话，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地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喂，是祁同伟同志吗？”


    “达康书记，您好。”电话那头，传来省公安厅厅长祁同伟沉稳的声音。


    “同伟同志，你那个好学弟，侯亮平，现在正在京州西郊观澜别墅，直播审讯‘东北虎’谢海虎老将军！”


    李达康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我希望你，作为他的学长，能劝他回头是岸。否则，谁也救不了他！”


    ……


    另一边，观澜别墅。


    侯亮平挂断了赵东来的电话，脸上挂着病态的、胜利者般的笑容。


    他觉得自己又一次顶住了压力，捍卫了法律的尊严！


    他迎着谢海虎那冰冷如刀的目光，非但没有半分畏惧，反而高高地扬起了下巴，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然而，他还没得意几秒。


    他自己的私人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两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祁同伟！


    汉东省公安厅厅长，他政法大学的亲学长！


    侯亮平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看来，赵东来已经去搬救兵了。


    他慢条斯理地接通了电话，用一种懒洋洋的语气说道：“喂，是祁厅长啊，这么晚了，有什么指示？”


    “亮平！”电话那头，祁同伟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和疲惫，“听学长一句劝，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你知不知道你面对的是谁？那不是普通的腐败分子！那是我们大夏的功勋！是国家的瑰宝！”


    “收手？”侯亮平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


    “祁厅长，我尊重您是学长，但法不容情！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反腐的利剑一旦出鞘，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别说是他谢海虎，今天就是天王老子站在这里，只要他贪了！腐了！我就一定要把他绳之以法！”


    他的声音，慷慨激昂，正义凛然！


    仿佛他才是那个不畏强权，为民请命的孤胆英雄！


    电话那头的祁同伟，沉默了。


    足足沉默了十几秒。


    随即，传来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极度失望的叹息。


    “侯亮平啊侯亮平，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祁同伟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看死人般的平静。


    “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侯亮平不屑地撇了撇嘴。


    又一个！


    又一个想来当说客，想来官官相护的！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孤军奋战的勇士，正在对抗着整个腐朽的官僚体系！


    这种感觉，让他无比的沉醉！


    然而，就在他准备再次开口，对谢海虎进行新一轮的“审判”时。


    异变，陡生！


    别墅外，那群原本被谢海虎气场镇住的记者，突然又爆发出一阵巨大的骚动！


    人群，像是被劈开的潮水，自动向两边分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只见一名身穿笔挺军装，肩上扛着“一杠三星”上尉军衔的年轻军官，正迈着标准无比的正步，一步一步，朝着别墅大门走来！


    他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


    他没有理会周围任何的闪光灯和摄像头，径直走到了别墅门口，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猛地一个立正！


    “啪！”


    一声清脆的皮靴叩地声，响彻全场！


    他目光如电，直视着屋内的侯亮平，声音洪亮如钟，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汉东省军区司令部，作战参谋，周卫国！”


    “奉命！向汉东省检察院反贪局局长，侯亮平同志，送达一份绝密公文！”


    说完，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用牛皮纸袋密封着，上面盖满了鲜红“绝密”印章的红头文件！


    轰！！！


    “省军区司令部！”


    “绝密公文！”


    这两个词，如同一颗颗巡航导弹，精准地轰炸在了侯亮平那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自尊心上！


    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整个人，如遭雷击！


    那名叫做周卫国的参谋，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他当着所有直播镜头的面，撕开了密封条，从里面抽出了一份文件，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宣读命令的语气，高声念道：


    “根据《大夏国兵役法》、《大夏国国防动员法》及中央战区相关保密条例！”


    “经汉东省军区司令部研究决定，并上报中央战区批准！”


    “兹令：汉东省检察院反贪局，立刻无条件停止对我军特级功勋、退役高级将领谢海虎同志的一切调查行为！”


    “立刻无条件释放所有相关被扣押人员！”


    “所有在此次行动中搜查到的所谓‘证据’，包括但不限于枪支、证件，将由我军区纪律检查部门派专人接收，并进行封存！”


    “此令！”


    周卫国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千斤重锤，狠狠地砸在侯亮平的胸口，砸得他头晕眼花，几欲窒息！


    念完之后，周卫国将那份公文，连同那个盖满了“绝密”印章的封皮，一同递到了侯亮平的面前。


    他的眼神，冰冷如刀。


    “侯局长，请签收！”


    侯亮平呆呆地看着眼前那份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公文，他的手，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签？


    一旦签了，就等于承认自己之前所有的行为都是错误的！是违法的！是诬告！


    他将成为全国人民的笑柄！前途尽毁！


    不签？


    那可是省军区司令部，甚至有中央战区背书的正式公文！


    抗命不遵？


    那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直播镜头，死死地对准了他那张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如同调色盘一般精彩的脸！


    全网数千万的观众，都在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刚刚还不可一世，现在却进退维谷，丑态百出的反贪局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看着僵在原地，迟迟不肯接的侯亮平，周卫国的眼神，更冷了。


    他缓缓地，将公文又向前递了一寸，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森然杀气。


    “侯局长，你是要抗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