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内。


    赵东来刚刚亲手泡好一杯大红袍，准备平复一下今天那如同过山车般的心情。


    然而，茶杯还没送到嘴边，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骤然发出了一阵刺耳到几乎要撕裂耳膜的尖锐铃声！


    赵东来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瞳孔，死死地盯着那个闪烁着猩红光芒的来电显示——省公安厅，祁同伟！


    这么晚了，祁厅长亲自来电？


    赵东来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全身。


    他猛地抓起电话。


    “喂，祁厅……”


    “赵东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又带着雷霆震怒的咆哮，给硬生生打断！


    “我不管你现在在干什么！我给你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内，清空市郊纪委招待所方圆五公里内的一切！”


    “人、车、动物！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活物！一只苍蝇都不行！”


    “封锁所有道路！拉起最高级别的警戒线！对外宣称，军事演习！”


    “这是死命令！”


    轰！！！


    赵东来只觉得自己的天灵盖，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清空方圆五公里？！


    军事演习？！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祁厅长！您没开玩笑吧？那可是市中心郊区，常住人口十几万！一个小时清空五公里？这不可能！”赵东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道。


    这已经不是命令了！这是天方夜谭！


    “不可能？”电话那头，祁同伟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的冰冷，那是一种夹杂着恐惧和绝望的冰冷！


    “赵东来，我告诉你，如果一个小时后，因为你的失职，导致行动出现任何一点纰漏……”


    “你这个市局局长，就不用干了！”


    “我！祁同伟！也得跟着你一起完蛋！”


    “我们整个汉东官场，都得给那个姓侯的蠢货，陪葬！”


    嘟……嘟……嘟……


    电话，被狠狠地挂断。


    赵东来握着话筒，呆呆地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半分钟。


    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陪葬！


    祁同伟竟然用上了“陪葬”这个词！


    他赵东来混迹官场半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他从未听过，祁同伟用如此失态、如此恐惧的语气说过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仅仅因为侯亮平那个蠢货在网上发布的那些东西？


    不！


    不对！


    这背后，一定还有更可怕的事情！有他赵东来，甚至连祁同伟都无法触及的，滔天巨浪！


    他不敢再有丝毫犹豫，也顾不上什么上下级规矩了。


    他抓起另一部电话，用颤抖的手，拨通了一个他平日里非到万不得已，绝不敢轻易打扰的号码。


    ……


    汉东省委大院，市委书记办公室。


    灯火依旧通明。


    李达康正一脸疲惫地揉着太阳穴。


    谢海虎老将军的事情，虽然在沙瑞金书记的亲自干预下，暂时平息了。


    但后续带来的政治余震，才刚刚开始。


    他这个京州市的一把手，正为了如何给省委、给沙书记、给那位老将军一个交代而焦头烂额。


    就在这时，桌上那部红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是赵东来，李达康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接通。


    “东来，这么晚了，又有什么事？！”


    “达康书记！”电话那头，传来赵东来那几乎变了调的，充满了惊恐和骇然的声音！


    “天塌了！”


    李达康的心，猛地一沉！


    他耐着性子，听完了赵东来那颠三倒四，却又信息量巨大的汇报。


    听完之后，他那张常年不苟言笑，仿佛万古冰山般的脸上，最后的一丝血色，也“唰”的一下，彻底褪去！


    “咔嚓！”


    他手中那支刚刚换上的新钢笔，再次被他硬生生地，从中捏断！


    墨水，染黑了他桌上一份关于京州未来五年经济发展规划的重要文件。


    但他，却视而不见！


    他的脑海里，只回荡着赵东来最后那句充满恐惧的转述。


    “我们整个汉东官场，都得给那个姓侯的蠢货，陪葬！”


    李达康的身体，晃了晃，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


    他，李达康，自诩GDP一把好手，将整个京州视为自己最得意的政绩作品。


    他以为，自己已经站在了汉东权力的顶峰，可以俯瞰众生，指点江山。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无比悲哀地发现。


    在真正的，来自更高层级的绝对权力面前。


    他这个所谓的“封疆大吏”，渺小得，就如同一只随时可以被碾死的蝼蚁！


    “祁同伟的命令不是沙书记下的。”李达康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在摩擦。


    这不是疑问句。


    是肯定句！


    沙瑞金书记虽然是汉东的一把手，但他绝没有权力，也绝没有胆子，在京州搞出“军事演习”这种级别的动静！


    能让祁同伟恐惧到失态，能下达这种不容置疑的命令的……


    只有京城！


    只有紫云山深处，那几位真正执掌着大夏国运的巨擘！


    “书记我明白了。”电话那头，赵东来的声音里，充满了死灰般的绝望，“我现在立刻去执行命令！”


    “等等！”李达康猛地叫住了他。


    他强迫自己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冷静下来！


    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现在去考虑如何惩罚侯亮平，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侯亮平，就是个死人！一个引爆了核弹，自己也被炸得粉身碎骨的蠢货！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在这场由核弹引发的，足以摧毁一切的辐射风暴中，他李达康，和他治下的京州，该如何自处？！


    是低头，认罪，被动地等待审判？


    还是……


    “东来！”李达康的声音，恢复了一丝往日的冷静，但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命令，要执行！但要聪明地执行！”


    “清场可以！封路可以！但是，把动静控制在最小范围！用‘燃气管道泄露，紧急抢修’的名义！”


    “还有，让你最信得过的人，穿上便衣，悄悄地在外围看着！我要知道，今天晚上，到底是什么人，要来我们京州！”


    赵东来愣住了。


    “书记，这不是抗命吗？祁厅长他……”


    “他算个屁！”李达康猛地一拍桌子，第一次爆了粗口！


    他那张刚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疯狂的，赌徒般的狰狞！


    “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他祁同伟都自身难保了，还管得了我们？！”


    “东来，你记住！我们现在不是在为祁同伟办事，也不是在为省委办事！”


    “我们是在为我们自己，为整个京州数百万的百姓，留一条后路！”


    “我不能让京州，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毁在一个小小的侯亮平手里！”


    李达康的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赵东来的心头！


    他瞬间明白了！


    李达康这是在赌！


    赌上他自己的政治前途，在向那未知的，来自京城的恐怖存在，表达一种态度！


    一种“配合，但有底线”的态度！


    “我明白了！书记！”赵东来深吸一口气，声音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保证完成任务！”


    挂断电话，李达康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靠在椅背上。


    他望着窗外京州那璀璨的万家灯火，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深深的无力和迷茫。


    他想起了多年前，老书记把他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告诉他，说观澜别墅里住着一尊汉东的“定海神针”。


    他当时，只当是一句玩笑。


    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这四个字的重量！


    那哪里是什么“定海神针”？


    那分明是一座沉睡了百年的活火山！


    如今，火山苏醒了。


    而他李达康，他整个京州，都将在这场足以焚尽一切的岩浆中，苦苦挣扎！


    就在这时。


    “叮铃铃——”


    他桌上，那部连接着最高层级的，真正的红色电话，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李达康浑身一颤，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猛地坐直了身体！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来电显示。


    上面没有名字，没有单位。


    只有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却又让他灵魂都在颤栗的数字。


    ——“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