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 six

作品:《进化论已死

    【很神奇,他们为了参加别人的葬礼居然在大周一请假。】


    距离下午葬礼仪式开始还有六个小时,尤桐难得不用早起,睡了个饱觉。


    因为想着要参加葬礼的事,她起床后刻意选了一套纯黑色的衣服,本以为大家都这样穿,然而等到了饭厅才发现霍知燕穿着一身红裙,连平时只爱黑白灰的尤子平都换上了清爽的浅蓝色衬衫。


    尤桐和他们面面相觑,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后才开口问:“我们下午不是要去参加隔壁那阿……哥的葬礼吗?”


    “是啊。”霍知燕笑着拍了拍尤子平的肩膀,“可哪有人参加葬礼会穿得这么黑啊?妈,你赶紧选一条好看的裙子穿上。穿得黑黢黢的,小心别人说你晦气。”


    又来了,奇怪的规则。


    自从上次杯茭问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后,尤桐就已经隐隐有些放弃挣扎。按照杯茭的回答,她根本不可能抵抗神的指令。


    所以哪怕在生物测验上,她也开始了随波逐流地填上荒谬且正确的答案。


    “67分,尤桐同学有进步哦。”老师看到她的分数还特意表扬了她。


    尤桐默不作声,她拖着无语疲惫的身体走回了房间,打开了衣柜,刚想挑一件看着还算低调的浅紫色上衣,却被穿得跟红包一样的霍知燕制止住。


    “这件啊,这件红彤彤的跟我一样,多喜庆。”霍知燕挑了另外一条小红裙。这条小红裙还是上次尤桐参加叔叔婚礼时穿的。


    “别人的葬礼我们有必要这么……喜庆吗?”


    尤桐看着穿衣镜里颓废的自己,衬得旁边的霍知燕更加花枝招展。


    “当然啊,我们把别人送走难道不应该开开心心的吗?难道要哭哭啼啼的?这样会让对方心里不好受啦。”


    “好有道理哦。”尤桐无精打采地说了一句,又看了一眼“红包”,突然问:“我们白事金不会也是用红包装的吧?”


    “当然啊。白事金不用红包装用什么装?好啦,出来吃早饭吧,等会我们还要去买点花送过去。”


    “花圈吗?”


    “花篮啦。妈,你一点人情世故都不会哦?”


    尤桐叹了口气。


    魔幻。


    ——


    比这更魔幻的是,当他们一家提前一个小时到圣心私立医院时,死者还没死。


    尤桐看着透明手术室里主持医生和已经换好手术服的家属阿柔友好交涉,自己则坐在手术室外的整齐摆放的椅子上如坐针毡。


    尤子平和霍知燕正在和旁边座位上的人交谈,神态自然地好像是来参加喜宴。


    尤桐默默地揪住自己的裙摆,生怕被人发现一点。


    下午两点,仪式快要开始,死者还在哇哇大哭。


    手术室是全透明的,阿柔睡在手术台上,旁边有一个监控体征的仪器,再往上一点有一个正在播放缅怀视频的电视机。


    上面播放着的阿柔阿爸方缪的个人影集,从80岁一直播到26岁,从“小孩”变成“中老年”。


    而当事人还在护士怀里哭。


    两点十三分,哭声停止。


    阿柔的麻药起了效果,医生先是对尤桐他们一鞠躬,然后用无线麦克风说:“各位来宾,感谢你们莅临方缪的葬礼。方缪先生此时已经进入休克状态,我们仪式正式开始。”


    尤桐皱起眉,身边变得安静。


    “老霍,阿柔要干什么?”


    “嘘,你看。”


    霍知燕打断了尤桐的问题,她神情期待地向手术台上指了指。


    这时手术仪器发出启动的声音,尤桐朝那边看去,一把锋利的手术刀一层一层划开了阿柔的肚子。


    尤桐感觉一阵反胃,她下意识捂住嘴巴,观察周围人的神情,然而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的胃里翻腾得更加厉害,想起身离开,却被霍知燕拉住了。


    “妈,你去哪里?”


    “我想吐。”


    “你忍一忍,等仪式结束了再吐。”


    尤子平递来一瓶水,“对啊,先喝口水缓一缓。”


    尤桐想挣开霍知燕的手,可对方的力气大得离谱。她只好死死地握着水瓶,听着吸引器在吸着阿柔的血。


    血瓶里的血越来越多,一个护士拿出一个类似人皮的袋子,然后往里面灌满了不知名的液体。


    “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吸收液,是为了促进吸收和分解用的。”


    “分解什么?”


    “嘘——”


    尤桐还想再问,然而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朝她做出噤声的动作。他们的神情很虔诚,仿佛这是一件再神圣不过的事情。


    尤桐整个脑袋都要宕机了。


    因为接下来,他们把婴儿形态的方缪放进了吸收液里,然后把皮袋子进行了密封。尤桐觉得这个形状很熟悉,它好像一个器官。


    它好像一个……器官?


    她这么思考着,心却不停地在打鼓,甚至某个时刻,她觉得吸引器吸出来的不只是阿柔的血,还有她的。


    护士将密封袋封好后,医生见状让另一个护士拿出腹壁拉钩,然后将它们放置在阿柔剖开的腹部。


    紧接着,用力撑开。


    “由于方缪先生的遗体有点大,甚至在仪式开始前我们和家属商量好了用剖腹的方式进行仪式。”


    “接下来——”


    “我们将帮助方缪先生回到家属的身体里。”


    尤桐猛地站起来,她荒诞地看着他们把密封好的方缪放进撑开的阿柔肚子里,不断确认好位置后,开始缝合。


    缝合。


    直到,阿柔的肚子鼓起来,像一个……孕妇。


    “神经病……”


    “妈,你在说什么?”


    “神经病!”


    尤桐歇斯底里地骂着,但手术室是隔音的,他们什么都听不到。他们只是继续机械又专业地进行着缝合。


    直到真的把方缪塞进了阿柔的肚子里。


    尤桐终于明白了,她明白那个袋子像什么器官了。


    那是个子宫,不,也许也可以叫裹尸袋。人类从棺材里爬出来,就像从母亲的身体里生生出。但同样的,母亲的子宫是他们死时的裹尸袋,母亲的身体是他们的棺材。


    她突然笑起来。


    母亲的身体是“母亲”的坟墓。


    她笑得浑身颤抖,直到胃里再也装不完她的恶心和暴怒。她转身逃离了现场,跑到最近的女厕所。


    她疯狂地拍打着门,然而第一格有人,然而第二格有人。她再承受不住,怀揣着最后的希望跑去第三格。


    刚打开门掀开盖子,还没松口气,中午吃的饭都一股脑地冲出她的口腔。她跪倒在地上不停地呕吐,呕吐。


    直到马桶里漂着的全是模糊的肉丝。


    她终于忍受不住地拍打着地面。


    “妈,妈你怎么样?”霍知燕还在门外喊着。


    可尤桐根本理会不了她,每当霍知燕叫她一声,她只会恶心多几分。


    “不要再叫我妈。”


    “妈,你……”


    “不要再叫我妈!”她瘫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吼着。


    “怎么回事?”


    “怎么了?”


    旁边厕格传来阵阵交谈声,刚刚没有应答的人因为她的叫喊而有了反应。她们冲水、出去、看戏或安慰霍知燕。


    只有她知道,这一切有多么靠北。


    “妈……”


    “滚啊!滚啊!滚啊!都离我远一点!”尤桐嘴边溢出苦水,她又哭又喊:“我本来都要认命了,我本来都准备被同化了……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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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这么恶心这么反人类的画面!”


    她随手擦了一把脸,踉踉跄跄地打开走出去。


    映入眼帘的,全是她们脸上无知又迷惑的表情。


    “你们完全觉得刚刚的仪式没有问题是吗?”


    “一个活着的人的肚子里放进去一个死人你们觉得没有问题是吗?”


    霍知燕拉住她,忙解释道:“这是环保啊妈。那个吸收液是拿来吸收死者的营养的,对家属没有任何害处,等十个月后吸收完了就没事了。而且那个袋子是用阿柔的DNA制定的,不是有排异反应啦,对人体无害的。”


    “对啊对啊。”


    “这么说,我以后死了也要回到你的肚子里,是吗?”


    “当然啊,你是我妈。”


    “不是!”尤桐反驳道,“那个不应该是袋子,应该是女人用来生育的子宫,而不是小孩的裹尸袋!而我们子宫存在的意义应该是为了孕育生命而不是葬送生命!”


    “我们有自己的生育自由,我们有子宫自由,我们从妈妈的肚子里出生,我们要从棺材里死去。我们从妈妈的子宫里十个月一点一滴地长大,而不是一点一滴地消失!”


    “我们不应该是神创造的,我们应该是被父母的爱选择诞生的!”


    “不是地心文明,是父母!”


    霍知燕说:“妈,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我根本不是你妈,因为你才是我妈!我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之所以叫我妈妈是因为,是因为我的存在,你才当了妈妈。妈妈是创造者的昵称,可创造你的人不是我,是你的妈妈。你创造了我,你是我的妈妈。”


    尤桐握住霍知燕的手,可后者躲开了。


    “妈,你是不是惊到了……”


    “你不信是吗?好啊。”


    尤桐扭头走出了厕所,她拨开人群,直到冲进了手术室。她拽着一个医生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问他:“你告诉我,你有没有给男人家属做过刚刚那个手术?”


    医生愣了一下,“没有啊。”


    “为什么没有?”


    “因为,选择这种仪式的都是女性家属。”


    “那如果我是男的,我的‘妈妈’要死了,我的‘爸爸’要死了,该怎么办?”


    医生愣在当场。


    “诶,你是哪家的大人,不要影响医生做术后观察好不好?”


    有人上来拉住尤桐的手,试图将她扯开,可她却不依不饶,“你说啊,如果我是独生子要怎么办?要把我的孩子塞进我肚子里吗?”


    医生还是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表情。


    “不可能对不对?因为根本没有孕男,只有孕妇!所谓的神连最基本的生理构造都不知道,你们就被它骗了。你们根本就是愚昧无知!”


    “够了,妈,不要再说了!”尤子平从混乱中走出来,不由分说把尤桐拉走。


    尤桐用脚抵住墙角,拼命留在这里。


    “还有你,尤子平!你根本不可能和霍知燕是夫妻!因为按照所谓‘神’的规则,你们各自还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而且这四个人毫无血缘关系!”


    尤子平怒道:“你在说什么啊?”


    “我在说,你们根本不可能是夫妻,又或者说你们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孩子。因为创造我的人是你们,我的DNA都是从你们身体给的,你们被‘神’骗了!你们这群白痴,你们根本……”


    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在场的人开始变得透明。


    尤桐看着尤子平死死抓住自己的手,也开始变得虚无缥缈。


    “这个游戏我不玩了,什么‘神’造论,什么爸爸妈妈的游戏,我不玩了!没有尤加利,没有科学,没有演化,也没有一切我认可的东西!”


    “那我干脆,把这里毁掉好了!”


    “大家一起——”


    “消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