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长寝

作品:《抄经得法,只要活着终会无敌

    江南的烽火平息,各地动荡也渐渐被镇压,形势一片大好。


    可这天下,却并未因此而迎来真正的安宁。


    官家似乎是觉得,既然乱局已定,那便也意味着自家这大周的江山,依旧是稳如泰山。


    于是乎,那份本因江南战事而停了半年不到的花石纲。


    便也在这初秋时节,再度开启。


    一艘艘满载着江南民脂民膏的巨船,沿着那奔流不息的汴河,浩浩荡荡,再度往汴梁而来。


    ......


    皇城府邸,童贯抬手丢掉手里那份地方传来的文书。


    那张本是因平定江南大功而满面春风久久不散的脸上,此刻亦是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望着窗外巍峨如巨兽般的城楼,垂眸轻叹。


    “唉,这天下......”


    ......


    秋季来临。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自蜀中而出。


    一路星夜兼程,朝着遥远的汴梁疾驰而去。


    车厢内里,两鬓已然染上风霜的李秉,正襟危坐。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封自安竹山庄送来的家书,本是稳重的神色里,此时同样多了几分焦急。


    ......


    安竹山庄,后宅。


    几名身着统一制式劲装,气息沉凝的女子,手持长棍,肃立于院门角落。


    她们是陈安于庄中挑选而出,以【黄巾力士炼法】培养的亲卫,专司护卫内院家眷周全。


    院中,一张寻常的八仙桌旁,几道身影围坐。


    祖母、舅母、以及身怀六甲的林娘子。


    桌上摆着的,亦不过是些许寻常的家常菜肴,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几人边吃边谈,气氛温馨而和睦。


    “林家妹子,近来身子可还好?”


    祖母脸上带着慈爱的笑意,为林娘子夹上一筷子清淡的时蔬。


    “你如今已是有着数月的身孕,万事都需得小心为上。”


    “多谢老夫人挂念,我一切都好。”


    林娘子抚着自己那微微隆起的小腹,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老祖母见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她转过头,佯装不悦地白了一眼身旁的陈安。


    “你看看,你看看你的结拜兄长。”


    “再看看你,老大不小的人了,至今还是孤身一人。”


    陈安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只得是端起酒杯,赔笑不语。


    正言谈间,老祖母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更浓。


    “说起来,我昨夜里,倒是做了个好梦。”


    她拉着陈安的手,声音里带着几分追忆。


    “我梦到你爹娘,还有你那早逝的祖父了。”


    陈安心头微动,放下酒杯,轻声问道:


    “哦?他们可曾说了些什么?”


    “说了。”


    老祖母点了点头,脸上满是自得。


    “我同他们说,咱家的安哥儿如今出息了,不但得了官家的封赏,有了爵位,更是置办下了这般大的家业,生意做得好大。”


    “你爹娘听了,都高兴得直笑。”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又多了几分嗔怪。


    “就是,他们也嫌你,至今还没讨个媳妇......”


    “那就好。”


    陈安听着,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意。


    可心头,却是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难言的伤感。


    他看得分明。


    近些时日以来,祖母的精神是越来越好,饭量亦是大涨,看似是身子骨愈发硬朗。


    可这于他这般通晓医理,更兼有修为在身的人看来,却并非是什么好的征兆。


    ......


    河北,军营。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过后,岳飞与李二郎正于帐中,就着堪舆图,推演着后续的用兵之策。


    便在此时,帐外忽有亲兵来报。


    “二位将军,有自汴梁来的加急传信!”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疑惑。


    展开信纸,只一眼,二人那本是因大胜而意气风发的脸上,便瞬间被一片凝重所取代。


    祖母病危。


    霎时间,过往的种种光景,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年夏日,慈祥的老人将两个尚还懵懂的孩童一视同仁,悉心照料。


    那年除夕,温暖的堂前,老人笑着为他们添上新衣,分发压岁......


    “兄长!”


    李二郎眼眶微红,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哽咽。


    岳飞缓缓将信纸合拢,深吸一口气,将心头那份激荡的情绪,强行按捺下去。


    安竹山庄学艺多年,师傅待他如己出。


    他也早已将老祖母当做自己的亲人,敬重有加。


    此刻听闻此般噩耗,心中情绪难以言说。


    “走。”


    岳飞豁然起身,声音坚定。


    “我们回家。”


    ......


    三日后,夜。


    陈安于丹室当中静坐,心神不宁。


    门外,时迁的身影悄然浮现,躬身禀告。


    “庄主,岳将军与李二郎少爷,已于半个时辰之前,回返山庄。”


    陈安缓缓点头,心中早已有所准备。


    起身踱步而出,径直往后宅而去。


    还未走近,便已然听到了内里传来的一阵压抑不住的哭泣声。


    他推门而入,只见祖母的床榻旁,舅母早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岳飞与李二郎亦是跪于床前,虎目含泪,默然不语。


    陈安上前一步,于床边坐下,探手握住了祖母不复温润的手掌。


    一股温润而浩瀚的法力,自他掌心涌出,缓缓渡入祖母的体内。


    可终究是回天乏术。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祖母体内的五脏六腑,早已是彻底衰败,生机断绝。


    非药石可救,乃天命使然。


    ......


    似是察觉到了陈安的到来。


    那本是昏沉不醒的老太太,眼皮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望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孙儿,那双本是浑浊的眸子里,竟是多了几分清明。


    “安哥儿......”


    她声音微弱,喃喃自语。


    似是在回忆,又似是在倾诉。


    “你早年丧了双亲,我与你舅父将你接回家中,生怕你受累。”


    “本想着,能让你安安稳稳的读些书,考个功名,一生无忧便好。”


    “可谁曾想,你这孩子,却也是个不安生的......”


    老太太说着,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的笑意。


    “我时常催促你娶妻生子,可现在想想,却也是我老婆子着相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往后,你随心自在便可,无需再为我等挂怀。”


    她顿了顿,似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将目光,投向了跪于床前的李二郎。


    “二郎年幼,你为兄长,也要多怀念着点。”


    “不用想我,我看到你爹娘还有祖父来接我了......”


    说罢,老人缓缓闭上了双眼。


    生前多为儿孙及,长寝一时万事毕。


    “祖母...走好。”


    陈安闭上双眼,泪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