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手中的香槟差点洒了。


    “厉总说笑了。”她垂眸，避开那灼人的视线。


    晚宴渐入尾声，宾客三三两两散去。


    林薇的手机亮起，收到陆峙的消息。


    【婉儿不舒服，我送她回去。】


    顾家山庄远离城区，依山傍水，山风带着寒意。


    门口早已不见陆家车的踪影。


    她下意识捏紧了手包，指尖触到一个硬质的边角。


    是在晚宴上，厉时衍“无意”塞入她包中的一张私人名片。


    就在这时，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宾利无声地开到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厉时衍深邃的俊脸。


    “看来陆少今晚的时间，都分配给了更重要的人和事。”他看着林薇目光如炬。


    他打开车门，笃定道，“上来，我送你。”


    “不麻烦厉总了。”林薇后退一步。


    “麻烦？”厉时衍低笑一声，“夜深露重，陆少舍得让明珠蒙尘，我可舍不得。”


    他打开的车门像个邀请，又像个陷阱。


    “厉总，”林薇喉咙发紧，声音被风吹得破碎，“真的不用……”


    “林薇。”


    厉时衍直接打断，目光灼灼，“这地方，打到车的概率比陆峙记得接你还要低。”


    他语气不容置疑，“上车，或者，你想在这里吹一夜冷风？”


    明明这只是他们的初见。


    为什么厉时衍好像认识她很久一样。


    寒意顺着裸露的肩背蔓延，彻底压过了犹豫。


    林薇弯腰坐进了副驾驶，系上安全带。


    车内封闭的空间里，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变得浓郁，无声地侵占了每一寸空气。


    引擎低吼，车子平稳滑入夜色。


    厉时衍单手控着方向盘，姿态松弛，视线却总扫向林薇。


    “陆少的时间管理，”他忽然开口，“一向令人钦佩。”


    林薇不语。


    厉时衍的视线掠过她微微蜷缩的手指，继续道，“重要的人，重要的事，排得密不透风。只是……”


    他刻意停顿。


    “陆少怎么把你漏掉了？还是说，陆太太在他心里，排不上号？”


    现在又喊她陆太太了。


    厉时衍究竟想干什么？


    林薇：“不劳厉总费心。”


    “费心？”厉时衍低笑一声，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陆家的门槛是镀了金，但若连起码的珍视都吝啬给予。”他尾音拖长，带着赤裸裸的暗示，“那这门槛，踏着不嫌硌脚么？”


    林薇侧头看他，昏暗的光线下，他深邃的轮廓分明，只有那双眼睛，翻涌着她看不清的情绪。


    是掠夺，是势在必得。


    还是……喜欢？


    她看不清。


    林薇抿紧唇，不作回应。


    车子最终停在陆家别墅前。


    林薇几乎是逃下车，低声一句“谢谢”仓促离开，甚至不敢再看厉时衍的眼睛。


    厉时衍没有立刻驱车离开。


    他靠在驾驶座上，幽深的目光穿透挡风玻璃，看着那个消失在门内的身影。


    厉时衍第一次见她，是在A大图书馆。


    午后的阳光穿透玻璃窗，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长睫低垂，鼻尖秀挺，握笔的手指纤细却稳定。


    他当时只是去查一份资料，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驻。


    第二次，是在一个珠宝展上。


    她站在一件展品前，微微歪着头，看向珠宝时眼神纯净，纯粹的欣赏。


    那瞬间的生动，比橱窗里任何一件价值连城的珠宝都更吸引他的目光。


    第三次……


    她像是喧嚣尘世里一株独自绽放的幽兰。


    那份朦胧的好感在厉时衍心底悄然滋生。


    直到他因家族剧变被迫出国，仓促间只来得及确认她安全无虞。


    归来时，却得知她已嫁作人妻。


    那株他曾默默注视过的幽兰，竟被移植进了陆家的冰窖里，日渐枯萎。


    好在他厉时衍，是最为耐心的掠夺者。


    陆家别墅，客厅里亮着刺眼的水晶吊灯。


    王美娟端坐在沙发上，听到林薇开门的动静眼皮都没抬一下。


    “回来了？”


    “嗯。”林薇低声应道，迈步上楼。


    “明天，去仁和医院，生殖中心，我约了李主任，给你做个全面检查。”王美娟的声音淡淡，带着不容违抗的意味。


    林薇的脚步顿在原地。


    “妈……”


    “陆家的香火不能断在你手里。”


    王美娟抬眼看向她，目光锐利如刀，“趁早弄清楚，该吃药吃药，该试管试管，别耽误时间。”


    林薇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应许。


    “好。”


    她还能说什么？


    解释陆峙从不碰她？


    那样只会招来更刻薄的嘲讽吧，或者是一句“没用的东西，连自己男人都留不住”。


    次日的仁和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呛人。


    林薇独自坐在生殖中心诊室外的长椅上，四周是神色各异的夫妻或独自前来的女人。


    空气里弥漫着焦虑和期盼，她像个局外人，又深陷其中。


    “林薇？”护士探头出来叫号。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诊室。


    问诊，开单，抽血，B超……流程机械，医生的询问公式化，她麻木地应对。


    “结婚三年未孕？”


    “嗯。”


    “夫妻生活规律吗？”


    “……还好。”


    检查结果出来得很快。


    医生看着报告单，语气平静无波。


    “林女士，从检查结果看，你的生殖系统功能正常，目前没有发现影响受孕的器质性病变。”


    意料之中。


    林薇接过那张报告单，看着上面清晰的“建议：可考虑人工辅助生殖”一行字。


    她只觉得荒谬又可笑。


    她快步走出诊室，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走廊光线有些暗，她低着头，步履匆匆。


    “陆太太？”


    熟悉的声音传来，林薇脚步一顿。


    厉时衍就站在几步之外，他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大衣，身形挺拔，与周围医院的嘈杂格格不入。


    他眉头微蹙，目光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最后落在她手中那张被捏得有些发皱的报告单上。


    林薇下意识想把报告单藏到身后。


    但厉时衍的动作比她更快。


    他几步上前，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了她，修长的手指精准捏住了报告单一角。


    林薇指尖一颤，报告单被轻易抽走。


    厉时衍垂眸，迅速扫过纸张，当看到“辅助生殖”那几个字眼时。


    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


    他抬起眼，目光紧紧攫住她躲闪的眼睛。


    “试管？”


    厉时衍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寒气和隐隐怒意，“陆峙他，是不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