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出芽
作品:《无尽书》 既云的视线在昭鹊脸上的血渍上打了个转,嘴角带上了笑意,语气也软了些:“跟个血人似的,先去洗洗。”
他话音正落,帐外突然传来几声怪异的嘶鸣,那声音绝非寻常鸟兽所能发出,倒是有些像鬼蛭在临死前会发出的尖利叫声——这种虫子依靠吸食动物或人血为生,平日里并不常见,既云如果不是曾经遭遇过它们的“毒手”,也辨别不出这叫声。
昭鹊没应声,只是皱着眉垂眸瞥了眼自己黏着血的半边袖子。方才厮杀时没觉得,这会儿静下来,血渍干透后紧绷着皮肤,确实不大舒服。可一想到刚才在归川边的那阵心悸和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的絮语,他不由便有些抗拒。
既云一怔,骤然想起开战前这小崽子在水里那副神色恍惚地模样。他轻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块干净的布条:“就不去水边了,将就着点把脸擦擦。”
说罢他的目光便不自觉飘向帐外,方才那疑似鬼蛭的叫声来得蹊跷,又只响了片刻便消匿无踪,实在让人心里发毛。
昭鹊有些迟疑地抓过布条,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结果非但没擦干净,反而把血蹭得更花了。
“嗯,我来。”既云很轻地哼笑了一声,不等昭鹊反应,就伸手拿过布条,动作不算温柔却也不算粗鲁地帮他擦脸。
昭鹊身形陡然一僵。既云身上浓重的血腥气混着一丝陌生的淡香扑面而来。昭鹊心里藏着的小小芥蒂还未消散,加之素来不惯与不相熟之人接触,本能地便想要退避。
可转念又想起长这么大以来除了阿妈,再没人这般为他擦过脸了。这般举动,莫非既云也将他当作孩童看待么?
可他分明也不小了……
昭鹊有些奇怪地抬眼,却恰好撞进对方眼底,里面盛着点促狭笑意。他神色微怔,又赶忙别扭地低下头,任由既云摆弄了。
只是二少长那么大却从来没有过伺候人,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他自以为细致地在昭鹊脸上胡乱擦了一通,完了拿开布条一看,非但没擦干净,反倒把原本的干净的地方也晕得一片狼藉。
“……哎。”既云喉结动了动,举着布条的手僵在半空,一时不知该继续还是作罢。
昭鹊察觉到他神色变化,下意识抬手想摸脸,只是指尖还未触及面颊,便被既云一把扣住手腕按了回去。
“无妨。”既云声音有些发紧,却在触及对方困惑的目光时顿了顿,脸不红心不跳地拍了拍昭鹊的肩膀,“你这擦不干净了,就这样吧——”
他话音未落,那阵怪异的嘶鸣又断断续续传来了,甚至比先前还要更凄厉几分。既云话音顿了顿,回头望向帐外沉沉的夜色,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既云沉吟片刻,看向昭鹊,语气里带了点哄小孩的味道:“咱们今晚先不去了,回去把伤口什么的处理一下,好好休息,待明日天亮了再来。”
昭鹊自然也是听见了那些叫声的,他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帐角那几具奴隶的尸体,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既云却没错过他那转瞬的眼神,像是带着点怜悯的惋惜。他又想起几天前的那个夜晚,昭鹊把那包蜜饯递过来时眼底里不加掩饰的诚意。那时他便觉得这小崽子面上看着冷淡,心里却单纯柔软得很。
今夜既云又亲眼见了他的身手,估摸着不出几年能成为苍狩族里数一数二的强者——可谁又能想到这样身手利落又杀伐果断的人,其实生了一副软心肠呢。
方才帐内混战,既云多少留意了一些。哪怕昭鹊刀刀狠戾,却不止一次避开那些被拉来挡刀的奴隶和侍女,为此自己身上挨得刀子倒是不少。
可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利用别人的良善作筏子的恶人。纵是没有软肋的人,那份不忍本身也足以成为被拿捏的缺口。
既云便又叹了口气,也不知昭鹊的阿爸阿妈是怎样的人物,竟然能在苍狩族这样恃强凌弱的族群里养出这种性子的孩子。思绪翻涌间,那夜山洞里醉汉们的污言秽语又浮上心头,此刻再想起此事,他便更觉放心不下。
然而念头刚落,既云却又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自己这是在瞎操什么心?
他素来懒得管旁人闲事,如今却为个相识不久的少年牵肠挂肚起来。即便昭鹊身上那股干净纯粹的劲儿是难得,也确实让他觉得喜欢,可要说真到了打算一直费心护着的地步,似乎也不至于。
也罢,就当他突然心血来潮,替这小崽子的家里人多照看两天吧。
他想着摇摇头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按了下去,只当是自己一时兴起的多思。
“走了。” 既云的声音在夜风中轻了些。
……
月色在风中流淌,既云和昭鹊踏着满地狼藉往祥山族暂居的山洞走去。晚风卷着焦糊味掠过河谷,归川支流的水声渐渐远去。
夜色未褪,祥山族领地却亮如白昼。河谷西侧的空地上,火把插满断墙残垣,橙红的光焰舔着焦黑的木梁,将往来清扫战场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几个汉子抬着担架往山洞走,担架上盖着染血的麻布,边角垂着的手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
两人踩着满地碎甲片往前走,脚下不停地有“咯吱咯吱”的细碎声响起。既云抬眼一扫,瞥见不远处的临时搭建的伤棚,伤员们或坐或躺,有几个正咬着木棍,身旁的同伴正在帮忙挑出箭头。
一个祥山族医师正指挥着几个族人帮着递送和捣制草药,石臼里捣药的咚咚声混着伤员们断断续续的痛呼,在夜风中荡开很远。
“让一下都让一下!!这儿还有个活的!”伤棚外传来吆喝。两个原本抬着水桶的祥山族妇女被着急的侍卫推攘了一下,水一下子溅了大半在地上,冲开了一小片暗红的血渍。
昭鹊跟在既云身后,目光扫过田埂上那些七零八落的尸体,心里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有些难过。
靠近西侧山崖时,洞口的木栅栏后突然钻出了个人。那是个半大的少年侍卫,麻布甲胄还没系紧,却十分警惕地盯着他们。
这少年由于年纪小,所以是战后才被派来守岗的,没见过既云他们。此刻他见这两人满身血污,又不是同大伙一块儿回来的,不禁就怀疑起他们的身份来——尤其是走在前头的这人长得人高马大的看着就不大好对付。
“你们是何人?!” 少年的声音还带点青涩:“此乃是祥山族领地,外人免进!”
既云挑了挑眉:“要不进去问问人呢?”
少年一愣,随即立马转身钻进里山洞。既云低低地笑了一声,心道明明是差不多年纪的人,昭鹊就比这半大小孩机灵多了。
这么想着他便回头瞧了一眼昭鹊。只见他正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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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望着壁崖出神,也不知又在想什么。
片刻后,洞口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祥山族长带着侍卫和几个长老走了出来,一见既云,他那双眼睛便瞬间亮起光,赶忙上前抓住了既云的一只手:“既云少爷!您可回来了!这次多亏了您啊,不然我们这些人怕是都要成为猎鹰族的刀下亡魂了!将来苍狩族但凡有差遣,上刀山下火海,我们祥山族绝无二话!”
伊莫已换了一身干净衣衫,恭敬地立于族长身后朝既云深深一揖。他刚从北侧战场撤回来时听下面的人说既云没回来时还有些担心,此刻见到了人才彻底松了口气。这么些天以来,伊莫对既云的态度早已不似初见时那般畏怯,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敬重与感激。
既云在苍狩族时何时受过如此尊荣,一时被这阵仗闹得有些不自在。他象征性地抽了抽手:“族长言重了——幸不辱命。猎鹰族主帐已破,剩下的余孽不多,便交给你们清剿了。”
刚刚那少年侍卫此时正躲在伊莫身后,偷偷打量着既云,见族长和长老们都对这人如此恭敬,又听了他们的话,才知道这位就是大家口中那个拯救全族的大英雄,自己刚才还差点惹了祸,脸刷地红了,又悄悄往伊莫身后藏了藏。
祥山族长又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感激的话,既云终于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顺嘴接道:“倒是有个事得劳烦族长。今晚这一仗,我带的人里也有不少伤残的,可能要在祥山族暂留一些时日再离开——但您放心,闲着的那些人都支给您一块儿帮忙族里的重建。”
他这话说的真假掺半,体恤族人不虚,但主要还是为了方便探查猎鹰族领地——此事目前暂无定论,还不大好说。
“哎呦您说的这是什么话,”祥山族长抹了把脸,拉着既云往洞里走,“您肯留下是我们的福气!苍狩族的勇士们受伤了,尽管在这儿休养,药材、粮食,我们就算勒紧裤腰带也得供上!重建的事您也别操心,哪敢劳烦您的人动手——就是现下实在条件有限,只能让您和族人们凑合一晚了……”
既云摆摆手,目光扫过洞内蜷缩的族人,想起自己以前在树林里是嚼着生肉随遇而安的日子,相比之下这点实在算不得什么。只是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轻声问了昭鹊一句:“没事么?”
昭鹊正望着洞内一个断臂的男人,冷不丁被问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他一抬眼正对上既云的目光,又见祥山族长和一众长老侍卫们都盯着自己,不敢多想便慌忙地点了点头,耳尖在火光里泛了点红。
祥山族长先前压根没在意这个一直跟在既云身后的少年,这会儿见既云对他这般上心,才终于仔细打量了起来。这少年虽然浑身是血,半边脸还糊着没擦净的血污,却掩不住眉眼间的俊秀,鼻梁挺翘,唇线分明,双眸尤其清亮有神。
就是瞧着年纪不大,应当还没成年。只是不知此人是谁,竟能让苍狩族的二少这般挂心?族长心里打了个突,嘴上却热络地接话:“这位小兄弟看着面生,也是苍狩族的勇士吧!快进来烤烤火,我让人拿干净布巾来!”
“嗯对了,我这小兄弟受了点伤,还得劳烦族长派人送些药酒过来。”既云拍了拍昭鹊的后背,把人往洞里带。少年身形一僵,却还是跟着往里走。
而先前躲在伊莫身后的那个少年侍卫却悄悄拽了拽伊莫的衣角:“那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