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雷。”


    敞开的殿门外立着一名修长挺拔的身影，爽朗的声线自外传入。


    “日安，大皇子殿下。”


    江时衍见发小表情微变，只好率先站起行礼。


    “日安，江卿。”


    腓特烈·圣克莱尔操着温和的笑，细看便会发现雷·圣克莱尔先前的笑与他极为相似，只是二人覆上了不同的假面，便有了参差。


    “听闻父皇将你禁足，我便想着来探望一下你。”


    腓特烈大步走入殿内，对着雷·圣克莱尔关切问道：


    “你的伤势如何？”


    “……死不了。”雷·圣克莱尔偏低沉的嗓音像夹着火药味，他平静地抬头：


    “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腓特烈面不改色地挤到江时衍和雷·圣克莱尔中间，句句恳切：


    “小雷，我是你的兄长，你为何总是待我这般疏远？”


    “若是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不如现在就说开了，母星有句古话：‘亲兄弟哪有隔夜仇’，我想你应该能理解……”


    “兄长说笑了。”雷·圣克莱尔甩开腓特烈搭在他肩上的手，皮笑肉不笑：


    “你我二人，对待彼此不就同照镜子一样么？”


    腓特烈像是没有听见雷·圣克莱尔话里的暗嘲，从容道：


    “那是自然，你我自小便容貌相近，即便如今我们长大成人，这点也仍旧没有改变。”


    “还是变了的。”


    雷·圣克莱尔弯起眉眼，明艳的金发似揉碎的日光，微卷的碎发底下是饱满的眉骨，碧眼澄澈如清透的湖水，虹膜泛着金绿色的光泽。


    即便忽略俊逸的五官和优越的脸型，光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将腓特烈衬得黯然失色。


    相比集结了帝后全部优点的雷·圣克莱尔，腓特烈·圣克莱尔的容貌就显得没那么出色。


    偏棕调的金发和那双略显浑浊的褐绿色眸子，单看也足以令人惊艳，但同他的兄弟比较却顿时叫人索然无味。


    “——你变丑了。”


    雷·圣克莱尔的语气算得上刻薄，但腓特烈的表情竟没有丝毫变化，好脾气地笑：


    “我当然不像小雷这般丰神俊朗，龙章凤采。”


    “兄长谬赞了。”金发alpha眸光微沉，声线压低：


    “切莫用陛下称赞你的词强加于我，臣弟可担当不起。”


    也不知这句话里哪个词戳中腓特烈的笑点，那具假面上突然浮现出真切的笑：


    “小雷何必妄自菲薄，以你的本事，那个位置你又不是坐不得，何需恭维为兄……”


    “臣弟不敢冒犯太子殿下，还请兄长见谅。”


    腓特烈被那一句‘太子殿下’弄得飘飘然。


    尽管他的父皇和母后都已经认定他的第一继承人身份，但这帝国皇太子之位却一直空缺。


    腓特烈渴望坐上那个权力巅峰之位，但他深知父皇尚未到退位的年纪，他不能动那点歪心思，只能转而把目标放在皇太子之位上。


    原以为父皇和母后定然会将那皇太子之位赋予他，但未曾想的是，自他请旨足足过去了十年，父皇都没将皇太子之名赋予他！


    这让他如鲠在喉，每每想起，心底的怨念便会重上几分。


    与此同时，他看向展露锋芒的弟弟眼神里，不再带有欣赏和关切，慢慢染上了忌惮与厌恶。


    腓特烈时常会想：是否由于他的弟弟太出色，父皇和母后反悔了？


    是否由于他哪里做的不好？，所以至今才不肯将皇太子之位赋予他？


    ……


    渐渐地，腓特烈越发厌恶雷·圣克莱尔的存在。


    若是帝国只有他一个继承人，他便不必因此而彻夜难眠。


    但他知道父皇和母后还是偏向他的，只是不知这个‘偏爱’能维持到几时。


    于是他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但却时常将一切搞得一团糟。


    偶尔父皇甚至会说：“你还不如你弟弟。”


    他的弟弟就像梦魇一样，无论他睁眼闭眼，都压在他心口，让他喘不过气。


    就算父皇和母后为了让他宽心，又是提前暗中给雷·圣克莱尔发放封地，令其远离权力中心，又是刻意举行大选，想找一个祸水让雷·圣克莱尔专注家事无心干政……


    但即便如此，腓特烈还是不放心。


    他弟弟的光芒太耀眼了。


    他必须要将人彻底按进地里，才能安心。


    “你待我不必这般客气。”就算被雷·圣克莱尔恭维得满身舒爽，腓特烈仍旧没忘记今日前来的目的：


    “昨日我收到了一条消息，但拿不定主意，所以想向你取取经。”


    雷·圣克莱尔的眉心一跳，心底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兄长……直说就是了。”


    “那正好，也顺道让江卿听一听，出出主意。”


    腓特烈·圣克莱尔慢条斯理地从空间钮里抽出一张报告单，不紧不慢地递给雷·圣克莱尔。


    金发alpha仅是在报告单上扫了一眼，就脸色大变，下意识否认道：


    “不可能！”


    “稍安勿躁。”腓特烈难得有机会看到雷·圣克莱尔失态，不禁细细欣赏了一番，而后悠哉悠哉地开口：


    “我也真是拿不定主意，所以才想来问问你这个当事人的想法。”


    雷·圣克莱尔面色漆黑如墨，声线里蕴含着薄怒：


    “这是谁给你的？”


    腓特烈笑了笑，“是当事人之一给我的。”


    “我想着他们二人检测当日都在一处，或许中间有混淆也说不准——”


    “没有这种可能。”纸质报告单的边缘被雷·圣克莱尔攥得发皱。


    “是真是假，我自有答案，无需任何人评判。”


    “是吗？”


    “那若是朕非要评判呢？”


    威严的嗓音响彻殿宇，雷·圣克莱尔猛地抬头，咬紧后槽牙：


    “那儿臣抗……”


    江时衍大惊失色，连忙扑上去捂嘴，咬牙切齿用气音道：


    ‘你疯了？还嫌陛下同你的嫌隙不够吗？’


    雷·圣克莱尔却像没听见一样，用力一挣，还想再说。


    情急之下，江时衍灵光一闪：‘你不怕得罪陛下，就不怕你的小甜心被陛下处置吗？’


    雷·圣克莱尔身子僵了僵，挣扎的力道骤减。


    “哼！朕倒是觉得没什么重新测试的必要，若是没有百分百匹配度迷了你的眼，你又怎会被那等贫民蛊惑失智！”


    腓特烈·圣克莱尔眼皮子一抽，这可不行！如果不重新测试，他怎么履行与圣子的约定……


    “父皇，为保证皇家血脉纯净，不如我们还是……”


    腓特烈·圣克莱尔拼命上眼药。


    他的心思，皇帝一眼就能看懂。


    但到底是自己最疼爱且器重的儿子，皇帝也就由他去了，改口道：


    “那便再测一测，省得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攀上高枝。”


    雷·圣克莱尔的指节收紧，在数息间想到了对策，闭上眼，声音干涩：


    “儿臣……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