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作品:《既见青禾

    段沉玉如何都想不到,竟是这样的传法。


    他一时语塞。


    宁禾看他表情变幻,从惊愕到困惑,最后定格在沉默上。


    她对这种男女大防其实并不太在意,直言道:“只是传内力而已,你不必多想。”


    不愿意更好,还省了她内力呢。


    段沉玉看少女神情自若,双目清凌凌的无半分杂质,心中的那点怀疑便散去了。


    他调整好心态,后退半步,朝宁禾作了一揖:“多谢宁娘子相助,玉感激不尽。”


    宁禾点头:“打坐,解开衣襟。”


    二人对坐在火堆前,橘红的火光明灭摇晃,树枝燃烧的气味被夜风吹散。


    段沉玉手指搭在衣襟上,停顿了一会,才垂下眼眸,缓缓解开系带。


    青色的衣袍敞开,露出皎若月华的肌肤。胸腹肌理分明,线条如玉雕漂亮。


    宁禾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心说那天夜里帮他包扎,都是血污没能细看。今日一见,他身材倒是和样貌不同,并不清瘦孱弱。


    段沉玉感觉她的目光,正欲开口,宁禾已并指点他周身大穴,“凝神。”


    他摒弃杂念,清神静气,闭上双目。


    宁禾掌心贴覆在他胸/口,膻中穴一暖,中指正按在绛宫之位,灼灼内力如春溪破冰般涌入。


    段沉玉上衣无风自动,彻底滑落堆叠在腰间,发丝自耳后纷纷扬起,有气流在二人之间奔涌循环。


    “闭息!”


    宁禾低喝,另一只手疾点他任脉诸穴。


    待共运周天,宁禾突然感觉对方内力如春蚕吐丝般,一点点缠上她的。


    两股内力交缠,生出奇异酥麻。


    掌下的胸/口颤了一下,她感觉到那股微弱的气息,正缠绵引着她的内力往他丹田去。


    看似温柔如雨丝,实则想吞了她的全部内力。


    好生霸道贪心!


    宁禾睁开眼,面前的青年脸色苍白,额头渗汗,眉头紧蹙,看起来对他内力的事一点都没察觉到。


    她感觉差不多了,欲撤掌。


    段沉玉突然闷哼一声。


    宁禾动作一顿,暗道不妙。


    她内力精纯,贸然从他内力上抽离,怕是会令他经脉断裂。


    掌心未动,另一只手指尖想去点他一处大穴,暂且封住他的气海,待抽离再解开。


    被吸了太多内力,宁禾手有点抖,点穴时指尖不慎划过他茱萸。


    两人同时一僵。


    段沉玉面颊飞霞,肌肉紧绷。


    “得罪……”


    掌下肌肉变/硬,她觉得有点尴尬,快速点了穴,抽回内力,收功撤掌。


    段沉玉睁开眼,眸光迷蒙,胸口起伏不定,唇色已经转红。


    宁禾道:“运转心法,调息炼化,吸收后方可化为己用。”


    内力是本源,真气是运用。


    她的内力灌给沈玉,但他想化为真气使用,需得炼化吸收。


    段沉玉回神,点头道谢:“多谢娘子,玉知道了。”


    他闭上眼运转心法,脑海中却依旧是方才的玄妙舒适感觉。


    宁禾的内力非常纯净,进入他四肢百骸时,犹如温水化冰,滋养着他半枯竭的气海。


    他没忍住,差点想把她内力都吞了。


    思及此处,他不免想,能吸了她所有内力吗?


    不能。


    她内力浩瀚如海,若尽数吞吸,他会爆体而亡。


    贪心不足蛇吞象,他不能冒这种风险。


    他静气凝神,认真炼化吸收她的内力,把它纳入自己体内丹田之中。


    一个时辰后,天色微明。


    宁禾打量着他,问道:“可全部炼化吸收了?”


    段沉玉睁开眼,眸光迷蒙,没有说话。


    宁禾又问一遍:“可吸收了?”


    段沉玉这才看向宁禾,眨了眨眼,缓缓摇头:“玉某愚笨,还未完全吸收。”


    宁禾皱眉,“怎么会?”


    不应该啊,就算他心法不好,这点内力也该吸收了。


    她道:“过来。”


    段沉玉起身照做,乖乖走到她跟前,垂眸望着少女,嗓音有点哑:“宁娘子。”


    宁禾嗯了一声,并指凝起一股真气,点他膻中穴,又点触他下丹田。


    “可有感觉?”


    她抬起黑亮的眼睛询问。


    段沉玉还是摇头。


    她咦了一声:“不应该啊,要不你再试试?”


    没听到回应,抬头看去,只见少年玉面薄粉,凤眸凝水波,像隔着一层雨雾看她。


    状态有点怪。


    宁禾想探他脉,下一瞬被反握住了手腕。


    她懵懵低头,修长冷白的手指正顺着她的腕骨,一点点往上摩挲。


    “???”


    宁禾一个过肩摔。


    少年躺在枯叶堆里,发丝披洒,衣襟散乱,眼角泪光点点,喘息微微,唇中溢出一声轻/吟。


    与往日清冷高洁的模样截然不同。


    宁禾后跳半步,拔剑指着他。


    “鬼上身了?”


    段沉玉只觉得好热。


    吸收她的一半内力后,突然就好热。


    他视线朦胧,看不清景物,只觉得需要什么来疏解一二。


    宁禾警惕。


    宁禾震惊。


    宁禾沉默。


    她大概猜到是因为什么了。


    沈玉的心法可能和她内力相冲。


    宁禾走到他跟前蹲下,解开发带捆住他双腕,二指扣他寸关尺。


    脉像如奔马踏雪,凌乱奔涌。


    内力逆冲之处,赫然是三阴交。


    宁禾扶额叹息。


    也怪她没问清楚。


    她内力纯阳,理所应当认为沈玉练的心法也是纯阳。


    因为大部分习武男子都练的纯阳心法。比如少阳心法,九阳神功,纯阳无极功等等。


    但显然沈玉所练心法不同,和她的纯阳内功相激,阴差阳错催动了足少阴经暗穴。


    之前传功时没发现,是因为他内力太微弱了。


    段沉玉仰颈呻/吟,强撑着思绪:“宁,宁娘子…且避……”


    宁禾感觉到他想闭穴,立刻阻止,连点他任督二脉,冷道:“闭穴逆行,你想爆体而亡吗?!”


    也不知他家里的武师怎么教的,这些基础都不晓得。


    段沉玉长睫震颤,难以自控的贴近宁禾,觉得她气息微凉,是唯一能缓解热浪的解药。


    捆着他手腕的发带挣扎松散,他半坐起身,朝宁禾蹭了过去。


    他身量高,如同大鸟般几乎要把宁禾裹进怀里。


    吐息灼热,唇瓣差点落在她脸颊上。


    宁禾头皮一麻,后仰躲开。


    忍无可忍,索性一掌劈他后颈。


    段沉玉软倒下去,她赶紧站起来后退了两步,呼出口气。


    太吓人了。


    师父说得没错,俊美的男人最可怕。


    她看着地上面色酡红的少年,认命地把他扛在肩上,足尖一点树干,如飞燕般跃起,惊起林间翠鸟。


    到了河边,她把人放在地上,点穴唤醒。


    段沉玉睁眼,入目是一张模糊的脸,嵌着双澄澈的杏眼,像雾中明灯,灵俏而英气。


    “你去河里,我说心法你照做,不可出错。”


    话音落下,就感觉自己丢进了河中。


    浸泡冷水,周身热浪稍稍消解,岸边传来女子清悦的嗓音。


    是心法。


    以簪划破掌心,鲜血在水中漫开,刺痛令他保持清醒。


    他闭上眼,运转宁禾所绶心法。


    段沉玉记性好,悟性佳,很快就得了要领。


    浑身燥热渐渐褪/去。


    待日头高照,段沉玉彻底恢复清明,将暴动内力抚平吸收。


    睁眼看向岸边,那放着一套干爽的衣物,并不见宁禾身影。


    他走出河流,换上衣衫,撕了条布随意包扎了一下掌心的伤口。


    “浪费一天了,快点走。”


    段沉玉没想到有人,愣愣抬头看去。


    只见一颗高大的梧桐树上,浓绿摇影,白衣少女枕着手臂半躺在树枝上,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姿态悠闲。


    阳光透过叶片缝隙,在她面上映出斑驳的金影。


    段沉玉:“……”


    “宁娘子,敢问你…一直在这吗?”


    宁禾轻咳一声:“刚来。”


    “我什么都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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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真的。”


    她刚睡醒,哪里知道他正巧换衣裳啊。


    不过还好,睁眼的时候他已经穿上裤子了。


    段沉玉静默了片刻,轻声道:“今晨唐突娘子,是玉的错,还往娘子莫气恼。”


    宁禾脸色一僵。


    这人不计较方才的事,还跟她道歉。


    她耳朵发热,甚至觉得坐立不安。


    她跃下树,转身往林中走,恍若随口:“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段沉玉看着她的背影,长眉玉目,神色疏淡。


    面对宁禾的局促,他并不觉得意外。


    她武力高强,直率坦荡,明明生长在这样的乱世,手沾鲜血,却又偏偏如同清泉流石,纯粹至极。


    他通清谈辩玄,擅沽名钓誉,一言一行皆为利,自然明白如何令她放下戒心,化冰为水。


    *


    小半月后,天已入秋。


    山林里满是枯黄的落叶,踩在脚下“沙沙”响,凉风掠过,卷起枝头最后几片残叶。


    这段日子,宁禾对段沉玉态度好了很多,每日都会花一个时辰给他教剑法。


    段沉玉内力不足,但很勤恳,悟性又好,宁禾有时会暗叹可惜。


    若不是他气海出了问题,说不定能成一流高手。


    段沉玉也投桃报李,会给宁禾讲一些平常人看不到的书中内容,指点她诗赋书画,告诉她大晋朝堂,官员辛秘。


    宁禾没有问他为何知晓这么多。


    她知道他身份有异。


    可她也感觉得出来,沈玉现在对她没有威胁。


    她觉得多了解些朝堂政事总是好的,故而听得认真。


    每日清晨,宁禾都会去林子里打猎,有时是只肥硕的野兔,有时是只山鸡,有时还能用弹弓打只鸟。


    等她回来,段沉玉会接过猎物,蹲在火边处理。


    他虽出身士族,却学得极快,拔毛、去内脏动作利落,还会用枯枝串起猎物,架在火上慢慢烤,撒上从市集买来的盐粒,香气飘飘。


    宁禾觉得沈玉比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士族子弟好多了。


    安之若素,温恭自虚。


    一路走,一路看,宁禾也见识了什么叫人命贱如草芥。


    世道艰难,动乱不休。


    白骨蔽野,百无一存。


    有人挥金如土,穷奢极欲。


    有人衣不蔽体,易子而食。


    段沉玉是士族,他的很多行举作风与宁禾不同。


    宁禾擅长凑合,随便找棵树就能睡,段沉玉需要衣裳垫着,最次也要有枯草。


    他爱洁,一言一行,吃饭穿衣都斯斯文文,赏心悦目。


    快到石城时,大抵是和宁禾熟稔了,不似之前那般拘谨。


    他走在黄绿交错的山野中,广袖随风招展,乌发披散,以叶做笛,云起飞雪。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


    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


    音如溪水淙淙,清扬婉转。


    面若濯濯春柳,风流蕴藉。


    宁禾看到了他纵情荒诞的一面。


    明明是逃路,却还有这般闲情逸致,飘飘若仙。


    她不理解,像看神经病一样远离,抱剑而行,嫌弃无视。


    两人遇到过追兵,遇到过山匪,还有饿疯了烹食同类的流民。


    有惊无险,在中秋前总算到了石城二十里外。


    石城是大晋戍边重镇,城墙由青灰石砌成,高达三丈,城门有两道关卡,皆守着戍卒,穿明光铠,手持长戟,仔细盘查往来行人。


    宁禾和段沉玉已经易了容,穿着粗布短打混入人群,排队往里走。


    头道关卡的戍卒接过宁禾递来的过所,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又扫了眼两人装束,没多问便放了行。


    可到了第二道关卡,一个满脸横肉的伍长却拦了路。


    他接过过所,指腹在纸面摩挲着,视线扫过两人的脸,缓缓下移,落在二人袖下的手上。


    “刘小春。”


    “周叶。”


    “这过所…当真是你二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