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林小满本打算去医院探望眼睛受伤的孩子。


    刚换好衣服要跟傅叙白出门，手机突然响起——是警局打来的，让她过去配合询问。


    毕竟三起纠纷都与她有关，傅叙白怕她紧张，连忙安慰。


    “大哥和姜慧在医院陪着老太太和孩子，二哥在律所待命，该有人的地方都安排妥了，我陪你去，别担心。”


    林小满倒不是怕，只是心里发堵——原生家庭像甩不掉的影子，哪怕她逃到傅家，还是被搅得打乱所有计划。


    无奈之下，她只能先带着傅叙白去警局。


    到了问询室，她仔细核对了所有笔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分明，最后在记录上签了字，按下手印，承诺所述内容均为事实，无任何隐瞒或虚构。


    “本质上还是家庭与雇佣纠纷引发的连锁反应，只是牵扯的人和事太多了。”


    女警官整理着笔录，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抬头看向林小满。


    “对了，还有件事要问你——你姐夫赵敬安和姐姐林明薇之前提到，你曾‘意外撞到孩子’，我们这边有个细节需要核实。”


    警局太严肃了，林小满心里本就发紧，姜慧又不在身边帮衬，她只能攥紧衣角，努力让自己语气平稳。


    “您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如实说。”


    女警官点点头，打开平板电脑，调出一段监控。


    ——正是之前林小满和姜慧骑车翻车后，救傅知衍的画面。


    视频停在她从湖里爬出来，坐在岸边喘气的片段。


    女警官指着画面里正捏着地上青苔的林小满，语气放缓了些。


    “虽然事情过去一个多月了，但我们注意到，你摔倒后摸过地上的青苔。你再仔细想想，还记得那青苔是什么样子的吗？”


    青苔的样子？


    林小满愣了愣，虽不明白为什么问这个，还是认真回忆着。


    “就是普通的青苔，跟连绵雨季时，人家后院砖缝里长的那种细绒绒的一样。”


    女警官飞快记录着，又问：“当时青苔是干的还是湿的？”


    “是湿的，黏糊糊的，摸起来像刚下过雨没干的样子。”


    “我们查了当天的天气，事发路段的路面是干的。”女警官抬眼看她，“所以想请傅家提供一下事发前那段路的监控画面，确认一下现场情况。”


    “这……我得跟傅家人说一声。”


    林小满掏出手机，犹豫了片刻——傅长安和姜慧在医院，傅叙白虽在外面等着，却没有监控权限，唯一能调动监控的只有傅明远。


    她拨通傅明远的电话，把警察的需求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傅明远的声音传来：“那是一个多月前的视频了，监控系统都有自动覆盖机制，超过两周的普通片段早就删了，找不回来。”


    “可救孩子的那段监控还在啊？”林小满疑惑。


    “那段是因为后来起了纠纷，王猛拷贝过，才特意留存的，其他正常时段的片段都按流程覆盖了。”


    林小满挂了电话，把傅明远的话如实转达给女警官。


    女警官点点头，合上笔录本：“行，我们知道了。关于王桂芝，目前会先依法留置，后续要看傅家那边老人和孩子的伤势鉴定结果，再决定是追究法律责任还是协商赔偿。你这边没别的事了，可以先回去。”


    林小满起身要走，却被女警官叫住。


    “还有件事——关于你姐夫赵敬安。”


    女警官递过来一张名片，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点安抚的意思。


    “按你刚才说的情况，如果都是事实，你其实有权报警。他之前威胁、纠缠你的行为暂且不论，多年前涉及你的那些强迫和限制人身自由的举动，已经涉嫌猥亵和非法拘禁，这是很严重的刑事犯罪。要是你报警，我们会依法处理，妇女权益保护部门也会提供帮助。”


    林小满接过名片，指尖微微发颤，低头小声说：“谢谢您，但我不打算报警。”


    女警官愣了一下，眼神里多了几分诧异。


    “不是我包庇他。”林小满连忙解释，声音带着点涩意，“毕竟是家人，而且他的孩子是我带大的……我不想孩子从小就没有爸爸。对我来说，离开那个家，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女警官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没再多劝，只是把名片往她手里推了推。


    “我明白你的顾虑。但要是哪天想通了，随时可以打名片上的电话，我们会帮你。”


    “谢谢警官。”


    林小满攥着名片，深深鞠了一躬，才转身走出问询室。


    刚出门，就被傅叙白拉到一边，人急得直跺脚。


    “你怎么不报警啊！赵敬安那德行，就该让他进去待几年！傅家帮你找最好的律师，判他个十年八年都没问题！”


    “判他干嘛？”林小满看着他急得通红的脸，忍不住笑了，“我为什么非要把他送进监狱？”


    “你……”傅叙白被噎住，一脸不解，“他都对你做那些事了，你还帮他说话？”


    “我没帮他说话。”林小满收起笑，语气沉了些，“我去过监狱，也见过少管所里的样子——里面能踩缝纫机，能赚钱买吃的，那里面除了没有自由，其它什么都有。”


    托上辈子那个不务正业的侄子的福，她多少了解点。


    林小满郑重其事表示：“换种想法来看，在里面甚至比外面还安稳。”


    “踩缝纫机还安稳？”


    傅叙白瞪圆了眼睛，他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听过这种话，顿时觉得林小满脑子有问题。


    “对，安稳，还安全。可外面不一样——”


    林小满望着远处的窗户，回忆着上一世自己见过的少管所和监狱画面。


    因为安全又按部就班，不愁吃喝不愁穿戴更不用愁水电煤气费，甚至连生活作息被规范到身体都好健康。


    但在外面就不一样了……


    “有时候，在外面活着比坐牢更痛苦。赵敬安那种人，欲望永远填不满，监狱里的安稳能够去掉他的贪念，让他安稳。与其这样，倒不如让他留在外面，白天灯红酒绿，晚上带孩子发愁，自己守着他想要的‘好老婆、好日子’慢慢过。”


    她没说的是，上辈子林明薇和赵敬安把孩子扔给她，自己跑去国外开公司，钱没赚回来几个，日子过得倒潇洒。


    这辈子，她选择从家里离开，就是要让他们亲手尝尝被家庭拴住的滋味。


    ——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带，自己想要的生活自己扛，看看他们当初逼她做的那些事，换做他们自己，能不能扛得下来。


    她还要王桂芝亲眼看着她眼里“有出息”的大女儿林明薇，被柴米油盐和带孩子的琐事磨掉所有光环。看看那时的王桂芝，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觉得大女儿处处都好。


    她要亲眼看着，自己上辈子小心翼翼维护的那个“家”，是怎么一点点从内烂掉，怎么在欲望和自私里慢慢陷进泥潭里，再也爬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