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11-12
作品:《太阳雨》 -11-
在来燕城之前,聂宇设想过抵达后的场景。
当然,她并没有天真到以为姥爷和她那所谓的亲生母亲会一起等在家中急切地盼望着她的到来。但她想无论如何这是自己第一次踏足燕城,踏足自己另一个家的家门,蒋云清再无情,至少也会露一面。
昨晚在饭桌上没有见到蒋云清,聂宇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今天早上起来得到“姑父”一人前来的消息,聂宇……说不清自己这会儿是什么感受。难过吗?不至于。但也并非无动于衷。
楼下客厅,蒋铸看着谭斌一个人从外面进来,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待听他说明了蒋云清今日缺席的理由之后,他静静凝视他几秒,说道:“小谭啊,你不能太惯着云清了。”
亲生女儿来到自己的地界儿了,她都不来看一眼,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谭斌只是笑,斯斯文文地解释:“今早出门前替她量了体温,确实有些低烧。我想云清也是怕过给孩子和您,所以——”
蒋铸不言语了,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了站在楼梯边的聂宇。老爷子神色一顿,不及他说什么,就见聂宇转过身,顺着楼梯下了楼来。
谭斌也瞧见了聂宇,他立刻起身,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瘦高苍白的姑娘走了过来。她看着他们,眼中有种看透一切的淡定和平静。
谭斌尽量让自己表现出欢喜来:“这就是小宇吧,都长这么大了。”
久不见她的人都会这么感慨,但是谭斌——这位蒋云清回到燕城后又再嫁的一个男人为什么会这么说呢,他又没见过她。
聂宇知道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她假装不知道他是谁,看向姥爷蒋铸。
“这是你妈妈现在的丈夫,你就称呼他‘谭叔叔’吧。”
“谭叔叔好。”聂宇从善如流道,“您这么早就过来了?”
“哦,我正好要去上班呢,得知你从旬城来了,就顺路过来看看你。”谭斌笑说。他在外交部礼宾司工作,职业很配得上他的气质,体面儒雅。
聂宇“哦”一声,向外望了望,没有说话。谭斌知她所想,便将刚才说给蒋铸听的理由又搬了出来。
“你妈妈她这两天身体有些不适,怕来了之后过给老人和小孩儿,就留在家里了。但她嘱咐我了,说你初来乍到,有什么需要的或者不习惯的,都可以告诉我或者你姥爷,我们能为你办的都会办到。”一顿,“要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样。”
聂宇沉默几秒。从没见过这样的家,连见亲生母亲一面都这样难。
如果这是在旬城,她可以掉头就走,毫不留恋。但这是燕城,是蒋家人的地盘,且她亲姥爷昨晚还提前给她上了一课,让她学会忍受和吞咽委屈。所以此时此刻,聂宇能做的只有微笑和接受。
“我这里挺好的,只是……我妈妈,她身体怎么样了?是因为什么不舒服的?”聂宇露出一副关切的神情,谭斌看在眼里,竟愣了一愣。他没想到啊,这孩子竟一丝怨言也没有。
“也没什么——”回过神来,他答,“就是前两天下雨着了凉,有些低烧和感冒。”
“是这样啊……”聂宇低头,出神般低喃,“临来燕城之前,旬城也下了好几天的雨,我奶奶说,这是到了‘一场秋雨一场寒’的时候了。”
聂宇抬眸,对谭斌说,“您让她好好休息吧,不必担心我。”
“好,好好。”谭斌连声应,看了眼蒋铸,发现他正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因为赶着上班,谭斌并不能在这里久留。但他迟迟没有告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蒋铸意识到他应该是有话单独想跟聂宇说,便让她代为相送。谭斌果然松了一口气,跟聂宇一同出了屋门。
“谭叔叔,你有话想跟我说吗?”谭斌不善做戏,那副迟疑的模样连聂宇也看得出有问题。
“是啊。”谭斌擦一擦额头的汗,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包裹地厚厚的信封来,递给了聂宇,“这是来之前你妈妈交给我的,嘱咐我务必亲自交到你手里。”
聂宇没接,以眼神示意:“这是?”
“我想,应该是一些钱。”谭斌笑说,“你妈大概也是怕你在燕城有所花销,担心你到时束手束脚,所以——”
“那就不必了。”聂宇打断他的话,“我来时带了钱了,家里这边姥爷也会贴补,我用不上她这笔钱。”
“小宇,用不用得上,这都是你妈的心意,你就收下吧,好吗?”谭斌温和地说。
“您的意思是,不管我用不用得上,只要我收下,她心里都会好受一些,对吗?”
聂宇直接道,谭斌有些猝不及防,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应该,应该是这样。”谭斌答的有些狼狈,因为这道理太说不通了。当妈的给女儿钱,不是为了她需不需要,而是为了她自己好不好受。这又将女儿的感受置于何地呢?
“您瞧,连您都觉得不太合适了。”聂宇笑了,缓和了话中的尖锐,“谭叔叔,您回去转告她吧,我这次来,对她毫无所求。也希望她不要觉得有什么负担,就按照之前对待我的方式继续下去就成。”
“可是——”
谭斌没懂,之前蒋云清可都是当她不存在啊。他疑惑地对上聂宇的视线,发现她正是这个意思。
“就让她继续当我不存在。”聂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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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谭斌,聂宇回到屋中,发现姥爷蒋铸没有回房,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仿佛在等着她回来。听到脚步声,他果然侧过脸来,与她四目相对。
聂宇不知道老爷子这会儿在想什么,因为他的神情实在是有些复杂。但她很明白自己现在心中的想法,便笑一笑,对蒋铸说:“姥爷,我说过了,我不是为这些而来的。”所以即便是没有,她也不会伤心……很久。
蒋铸久久无言,待到厨房有动静传来,他向聂宇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开去办自己的事了。
蒋铸属实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外孙女居然能小小年纪这般冷情。难道,真的是受家庭影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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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度过最初兵荒马乱的适应阶段之后,聂宇渐渐习惯了蒋家的家庭氛围,并且找回了自己的生活轨迹。其实非常简单,除了一日三餐之外,她大多数的时间都用在图书馆里了,那里窗明几净,又没什么人打扰,最适合复习备考不过。除此之外,她在读书之余还可以去微机室里逛一逛,摸一摸那里面的电脑。出乎聂宇的意料,这些鲜少有人碰的电脑配备的居然是最新的系统,放在这里闲置着简直可以说是暴殄天物了。为了帮忙挽回损失,她也只能抽空多去那里逛逛了。
家里其他人,包括蒋铸、蒋云鹏和魏莹在内的,都对她这种早出晚归整日不见踪影只在餐桌上露面的行为毫无异议。一来他们知道她不会乱跑,是在图书馆里准备考试,二来他们也乐见其成,只希望这个外来的小姑娘让他们越少操心越好,这样也不会牵扯他们太多的精力。
唯独蒋晓先跟这几个人都不同,她是整个家里最“关注”聂宇的那个人。
聂宇也是来了几天后才知道,蒋晓先今年也参加了高考,并且同样“光荣”落榜。但是跟聂宇不同的是,她不打算再考了,只等着在家当米虫度日,然后到明年底了去参军入伍。本来老爷子是属意她今年就立刻进部队去历练的,但蒋晓先拿弟弟蒋晓南说事儿,声称自己走了没人照顾他,便硬是在家多留了一年。对于这个结果,蒋晓南的亲妈魏莹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她倒宁愿继女赶紧走了,也比待在家里天天撩架强。
没错,许是从小被粗糙粗心的父亲带大,蒋晓先受到的疼爱怕是还没有聂宇多,这就导致她的性格有些古怪,不好相与。聂宇没来的时候,她主要是找魏莹这个后妈的事儿,聂宇来了,她挑衅的目标又多了一个。其实说起来两人并没有多大的仇,但对于心眼如针眼一般大的蒋晓先来说,一声“舅妈”就足够她记恨聂宇很久了。
这天中午,聂宇抱着书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看见了从外面逛街回来的蒋晓先。出于礼貌,她主动跟她打了个招呼,不想蒋晓先却回了她一个白眼。
“你少跟我套近乎。早上刚去捧了姓魏的臭脚,这会儿又来巴结我,你是想两头通吃啊?”
在没人的地方,蒋晓先连“小妈”都不喊了,直接称呼魏莹“姓魏”的。
对于蒋晓先这赤裸裸的恶意,聂宇虽不喜,但并没感到太多困扰。因为她现在出的招都是在明面上,对付起来并不困难。就比如此刻,聂宇听了便说:“我是跟你学的呀,当面‘小魏阿姨’,背面‘姓魏的’,你不也是想两头都占吗?”
聂宇以打趣的语气说道,蒋晓先听完更气了。
“能一样吗?蒋云鹏是我亲爸,又不是你的!”
“所以啊,我更没有理由针对舅妈了,不是吗?”
聂宇故作无辜,而蒋晓先听到那声“舅妈”就炸了。
“你就非得喊她舅妈不行?她那个样子哪配了?”
“哪不配了?”聂宇反问,“你爸蒋云鹏是我亲舅,而你的‘小魏阿姨’是你爸合法娶回家的老婆,我不喊她‘舅妈’喊什么?”
“那我妈呢?你见了我妈喊什么?”蒋晓先胡搅蛮缠道。
“也喊舅妈呗,你妈要是不高兴的话,那我就加个‘前’字,称呼她前舅妈,如何?”
蒋晓先被她的“无耻”惊到了:“两个都喊‘舅妈’,说你两头通吃冤枉你了吗?”
聂宇懒得跟她玩儿绕口令了,在经过一块儿假山景观的时候,她停下脚步,问蒋晓先:“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爸出现在这里,你又该称呼他什么?”
蒋晓先愣住了,她倒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按你的逻辑你是不是该叫他一声‘姑父’?”
聂宇继续逼问,蒋晓先不得不回答:“叫,叫啊——”
“那谭斌呢,你又该怎么叫他啊?姓谭的?小谭叔叔?”
“……”这下蒋晓先彻底说不出来话了,她要是敢那样称呼谭斌,爷爷能打断她的腿!
“这、这不一样,你不能这样比。”蒋晓先徒劳地反驳道。
“怎么不一样?是你妈比我爸金贵,所以我必须称呼她舅妈,而你不必喊他一声姑父,对不对。要我说你真是找错发泄对象了,你为什么不怪你妈离婚你爸再娶呢,要是他们两人现在还在一起,那我这声舅妈喊谁不是喊?解决问题要找根源啊你不知道么,找你爸去。”
蒋晓先被她这炮崩一样的话给炸傻了,她还从不知道聂宇的战斗力这么强悍。等她终于想到可堪反击的话时,聂宇已经走开了,她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让她站住,正要继续,忽听一声“噗嗤”从身侧的假山里传来。蒋晓先惊的浑身一震,大喊一声:“谁在里面,出来!”
聂宇也被她这声惊到,停下脚步,向着假山丛望去。不多一会儿,就见一个捂着嘴憋笑的女生,和一个穿着常服军装,满脸通红的高个男孩儿从里面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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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天音!”
蒋晓先看到女孩儿,不敢相信地喊出她的名字,“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这里面捡风筝啊。”孟天音晃了晃手里拿的那只大蜻蜓,笑着说道,“谁想正好碰到你跟你表姐吵架,就躲在这里看场好戏喽。”
“你,你可真是无聊——”蒋晓先骂着,脸颊却隐隐灼热泛红起来。
“嗯嗯,你有聊,你有聊你在这儿逼着别人不喊你继母‘舅妈’。”孟天音不以为意道,怎么刺激怎么来。
“你——”蒋晓先彻底恼了,“关你屁事啊。”
丢下这句,她匆匆地狼狈离去,这副落荒而逃的样子落在孟天音眼中,又引出她一阵笑,似乎看蒋晓先吃瘪是天底下最有趣的事。
聂宇虽然也不喜蒋晓先,但在外人面前,她与她到底是一体的。见旁边那个高个男孩儿看过来,神情中似乎隐有歉疚之意,聂宇轻抿了下唇,追随蒋晓先而去了。
孟天音犹在幸灾乐祸,旁边的谢彭真看侄女一眼,满脸无奈——
“好了,晓先都已经被你气走了,你给我适可而止。”
孟天音不笑了,看一眼谢彭真,表情有些不满。
“我才不呢,平时都是她嘴欠在先,我这人有素质,拿她没办法。这回好不容易看到有人能治住她,想让我不落井下石看笑话,没门儿!”年轻姑娘眼一瞪,看一眼那两人远去的背影,又颇为好奇地对谢彭真说,“嘿,蒋晓先她表姐还真是个能人诶,几句话就能让那妮子哑口无言……”
“行了。”谢彭真也偷瞥了聂宇的背影一眼,说,“咱俩赶紧回去吧,天放还等着他的风筝呢,另外今天你叔叔我表哥要过来,你又不急着见他了?”
“好吧。”孟天音意犹未尽道,收拾好风筝线,跟谢彭真一起回了家。
-
孟家院外,此刻停了一辆挂着军牌的越野车。孟天音打那儿经过,看清车后的牌照,整个人就开心起来了。她将风筝一股脑塞给了谢彭真,提起裙子向里面跑去。
院内,孟京阳正围着一件围裙在炉子前烤肉,见侄女回来,他将原本给侄子天放的肉串转递给了她。孟天音开心地尖叫了一声“谢谢小叔”,接过肉串就大快朵颐起来。小朋友孟天放在一旁看着很是不满,他都等了好久了。
“不是说了么?女士优先。”孟京阳安抚小侄子道,手下不停。
“可我是小朋友,是小孩儿,不是男士。”孟天放嘟嘴。
“但小叔是,所以小叔决定了,这根肉串是我的,不是你的!”孟天音摇头晃脑地嘚瑟,孟天放拿她没辙,开始对着她做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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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彭真欣赏了一分钟这姐弟俩的把戏,然后笑着走到孟京阳身边,要接过他手里这一摊子。孟京阳说没事,又给他们烤了两串,才收手到廊下去喝茶。
那里已经坐了两人,分别是大哥孟静东和老爷子孟锐挺。
“我说天音这孩子天天盼着你来呢,就你会逗他俩玩儿。”
孟锐挺喝一口茶,笑对孟京阳说。孟京阳挑一下眉没吭声,接话的是孟静东。
“他现在是还有这心思和情趣,到了我这年纪就嫌这俩闹腾了,不如躲开喝杯茶清静。”
“喝茶这事儿,实在是在单位喝腻了,反倒不如逗逗孩子们有趣。”
孟京阳说这话的时候,孟静东刚亲手给他斟完一杯茶,闻言一抬眸,似笑非笑道:“这是在给我弄话听呢。”
孟京阳耸下肩,表示绝无此意。孟静东却指着他,向父亲告起状来,“看到没,我说什么来着,这小子平时就是这么敷衍我。”
孟锐挺和蔼一笑,将秋来新下来的脆柿往孟京阳那里挪了挪,然后缓缓开口道:“我听你哥说了,你对他将你安排到军区的战略研究室当个研究员很有意见?”
“是看法不是意见,而且也不是瞧不上,是觉得自己高攀了。”孟京阳抬动了一下肩膀,两杠二的肩章在正午的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进这么关键的部门,我这资历不够看。”他轻描淡写道。
“胡扯。”孟静东不听他那鬼话,直接揭他老底,“是嫌我压着他不让他下部队,一肚子雄才大略没法儿得以施展。爸,您说说他。”
孟锐挺见孟京阳微垂了眸不说话,就知道老大这话有一半说中了他的心思。确实啊,当兵的有几个不想带兵,硬把他扣在机关里坐办公室,没点儿想法倒不正常了。
“京阳,我知道你的志向,但在这件事上呢,我是赞成你大哥的。”孟锐挺声音异常温和,任谁也想不到他年轻的时候是位首屈一指的悍将。
“人在头脑发热的时候,是需要有人给你降降温,让你冷静下来,思考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这不是坏事。更何况你是在军队,令行禁止的地方,你哥这不是怕你犯错误嘛。”
“我懂,所以我这段时间不是乖乖听话,一天不落地去研究室报道么?不瞒您说,最近确实听到看到很多,也有不少心得,还没来得及跟孟司令员汇报,他就把状告到您这儿了。”
孟京阳这话半真半假。真说他没想法了是不可能的,但他也晓得孟静东的良苦用心,在哪个位置就会做好这个位置该做的事。
“在老爷子面前你又装起乖了,偏他就吃你这套。”孟静东指着他笑骂。
“那这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的。”仗着有人撑腰,孟京阳大言不惭地反驳回去,“你该反思下,老爷子为什么不吃你这套。”
“……”孟静东无语,手一划拉,让他给自己倒茶。
说不过他,那就使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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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孟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顿热闹的午饭。饭后孟京阳回到房间洗了个澡休息了片刻,在日头逐渐偏西的时候,准备驱车离开干休所。
孟静东亲自送他,临别嘱咐还是那老三样,一是让他别急,安心工作,日后定有下部队的机会;二是养好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拼;最后,则是他平常说的最多但孟京阳最懒得听的,那就是:相亲,找对象,成家。
“老爷子今儿没对你说,私下可是对我说了,当任务一样布置给了我,你可不能让我没法儿跟他交代啊。”孟静东严肃地声明。
其实,孟京阳并不是孟锐挺的亲生儿子。他的亲生父亲叫孟锐和,是孟锐挺的亲弟弟,军内有名的导弹发射专家,十几年前牺牲在一场意外中。从那以后,孟锐挺就将孟京阳当自己的亲儿子养,付出的心血比孟静东还多。
“还是说,你心里仍记挂着林虹嘉?这都过去几年了,你还走不出来?”孟静东表情无奈。
孟京阳看着大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自己一个人就能唱完一出戏,根本没给他留发挥的余地。
“哥,你的头脑就留给国家大事吧,感情的事不适合你。”
孟京阳笑说,孟静东眉一竖,正要再教育他几句,余光瞥见谢彭真走了过来,只好收了势。用手点了点他,孟静东背着手离去。
“大哥是不是又催你找对象呢。”
见孟静东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谢彭真就猜到了一大半,走过来笑着对孟京阳说。孟京阳无奈一笑,说:“所以说得谢谢你,来的是时候,正好帮我解了围。”
“但你也得当回事了,连我爸都说你年纪不小了。”
谢彭真表情温和地站定,孟京阳瞧他一眼,揪出他话中的重点:“最近见你爸了?”
“没。”谢彭真摇摇头,“还是过年的时候听他闲话时提及的。”一顿,“哥你也知道,不是逢年过节,想见我爸一面难。”
“他这是……把工作当做自己的全部了。”斟酌半晌,孟京阳也只说出这样一句,似宽慰又似解释。
谢彭真的父亲谢宜鸿,是一位知名的壁画研究学者,多年来待在大西北,出入万千佛洞,研究和临摹其中的壁画。他对自己的事业可谓是如痴如醉,但这种狂热对他的家人来说,却无异于一场灾难。就像谢彭真听了孟京阳的话后,不自觉问出的一句——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成家呢?他完全可以跟他的壁画过一生。”
“……”
孟京阳对此无言,谢彭真见状,露出一个苦笑,说:“可见,结婚也不一定适用于每一个人,对吧?下次大哥再催婚的时候,你可以拿我爸当反例。”
“你这是让我编排自己的亲舅?”孟京阳失笑,而后抬手拍了一下谢彭真的肩膀,说,“还是那句话,管不了别人,就先管好自己。”
“是。”谢彭真挺胸,大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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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闲谈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孟京阳出了院门,上了越野车,缓缓离去。
此时的日光已经大半西落,孟京阳整张脸笼在一层黄昏的阴影中,一双湛然的眼眸凝视着前方,在为行人让路的时候,安静地出着神,神情平静又漠然。
虽然回到“家”里的感觉很好,但每次决定来干休所之前,他的思想并不是毫无波澜。他太清醒了,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在这种寻找“家的感觉”的努力中,一遍又一遍地意识到并确认自己已经没有家的事实。他最至亲的两个人,皆已不在。
孟京阳松开刹车,在行人过去之后轻踩油门,向着干休所大门驶去。一旁的西篮球场热闹非凡,应该是驻守在这里的警卫连在跟兄弟部队打友谊赛。孟京阳可有可无地看过去一眼,在瞥见某个人的时候,不自觉降下了车速。
聂宇?她坐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