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以绝后患


    凤栖鸾缓缓闭上眼，未答。


    澹台湛却已不再等她回应，甩袖而去，步履极快。


    亭外春风拂柳，吹起他袍角，也吹乱了那地上的棋子——


    一如那年少年，尚未落定的心思，被风一吹，散作了灰。


    听闻太后寿辰将近，宫中各殿一时纷扰不休，礼部尚书已三次呈请寿礼册录，尚未定案。


    未央宫虽为冷宫之地，但凤栖鸾身为永平公主，名义上为金国宗室女，按例亦需献礼。


    春桃自外而回，面上带着几分为难低声禀道：“公主礼部催了三次，说再迟便误了时间。”


    听见这话，凤栖鸾正倚窗观梅闻言转眸：“我该送什么？”


    一旁的春桃轻声道：“旧例里宗女献礼不拘物什，只要寓意得体即可。”


    “可这次是太后五十寿，听说沈侧王妃已送了南海夜明珠与缂丝百寿帐。”


    闻言凤栖鸾一笑，却带着点凉意：“她们有的是珍宝，我却连锦缎都未得半尺。”


    春桃顿时面色更窘随后低声道：“我们这几日遣人去内务库领料，却只分来些陈布旧纱，说是岁末诸殿所需繁多暂不另拨。”


    闻言凤栖鸾未语只缓缓起身，在案前铺开一张纸卷，随后指节轻点：“那便不用等，不靠珠玉也能绣出心意。”


    春桃愣住，有些着急的开口道：“可……可若不出众，太后处只怕又要生事，这回若惹她不喜，只怕……”


    凤栖鸾却冷静开口：“她要是不喜欢，不论我送什么都不会入她眼，既如此我便只送我愿送之物。”


    翌日申时，便听见未央宫内忽有内务府小太监匆匆而来，而他手中呈着一封淡蓝色绢面折卷。


    不远处的春桃接过一看微怔：“是例行宫用赏配单？”


    闻言太监低声答：“回永平公主，这是王爷昨夜批下的例份依照诸殿所需拨送，特旨未央宫可优先挑选绫锦三十样，云绣线三色，昆玉二块，香料若干。”


    凤栖鸾闻言回首，目光落在那太监手中的锦盒上，闻言思虑一番后垂眸淡道：“收下吧，既然是王爷例行之赏我也不好推辞。”


    随后春桃捧盒入内，小心收好又忍不住低声道：“公主您说王爷……这是何意？”


    却不想凤栖鸾不答，只翻开先前绘了半张的稿纸，纸上是她手绘的山河定。


    起自关北雪山途经西陲草原南蛮苗寨，终至东临江渚一笔一线勾画出九州山河。


    她没有回答春桃的话，只是伸手将那绣框推至案前。“准备普通绣线，不用金丝玉线，就用陈年旧料我来亲绣。”


    往后数日未央宫灯火不熄，凤栖鸾日间读策，夜间绣帛针针细致步步缜密。


    春桃见她针指生红，几次想劝都未敢开口，只能日日为她煮好热汤温酒。


    而殿中一众婢子见她这般辛苦只为绣一幅寿礼，皆暗自感慨。


    几日后的黄昏内侍总领入内宣旨，说是凤璟亲批寿礼册录需在三日内定档，不得延误。


    随后凤栖鸾将半卷绣帛小心卷起，附信一封交予春桃。“快送去礼部。”


    闻言春桃心中一紧：“公主您不等王爷看看吗？”


    却不料凤栖鸾轻轻摇头：“这礼是我自己送的，不需要他允许，他若要斥我那也要等寿宴后再说罢。”


    很快这幅山河定连同信札一并送至礼部，信中字字平稳，写明此图意在“以山河为礼，以民生为祝，愿国泰、亦愿民安。”


    礼部尚书阅后不敢擅自定夺，亲自送往内廷复审，而澹台湛正于政院批阅密折，得知礼册中凤栖鸾所呈寿礼，唇角冷意微扬。


    “以边疆为寿图？她倒真是……”


    一旁的近侍小心揣摩，低声问道：“王爷，是否命人撤下？太后素来不喜她，若见此图……只怕又要找茬。”


    澹台湛却冷冷一笑，将手中批折放回：“不必，让她呈去吧。”


    时光荏苒，转眼便到了万寿节。


    普天同庆，宫中更是张灯结彩，大宴群臣。


    凤栖鸾作为金国唯一的公主，自然不能缺席。


    她被安排在离凤璟最近的位置，一身淡紫色的宫装，衬的她愈发清丽出尘，却也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她安静的坐在那里，像一幅精美却了无生气的画。


    宴至中途，到了献礼的环节。


    王公大臣们献上的，无一不是奇珍异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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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东海的夜明珠，西域的血玉佛，南疆的千年人参……一件比一件贵重，一件比一件稀奇。


    轮到凤栖鸾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投向了她。


    众人心中都好奇，这位身份尴尬、刚刚从敌国归来的前皇后、现公主，会献上什么样的贺礼。


    只见春桃捧着一个半尺见方的紫檀木盒，缓缓走上前来。


    凤栖鸾站起身，亲自打开木盒。


    没有珠光宝气，没有奇珍异宝。


    盒子里静静的躺着的，是一方用最普通的黄杨木雕刻而成的沙盘。


    沙盘之上，山川河流，城郭关隘，雕刻的栩栩如生，正是金国北境的全貌。


    “臣妹凤栖鸾，贺母后万，寿无疆。”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回荡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


    “此物乃儿臣亲手所作，名为山河定。愿我大金，国泰民安，四海升平，边境再无战火，百姓永享安宁。”


    她的话音刚落，殿中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随即一阵窃窃私语便从宗室的席位上传了出来。


    “就这？一块破木头？”


    “这也太寒酸了吧？咱们金国公主就送这么个玩意儿给太后贺寿？”


    “什么山河定，我看是想提醒陛下，别忘了她那个楼兰的夫君吧？这是在求陛下息事宁人放她回去呢？”


    说话的是裕亲王，而他是宗室里出了名的主战派，向来看不惯澹台湛对楼兰的怀柔政策，更别说对凤栖鸾这个祸水有好脸色。


    随后他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公主殿下这份大礼，还真是……别出心裁啊。”


    而他故意将大礼二字咬的很重，“只是我等粗人，实在看不出这块木头有何精贵之处。”


    “太后万寿，公主殿下不献些奇珍异宝，反而送上这么个边境沙盘，这是何意啊？是觉的我大金将士的赫赫战功，还比不上您这一句再无战火吗？”


    听见这话他身边立刻有人附和，“就是！打了胜仗不思进取，反而在这里祈求什么安宁，简直是笑话！依我看就该趁此机会，一举拿下楼兰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