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分钟她才收到周砚钦的消息。


    「刚洗漱完，你回家了？」


    房间内只有床头柜上的一盏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亮，林疏桐撑着双手坐靠在床上，把被子拉高掖在胸下，室内暖意融融，雨水拍打窗户发出的“啪嗒”声，时而急速，时而缓慢，像一段美妙而勾人的乐曲。


    「我把两只猫带到我爸爸家，但我爸爸这几天都不在。」


    周砚钦在洗手台前吹头发，头发胡乱地张扬飞起，又乖顺得倒在他圆润立体的头上，手机弹出一条消息，他空出一只手单手编辑文字。


    「你要把猫重新带回自己家照顾？」


    林疏桐说过要把猫托她爸爸照顾，现在她爸爸不在家，估计不能带她回港城了，周砚钦用力关掉吹风机，把前额的头发都撸到后面，头发半干半湿，镜子里的他脸色一沉，脸颊上几滴水珠顺着下颌滑到脖颈，聚在颈窝。


    他拿了条毛巾擦掉水珠，有些可惜，但机会也不是只有一次。


    「家里有阿姨照顾，我在家遇见林灿阳了。」在家里遇到家人实在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林疏桐好像没跟周砚钦说过她家里人各住各的，于是又补上一句，「他很少回家的。」


    「你们没吵架吧？」


    「没有，我单方面输出，把他说跑了。」


    周砚钦露出欣慰的笑，离开卫生间，去冰箱里拿了一瓶气泡水坐在吧台上，单手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上次他让林灿阳给林疏桐道歉，看来林灿阳没有做到，但态度似乎有好转。


    「林叔叔元旦假期也不在家吗？」


    林疏桐歪着头想了一下，这个她还真不知道，李阿姨只说这几天他不在，她也没有去问清楚，到家后她连一个电话都忘记打给爸爸。


    「我现在来问。」发完这句话后，林疏桐就打了个电话给林卫东。


    电话铃最后一声停止响动时，林卫东都没接听。


    林疏桐捞了枕头旁的一只兔子玩偶搁在下巴处，心情有些沮丧，不是因为林卫东没有接她电话，而是现在她越来越觉得家里虚无缥缈，不知道每个家庭是不是都是这样各过各的，不会分享喜怒哀乐，也没有等待。


    她陡然间做了决定。


    「我们31号见。」


    幸福与快乐是靠自己争取的。


    周砚钦直接打电话过来。


    “想清楚了？”


    他的声音有着刚洗完澡的低沉清润，林疏桐心脏蓦地漏跳一拍。


    “嗯。”


    她听见听筒那端传来轻微的一声笑声，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嘴角挂笑，笑完另一只手摸上脸颊，才发现脸在发热。


    “31号我去你家接你。”


    “好。”


    挂断电话后，林疏桐像无骨鱼一样滑进被窝，把被子拉过头顶，整个人埋进去，刹那间她的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下来，她能感到自己的心跳正沉稳有力地跳着，她摸着胸口，里面被期待与欢愉占满，多得好似要溢出来。


    晨光微熹，窗帘缝隙透出一股朦胧的光亮。


    林疏桐半睡半醒间，忽然觉得胸口沉重得像压了块秤砣，还呼吸不畅，她吓得眼睛一下子睁开。


    脸上毛茸茸的，她很快意识到是两只猫在作怪，于是淡定把坐在她脸上的佳丽推下去，又把压在她胸口的三千抱开，总算能大力呼吸一口。


    房间内一片昏暗，时间还早，她翻个身想重新睡下去，可是两只猫醒了之后精神抖擞，她半眯着眼睛，视线在朦朦胧胧中望见四颗炯炯有神的黑圆眼睛，两双眼睛开始动起来，猫猫们孜孜不倦地在她身上跳来跳去，一会儿踩她脸，一会儿踩她胸口，她怀疑它们再跑酷下去她的身体得被踩出坑。


    她眯着眼睛，觉得自己还能再忍一忍，最终胸口遭到一记沉重的暴击后再也忍不下去，睡意彻底被弄没，林疏桐只好坐起来，时间不过才七点钟。


    平时她都睡到八点才起床，此时两只猫猫已经在扒房门了，她不得不艰难地从床上爬下来。


    时间宽裕，林疏桐穿着睡衣，领着两只猫猫下楼喂它们吃饭。


    走到楼梯口时和林灿阳狭路相逢，林疏桐以为自己还没睡醒，使劲晃了下脑袋，林灿阳那张厌世脸依旧和她面面相觑。


    以前在家时，她是没有优先使用楼梯权的，即使楼梯宽阔得能同时并排几个人走，只有林灿阳先下楼梯，她才能下去，今早他不知道搭错哪根筋，居然让她先走，林疏桐面无表情斜了他一眼，领着猫猫下楼。


    在楼下吃完早饭后，林疏桐都没有看到林灿阳，她把两只猫交给李阿姨照顾，重新回房间。


    收拾妥当后，她就离开家出门，比平时早了半个小时。


    车子没停在车库，被雨水洗刷得十分干净，她也不知道昨夜那场雨下了多久，外面的空气更加湿润，路边有被雨水打落下来的树叶，横七竖八躺着，青的黄的，湿漉漉的。


    树上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声，天空澄澈无云，灰暗的天要开始变晴了。


    -


    林卫东给她回了电话，告诉她元旦假期他都有事，林疏桐让爸爸注意休息，没提猫猫的事。


    林疏桐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推开窗户让风灌进来一点，办公桌上的几张工艺单翩然起舞，她转身拿了日历摆件压上去，乍然看见30号，心里开始焦急起来，甚至希望时间可以变得慢一点。


    31号如约而至，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中午林疏桐吃完饭就收拾东西回家，周砚钦提醒她证件要带齐，他快到了。


    林疏桐望着明黄色的行李箱，她其实检查了好几遍，都没有任何问题，她绕着客厅走来走去，“其实我没有签注了吧。”她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


    “you''retherighttime”


    手机铃声乍然响起，林疏桐吓了一跳，想去找手机，却怎么也找不到，她急得到处跑，蓦然看见手机就捏在手里。


    已经快要停止响动了，林疏桐赶忙接听。


    “喂。”


    “我到你家楼下了，收拾好了吗？”


    “都弄好了，我现在下去。”


    “好，不要着急。”


    林疏桐握着手机，呼出一大口气。


    来接她的车是上次出现在蒋倪家门口的黑色雷克萨斯MPV，林疏桐穿着一条棕色鱼尾半身皮裙，步子迈不开，她快要接近车子时，周砚钦从车上下来，几步走到她身边，接过她的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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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上车后，司机是林疏桐不认识的人，周砚钦坐她旁边，一股不真实感明晃晃地萦绕上她心头。


    她去过很多次港城，也跟朋友去跨年过，可从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紧张。


    周砚钦问过她假期想怎么过，她回答让他自行安排，一方面她是想有点惊喜感，另一方面她存了点小心思想试探一下周砚钦的为人。


    酒店是她指定的，周砚钦肯定能猜到她要看跨年烟花汇演，令她捉摸不定而隐隐期待的不是璀璨的烟花，而是周砚钦本人。


    通关过后，林疏桐趴在车窗边，看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色，她其实很喜欢港城的街景，从小就接触港城的文化，电影和音乐，所以一来到这里，总有股亲切感。


    车已经开到了尖沙咀，城市风貌和南城有些不同，大王椰高耸在道路中间的绿化带，右车道驶过一辆红色的双层巴士，又驶过一辆黄色车牌号为HAPPY02的轿车。


    真有趣，她喜欢这些个性化的车牌，林疏桐拿起一瓶水喝了一口，“周砚钦，我们今晚是一起看烟花汇演吗？”


    “嗯。”周砚钦面前的桌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从上车开始他就一直在办公，简短回答完后，他终于合上笔记本。


    “那你今晚住哪里？烟花结束后下面肯定围得水泄不通。”林疏桐是见过这种场面的。


    “我跟你一样住在这个酒店。”周砚钦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虽然他在港岛有好几处房产，常住的房子就在港岛北部半山，在林疏桐今晚入住酒店的对岸，完全不用担心在哪里住的问题，但他今晚想陪着林疏桐。


    其实久安集团是今晚烟花汇演的赞助商之一，周承志被邀请为主礼嘉宾出席开幕活动，周承志本想和周砚钦一起去，但周砚钦拒绝了，他一向讨厌在公众面前露脸。


    不仅如此，周砚钦拒绝了几个在私人会所举办的商务性质的跨年派对，不是他不爱惜事业，而是他的身份让他有从容选择的余地，他不想要讨好任何人。


    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他懂得知足，更懂得孰轻孰重，生活与工作同等重要，但林疏桐是秩序外的特殊存在。


    车子已进入梳士巴利道，K11MUSEA近在眼前。


    林疏桐想问他为什么要一起住酒店，但答案似乎昭然若揭，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到了丽晶酒店门口，周砚钦和林疏桐一起办理了入住，其实周砚钦没考虑订这个酒店，但林疏桐想要，他也就一起订了，顺便预定了TIRPSE餐厅。


    办理入住后，周砚钦说要回一趟家，在傍晚5点之前回来，然后一起吃晚餐。


    林疏桐到酒店套房内，在窗边的躺椅上躺下来，本该去洗澡换身漂亮衣服的，但坐车坐久了身体还有些累。


    打开手机，朋友圈里不少人发了跨年动态，郑黛黛给她发了几张金色水母的图片，如果这次不是郑黛黛和男朋友一起去帕劳，林疏桐也挺想一起去的，她很早之前就想去那里潜水追水母了。


    从窗外看向对岸，能看见金紫荆广场沿岸聚集了不少人，都在等待今晚的烟花汇演。


    等待总是伴随着兴奋焦急，林疏桐心情本来很紧张，看着平静的水面与拥挤的人潮，一颗心突然就稳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