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五十五章 阴差阳错

作品:《炮灰师姐死遁攻略

    顾襄是执剑长老顾良的长女,自小便与大公子段岭订有婚约,是天元亲定的下任宗主夫人,


    大公子段岭英武不凡,在这一代段氏子弟中修为进境最快,又是已逝原配夫人留下的唯一嫡子,深得宗主看重。


    所有人都觉得,顾襄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唯有大公子堪为良配,这段姻缘注定会成一段佳话。


    就连顾襄自己也如此认为。


    因而十六岁那年,当被父母询问心意时,顾襄并未推拒,只是认为二人尚未谋面,不愿擅定,提出应先相处一段时日,彼此了解。


    宗主听闻后,很快安排下去,让她以“做客”之名住进段氏的碧玉琼宇。


    然而,才不过短短几日,段岭就给顾襄留下了不佳的印象。


    他性情豪放张扬,与姑娘相处时难免粗枝大叶,时常无意间言语失当,惹得顾襄拂袖离去,自己却还摸不着头脑。


    更让顾襄气闷的是,段岭喜好下山游历、执行任务,并不能常伴她左右。


    好几回他临时有事无法赴约,都要派段巍代为登门致歉。


    段巍是段岭的三弟、天元宗三公子,与兄长截然不同,一袭白衫、长身玉立,宛若满腹诗书的文雅墨客。


    起初,顾襄还会因恼火段岭而迁怒于他,闭门不见。段巍却神色如常,能在门外静候数个时辰,未曾表露半分不悦。


    这反倒让顾襄反思自己迁怒过甚,主动走入院中与他攀谈,说些抱怨段岭的话。


    段巍始终目光温和,耐心倾听。


    不知不觉,二人渐渐不再提及段岭。


    顾襄会念自己新作的诗句,段巍则为她讲述玉霄城外的风物人情,有奇闻轶事,也有寻常百姓的生活点滴,讲得细致入微、引人入胜。


    月光之下,望着三公子温柔如水的眼眸,顾襄听见了风拂过耳畔的声音。


    她喜欢上了段巍。


    顾襄向来颇有主见,既看清自己的心意,便很快寻到宗主,坦陈心中的想法。


    “段巍?”宗主眉头微蹙,“你怎会看上他?”


    顾良也十分意外,欲言又止,目光中透出明显的不赞同。


    顾襄道:“三公子虽不及大公子豪迈勇武,却温良谦和、举止体贴,正是顾襄心中的理想夫婿。”


    宗主摇头:“段巍非是良人。况且他仅是庶子,地位不显,我不能将天元宗交到他手中。”


    顾襄毫不犹豫:“宗主当初的承诺是为顾襄考量,但请恕我辜负您的美意,希望能解除与大公子的婚约。”


    宗主见她态度坚决,沉吟片刻,缓缓道:“段巍是否与你一般心思,尚未可知。不若试探一番,再行定夺。”


    *


    在段巍眼中,顾襄宛若云端仙子,是他此生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唯有段岭惹她伤心的那几日,他才能寻机与她说上一两句话。


    这样便好。段巍心想,顾襄注定是他的大嫂、未来的宗主夫人,何必心存妄念?


    他如此说服自己,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仔细藏好,只盼能在她心中留下一丝印象便足矣。


    除此之外,段巍不能,也不敢奢求更多。


    他的生母只是个不受宠的婢妾,连带着他也不被父亲看重。历经多年努力,他才得以回到玉霄城,站在父亲面前。


    一旦行差踏错,便会跌落尘埃。


    因此,当被宗主唤至暖阁,厉声质问他是否刻意接近顾襄之时,段巍只觉浑身冰凉,颤抖着跪倒在地,不假思索地为自己辩解。


    “段巍绝无非分之想!这些时日,我只将顾姑娘看作未来长嫂,从未有过逾越之举!”


    “此事定有小人搬弄是非、构陷于我,还请宗主明鉴!”


    一墙之隔的后堂,段巍的话语清晰传来。顾襄恍惚后退,跌坐在椅子上,泪水无声滑落。


    如此说来,竟是她一厢情愿。


    这时,暖阁外响起争执声,段岭不顾阻拦闯了进来,一把揪住段巍的衣领——


    看着兄长严肃的神情,段巍以为他是为自己“觊觎”他的未婚妻而动怒。


    不料段岭沉声道:“是我不够好,辜负了顾襄,如今想弥补也为时已晚。我只希望她能得幸福,若你二人两情相悦,我可以成人之美,将她与宗主之位一并托付于你。”


    “三弟,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可敢承认心仪于她,并承诺此生不负?”


    段岭字字铿锵,皆掷地有声,震动在场所有人。


    天元宗的大公子,无论面对何事,总是这般堂堂正正、坦荡无畏。


    段巍想,兄长之所以能说出这番话,只是因他一生顺遂。身为长子嫡孙、命定的继承人,他什么都不缺,无论是地位、修为,还是……仙子般的未婚妻。


    所以他才能如此轻易地说出放弃的话,将别人视若珍宝的一切弃如敝履。


    可段巍不能。


    他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子,一无所有,自幼与母亲在庄中相依为命,饱尝世间冷暖。


    那几年,宗主为保护段岭不受打扰,甚至从不让他知道有自己这个弟弟。


    直到段巍九岁,在一场比试中拔得头筹,才终于被宗主看在眼里,一步步以“三公子”的身份艰难向上爬。


    这一切都来之不易。


    段巍更明白,宗主绝不会认可段岭这近乎儿戏的决定,此时此刻,自己别无选择。


    于是他惶恐叩首,竭力表明自己绝无非分之想,恳请段岭收回方才的话。


    “若兄长不信,段巍愿在此立誓,从此远离顾襄姑娘,并尽快娶亲成家,以免兄嫂因我生出嫌隙。”


    段岭还想再言,后堂传来环佩叮当的声响,打断了这一番争论。


    顾襄已经拭净泪痕,神色如往常般冷静端庄。她走到段岭面前,让他放开手。


    而后,望向跪地的段巍,轻声道:“三公子不必如此。此番皆是一场误会,连累你受屈,是我的过错。”


    段巍浑身一震,不敢抬头。


    顾襄朗声道:“大公子方才所言,顾襄深为钦佩,是我错看了大公子,在此赔罪。为免再生枝节,不若便将我二人的婚事定下,不知大公子意下如何?”


    段岭一时未解其意,经宗主提醒,忙一把挽住她的手,又惊又喜:“能得姑娘青睐,是段岭的荣幸。”


    顾襄莞尔一笑,二人执手向宗主行礼,而后相携离去。


    段巍仍然跪在原地。


    直至听见宗主淡漠的一声“起来吧”,他才直起身,看见了段岭与顾襄并肩远去的背影。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衬得他如此狼狈不堪,上不得台面。


    段巍只觉心口被狠狠刺痛了,还有深深的屈辱之感,滋生出了浓稠的恨。


    正是在这一天,他对段岭生出了恨意。


    *


    此事之后,段巍再次失去了宗主的信任,被下放到玉霄城外,连段岭与顾襄的婚礼都未能参与。


    段巍隐忍了两年,就在他以为回归无望时,传来了老宗主陨落的消息。


    段岭成为了新宗主,继位第二天便下令召回段巍,提拔他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参加完葬礼,前往大殿的路上,段巍反复斟酌该如何解释,唯恐兄长因当初之事心怀芥蒂。


    没想到,段岭脸上满是喜色,一把揽住他肩膀:“总算回来了!最近烦心事太多,可累坏我了,幸好还有三弟,快来帮我应付那群不开窍的老顽固!”


    段巍愣住了:“大哥,你不怪我?”


    段岭疑惑:“嗯?什么事情?咱们兄弟之间难道有误会吗?”


    原来这三年来段巍日夜反省、懊悔的“过错”,段岭竟全然未放在心上。


    段巍握紧拳头,好在他已学会如何收敛情绪,沉默了一会儿,微笑说:“是我想多了。多年未见,我也十分想念大哥,明日定带内子再来拜见。”


    段岭意外道:“已成亲了?我还想为你牵线呢,怎如此匆忙?罢了,咱们兄弟定要好好聚聚,过几日我便同襄儿一道……”


    “夫君。”


    段巍听到那魂牵梦萦的声音,蓦然回首,只见雍容依旧的女子翩然而立,一如往昔。


    顾襄缓步走近,抬眼望他,只道:“原是三公子回来了?倒是我来得巧了。”


    段巍垂首,恭敬道:“见过大嫂。”


    段岭摆摆手:“一家人何必如此生分?别学那些开口闭口规矩礼数的老辈,以后可不许这般见外了。”


    他天性向来如此,恣意洒脱,不拘礼法。段巍曾听顾襄抱怨大公子莽撞任性、常惹麻烦,而如今……


    顾襄轻声道:“你又不是不知,三公子最是守礼。指望他同你一般‘无法无天’,天元宗岂不乱了套?”


    段岭哈哈大笑:“襄儿教训得是!对了,你寻我可是有事?”


    “轩儿闹着要找你,哭个不停,我便带他过来。谁知路上又睡着了,让我白跑一趟。”


    顾襄叹了口气,转而又笑了。


    “不过能见到三公子,也算不虚此行了。”


    段巍感到女子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又平淡移开。


    顾襄从侍女手中接过襁褓,段岭凑近,见孩儿安睡,满面笑意地戳了戳脸蛋。


    他回头招手,小声道:“三弟,快来看看轩儿。这孩子你肯定喜欢,往后可要帮我好好教他……三弟?”


    段巍站在原地,直至此刻他才终于抬头,将眼前这一幕深深烙□□底——一家三口和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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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满无瑕。


    而他这个局外人,连立于此处都显得分外可笑。


    段巍到底没有去看那个孩子,匆匆寻了个借口离去。


    他怕自己多看一眼,会再也遏制不住心底汹涌的杀意。


    *


    那一日,魔族大举进犯天元宗,正为段轩举办生日宴的段岭猝不及防,仓促之间迎战。


    这位天元宗第一人修为高强,但终究太过年轻,尚未得到诛元剑的认可,很快就被魔尊压制、重伤倒地。


    危急关头,是四岁的段轩解开了诛元剑的封印。


    在幼子相助下,段岭以诛元剑重创元靖,致其肉身破碎,而后魔族尽退。


    这本该是一场全胜之战。


    然而段巍在此时发动政变,从背后出手,亲手杀死了段岭。


    他用雷霆之势清除段岭的亲信,很快便掌控了天元宗。


    那一夜,玉霄城灯火通明,鲜血染尽三千长阶,映得天地一片赤红。


    变故发生时,顾襄只来得及带走段轩与诛元剑,身后的段巍却紧追不舍。


    走投无路,他让心腹带段轩投奔昔日曾救过的一户人家,自己则转向另一个方向。


    唐宏在段巍身侧进言,称段轩既能驾驭诛元剑,日后必成心腹大患,当全力追捕。


    段巍却选择寻找顾襄。


    最终,他在一处悬崖之巅,见到了力竭的女子。


    顾襄仿佛初次识他,凝视良久,方道:“三公子真是好算计,隐忍多年,竟无人看出你包藏如此祸心。”


    段巍道:“原来你是这般看我。”


    顾襄厉声道:“三公子心狠手辣,连兄长与稚子都杀得,何必再与我虚与委蛇?临死之前我只问一句,段岭纵然不够细心,却真心待你这个弟弟,这么些年都在尽力弥补父亲的过失。”


    “你究竟还有何不满?你究竟想要什么?”


    迎着顾襄质疑痛恨的目光,段巍难得心绪翻涌。


    时隔五年,他终于抬起眼眸,直视顾襄,再不掩饰深藏的情感。


    “我想要的,大嫂当真不知?我以为,你会是最理解我的人。”


    段巍向前一步,逼近顾襄:“事到如今,父亲的认可、天元宗的权位,我都不在乎了。我只是,不想再远远望着你了。”


    风声似有一瞬凝滞。顾襄听见自己微颤的声音:“你说什么?”


    她仍记得当年的决绝之语,字字清晰,言犹在耳。


    眼前的段巍却道:“顾襄,我一直都喜欢你。”


    “你问我为何杀大哥,因为我嫉妒他。凭什么同为父亲的儿子,他什么都有,连你也只属意于他。”


    天元宗光风霁月的三公子,在这仅有两人的悬崖,第一次袒露深藏于心的情感,却又那般不堪。


    顾襄忽地笑了。寂静的深夜里,女子的笑声显得那般凄然苍凉。


    原来段巍亦曾心仪于她,那当年那些话又算什么?


    太迟了。


    这么多年,她早已放下昔日悸动。更何况眼前之人,早已不是她曾倾心的模样。


    顾襄将剑架上脖颈,心灰意冷地说:“段巍,你令我恶心。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段巍一惊:“你就这般喜欢段岭,甘愿为他赴死?”


    顾襄决然道:“是,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君子,而你,只是个懦夫。”


    段巍知道顾襄不喜自己,可亲耳听得此言,仍觉心如刀绞。


    不过很快,他收敛了情绪,戴回了惯常的冷静面具。


    “我没有杀段轩。你可回玉霄城亲验他的命牌,便知我所言非虚。”


    顾襄的动作一顿。


    段巍知晓她的软肋,继续道:“只要你随我回去,我向你保证,不再追索他的下落。一个四岁稚子,我可放他生路。还有顾良也尚在人世,你难道要弃他们于不顾?”


    这番话像是威胁,又像是乞求。


    漫长的静默过后,顾襄松开手,“咣当”一声,长剑落在地上。


    这时,段巍才看清她拿的不过是一柄寻常铁剑。


    诛元剑在段轩手中。


    顾襄问:“怎么,后悔了?”


    段巍摇头:“既答应了你,我不会再食言。”


    第二天,顾襄在“护送”下回到了天元宗。


    段巍确实没有骗她,不仅交出段轩的命牌,也没有对顾氏一族赶尽杀绝。


    没过多久,顾襄以“段岭遗孀”的身份搬到天元圣地。


    此后十余年,再没有踏出过半步。


    段巍时常去看望她,与她诉说宗内或其他门派的趣事,似乎想让她开心,一如当年所做的那样。


    可直至郁郁而终,顾襄都未再与他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