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世界一片荒芜，世界也失去色彩。


    她从来没有想过和柳姨之间的谈话方式会发展成这样，柳兴珠是她的养母，有一天竟会跪下来求她，和她说话。


    “姨！”林小满震惊了。


    “你起来啊，你这是干什么？”惶恐充斥在林小满内心，塞满了她。


    柳兴珠一个劲儿哀求：“小满，算是姨姨求你了，姨平时没求过你什么，只有这一件事行不行。”


    林小满好无力，她看见柳兴珠眼眶里的湿润，那泪花就要掉下来。


    为什么……


    林小满不懂：“为什么啊？”


    “我们是干了什么错事了吗？”


    她只是和许昼宣同在一个班而已，放大了来说，她只不过是和许昼宣活在同一片天地。难道这也有错，这也不行吗？


    说来有些可笑……


    柳兴珠不肯起来，双手拉着林小满的手并在一起哀求：“小满，你就当是上辈子我们家欠许家的。”


    林小满想笑，对于柳兴珠给出来的这个理由感到许多无奈。至于么……柳姨跟她说这种不切实际的话，来哄她。


    不，不是哄，是荒谬。


    只为了让她消失在许昼宣身边，不出现……就不会影响到他，他就会顺利毕业。真的是这样吗？只要她不出现，许昼宣就不会意外死亡。


    真的是这样吗……林小满给不了自己答案。


    她从来也只是在用她的方式默默守护许昼宣，替他规避掉可能会出现的风险。


    有用吗？


    应该是有用的吧，林小满想。


    可是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害他，要耽误他博一个好前程。


    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有在拿捏分寸，疏远许昼宣。是许昼宣还有挽留，对她多情，她感觉的到。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许昼宣多少也算个坦诚的人。


    正因为她看出来了，林小满才把话说得很明白，不想变成误会吗，像他们口中说的那样，耽误他。


    可是不行，还是不行！


    那些人还是没有打消顾虑，害怕她还会影响到许昼宣的生活，彻底希望她从许昼宣的世界消失才好。


    “柳姨，我还是想不通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做。”林小满淡然道，仿佛已经是在打算放弃些什么。


    柳兴珠的哭泣，令她不安，更让她无力。


    抬眼，她便看到了房间门口站着的童童。瞬间，有一丝慌乱在心头窜出来。


    “你就当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我和童童，行吗，小满？”


    柳兴珠还在哀求她：“姨从来没求过你什么，这个家走到现在不容易，童童也还小……”


    林小满突然想起来，童童之前生过一场病，当时花了很多钱，治了好两个月才治好。


    柳姨这么说，难道说是因为许家，因为童童么……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


    我们家欠许家的……


    合理了。


    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柳姨非要她这么做，非要依着许家。因为许家的照顾，许家的恩惠，现在许家开始提要求了，柳兴珠不得不答应。她不想被人说成一个不知道知恩图报的恶人，不讲情面。


    在童童眼皮子底下，林小满也不想把事闹得太难看。童童还那么小，她也许根本就理解不了这些。


    林小满跟着蹲下身来，鼻头酸涩：“姨，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你跟我说的。”


    “你答不答应姨？”柳兴珠一直重复着答不答应。


    她这一跪整个人都苍老许多，又或许这两天她根本没回家，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她，她眼角都有细纹了。


    林小满替柳兴珠擦去泪水，眼里布满爱怜：“好，我答应姨。”


    童童站在门口，眼神懵懂。


    “你快起来吧。”林小满扶着柳兴珠手臂，搀着人站起来。


    柳兴珠擦擦眼泪，从客厅的抽屉里翻出几张白纸，放在林小满跟前。颤巍巍道：“这是一封可以给你找到工作的介绍信，你拿着，就算不念书也没关系。”


    林小满停顿许久，目光静静落在那几张泛旧的白纸上面没动，缓缓道：“不用了。”


    她猜到这应该是许家给的补偿，也不知道是随便从哪里找出来的纸张，带着一整面的潦草和随意。


    穷人的命还真是好打发。


    林小满想笑，最终却也只是嘴角动了动，无论用了多大的力也笑不出来。


    这一张薄薄的纸就决定了她的命运，就能换得她停下走向校园的脚步，就能让她生命长河中的一段旅途终止前进。


    虽然这段旅途本来就已经快要走到头了，可终究不是她自愿的。她本意并非如此，这被人卡住喉咙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小满，姨不是真的不让你上学，我们可以换学校的是不是？”柳兴珠脸上的眼泪还在往下流淌，深深刺痛她。


    “不用了柳姨，我从小就不是一块读书的料，你还是好好培养童童吧，她和我不一样。”


    林小满突然想是不是因为她从小成绩就不好，所以柳兴珠才会这么轻而易举跟她说出这些话，要是她也是像许昼宣那样的好学生呢。


    柳姨会不会也会像许昼宣的父亲一样，闹到学校不罢休，谁也不能在考试前成为破坏自己孩子成绩的元凶。


    脑袋里装着这么多纷乱的事，林小满有些头痛，依旧坚决道：“我们家不欠许家什么。”


    她不想做那纸张背后的奴隶，不想被谁收买。就算不能和许昼宣同在一个班，她也许还有其他机会。


    林小满没心情吃饭，回了房间。


    心情低落的她打开许昼宣硬塞给她的新手机，将之前那张卡插进去，一开机她就看见许昼宣的消息。


    两条。


    其中有一条是她自己发过来的照片。


    另外一条：“放学，追债。”


    许昼宣说的是明天。


    明天该怎么过呢？


    林小满一时间还想不到，也不愿去想了，连许昼宣的这条回复都没有去想了。


    一切都来的好突然，她本以为这一次可以好好走近许昼宣，可以近点，更近点。


    她有信心。


    有前面十二次的经历，她不怕艰难，只是不希望再一次看见许昼宣从她面前消失。


    她给照片点了保存，林小满平躺在床上，眼皮沉重，脑袋却异常清醒，不太能睡得着了。


    客厅外柳姨细细簌簌的声音时不时响起，碗筷声，水声，还有童童叫她妈妈的声音。


    柳兴珠同她说了什么，林小满没有听见，也没有刻意去听。她猛地闭上眼睛，不愿再接受这世界的纷扰。


    她想体谅柳兴珠，回过头来想想，这好像又只是一件小事。没有人知道她在意的是什么，不是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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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学校，是能不能再次见到许昼宣。


    林小满：许昼宣，我永远都希望你好好的。


    林小满想了一晚上，脑子里回忆了无数过去的画面，也幻想过未来也许会发生的事。她忽然意识到，她的生命也很重要，她不是上帝在时间循环里为许昼宣创造的筹码，她也应该有自己的世界。


    她一次次看到过许昼宣的消亡也许只是偶然，在偶然的驱使下最后就变成了必然。有了她的主观介入，她不想遇见这些都不行。


    从今以后，她对许昼宣的关注必然会越来越少。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会回到从前，变淡，最后沦为同一个世界上的陌生人。


    许昼宣，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要告别了，我还没有收到你的便签呢……


    我该怪你说话不算话吗？


    林小满从床上起来，把桌子最底下那本写满许昼宣小秘密的本子塞到了箱子最里面。


    许昼宣，我们再验证一次，看这回我们还会不会回来，会不会再次重逢。


    林小满重新躺下，外面早就没有动静了，窗外是无尽的黑，黎明尚早。


    第二天，林小满是在柳兴珠一声声叫喊中醒来的。柳姨叫她吃饭，喊了半天都没有人应，柳兴珠推门进来。


    “小满，起来吃饭吧。”柳兴珠微微弯着腰说话，站在床边一米开外的位置。


    林小满朝里翻了个身：“不吃了，老师那边你直接说。”她一句话算是把事情都交代完了，全凭柳兴珠做主。


    “小满，是姨对不起你，但你不能跟自己的身体作对啊，身体是自己的。”


    林小满张口的嗓子都是哑的，喉头干涩：“我自己的身体我也做不了主了吗。”


    柳兴珠终于再也没说什么，转身缓缓走了出去。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她慢慢听见了自己的呼吸。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林小满也终于到了有一天要为自己的生活做打算的时候了。


    从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无忧无虑上完学，然后再鬼混到一份工作。什么都行，只要能养活自己就好。


    这一天来得这样快，而且、提前来了。


    柳兴珠换了白班，带着童童一起出门了，顺道送她去上学。


    林小满没过多久也起了，她想去找找房子，搬到外面去住。就算她毕业了，她也不想再花柳兴珠一分钱。


    奔波一天终于相中一个价格还不错，在她承受范围内的，尽管不是很大，但她一个人住也够了。


    好说歹说房东都没有同意她先欠这个月的房租，还说要多押几个月的，不能赊账。说她之前就是因为太好心，因为这个事吃过亏。


    “你用这么好的手机，你怎么可能没钱呢？”房东质问她，约莫过半百的年纪，嗓音很尖锐。


    林小满解释是二手的，房东现然不相信，说这看上去就是新的。


    林小满最后只能让房东先给她留着，容她两天凑凑钱。


    林小满坐在路边啃饼，从早上到现在她还什么都没有吃，午饭的时间早已过去大半。


    “不来学校，不会是想要失约吧？”


    手机震动一声。


    许昼宣发来的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太阳太大了，让汗水流到了眼睛里。她咬着的饼干涩，稍微一用力，眼眶就跟着湿润了。


    许昼宣的消息震得林小满手心一片酥麻：“说话，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