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对于你本人我是十二分满意的，你一表人才，为人成熟又稳重，事业也做的有声有色，在所有岳父眼里是个无可挑剔的女婿人选。”


    “可你……”


    顾明堂话说到一半，忽然又顿住。


    陈赫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赫年啊，”顾明堂无奈又长叹了口气，“可你有没有想过，了了和昔年青梅竹马，还差点订了婚，如果她转头和你在一起了，那些媒体舆论，大众的吐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啊。”


    “我只有了了这么一个女儿，我们家的事你也全都了解了，也知道了了这孩子从小到大，因为生长在我们这种畸形的家庭里承受了不少委屈。”


    “这些都是我们上一辈人给她造成的，现在却让她来承受，我作为父亲很痛心，但我已经无力改变。”


    “但你们在一起这件事，是可以预见后果，也能提前避免的，说实话，我不情愿让我的了了因为这个再受一次伤害。”


    “虽然说你比昔年强百倍，但晚了就是晚了，因此而带来的后果难以估量，我作为父亲的角度，给你的答复是不能同意你们在一起。”


    顾明堂的这一番话，听得陈赫年心里发紧。


    他还极力想说些什么，或者做一些承诺来打消顾明堂的顾虑，可他开没开口，却又被顾明堂抬手制止了。


    他略弯了下唇角，又说：“但这只是我对你刚刚的请求给予的回答，至于你们最后会如何发展，这完全取决于了了。”


    “我会同样把利弊给到她自己，最终的决定还是要由她自己来做。如果她无惧任何风雨也要和你在一起，那么作为父亲，我也会支持她，做她最坚强的后盾。”


    说到这里，顾明堂又抬起手，轻轻按了按陈赫年肩膀，脸上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我说这些话的意思，你懂了吗？”


    陈赫年轻轻点了点头，垂下眼眸，没再说什么了。


    一个老父亲爱护女儿的心情，他怎么会不懂，不理解呢？


    他自己也很清楚，他和知了在一起这件事，一旦公开，会给知了带来什么。


    但了了不仅是他喜欢了许久的女孩，也是他生平唯一一次用了卑鄙手段抢来的，他是不会放手的。


    但未来不管会有什么样的风雨，他都会立在她身前，先替她挡了。


    这是要和她在一起，他必须要做的事。


    急诊观察病房内，顾知了紧紧握着许慧娟的手，焦急地守在她病床边。


    看着许慧娟苍白的脸色，顾知了心里那点曾经对她的怨，也随着对她的心疼一瞬间消散。


    她想，母亲从心里应该也是爱自己的。


    可她心里又很矛盾。


    一方面是自己痛失的那个孩子，如果她全心全意的把母爱都给了自己，那她心里就会觉得她对不起那个孩子。


    另一方面，她每天要面对和抚养的毕竟是情敌的孩子，没有人能心胸大度到毫无芥蒂。


    这样想的话，顾知了甚至觉得，母亲对自己，做得其实已经够好了。


    她没有叫她冻着饿着，什么东西都给她最好的。


    她没有让同学欺负过她，哪个同学说她一句不好，她都会找人家的家长理论。


    她没有缺席过她的任何一次家长会，即使工作再忙，外面风雨再大，她每次都是按时出席。


    她只是对她要求管束严格了些，她只是多为了这个家着想了些，她只是不知道怎么更好的爱她而已。


    除此之外，她有什么错呢？


    你能说她半生无私只为了一个男人，是错吗？


    如果从外人的角度来看的话，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全心全意为了丈夫的可怜女人而已。


    顾知了伸手，轻轻拂开许慧娟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将她的手背贴到自己唇边，对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母亲轻轻呢喃。


    “妈妈，您要好好的，您要快点醒来。我答应您，我不会离开您，您永远是我的妈妈。”


    顾知了话音还未落，手中攥着的手指忽然有了反应。


    她感觉到，立即抬眼看向许慧娟。


    她的睫毛颤抖了两下，缓缓睁开眼，眼里蓄着湿润的泪水，手上紧紧握住顾知了。


    “了了，了了，不要离开我……”她声音虚弱地哽咽，“如果你也离开我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顾知了在这一刻，忽然理解了她为什么要轻生。


    她这半生，把自己的爱和全部都给了一个男人，可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不爱她，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清楚。


    后来她把她对他的爱全部都藏于心底，把所有心血都倾注在他的女儿和他们的家上。


    家一直在飘摇，随时会散。


    如果女儿也失去了，那她忙碌这半生，终归还是一无所有，也就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顾知了紧紧回握住她的手，将她掌心贴在自己脸颊上，用力地点头：“妈妈，我不会离开你，以后不管怎么样，你始终都是我的妈妈。”


    许慧娟的眼角有泪水流下来，她手指轻轻抚摸着顾知了脸颊，朝她弯起唇角：“了了，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也很痛苦，希望你能原谅妈妈……”


    顾知了眼里也酸胀的难受，眼泪不争气地滑下来，她又朝许慧娟用力地点头：“我知道，我了解，我一点都不怨您。”


    “因为如果换个角度想，我是您的话，我可能也会整日生活在矛盾中，一半是爱，一半是怨，没有人是圣人，能让爱代替怨。”


    “妈妈，其实站您的角度来说的话，您已经做的够好了。”


    “那你一点都不怪我吗？”许慧娟声音虚弱地问她，“我常常疏离冷淡你，还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破坏你的考研录取，还有……如果当初没有我的话，你爸爸和你亲生妈妈可能就不会分开，那样你就会在一个有爱的家庭里长大，父慈母爱，比现在不知道要幸福多少。”


    顾知了听完沉默了一瞬，才看着许慧娟缓缓开口：“说实话，您说的前一半，我是有怨过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