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一梦逍遥
作品:《仙君,你家食铁兽滚下天了》 凌渊本是负手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她玩闹。
眼见那“人形滚滚”就要一头撞上前方一棵颇有年头的罗汉松,他身形一闪,如清风般掠至她滚动的路径前方,算准时机,微微俯身,张开手臂——
下一秒,滚得晕头转向的阿宝便不偏不倚地、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他怀里!
那冲击力让凌渊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才稳住。
他低头看着怀中那发髻松散、眼神茫然的少女,忍不住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
“让你模仿,没让你超越啊……”
阿宝晕乎乎地抱住他的胳膊,傻笑了两声。
“嘿嘿,凌渊,接得真准!”
最后,凌渊带着滚得气喘吁吁的阿宝在临水的美人靠上坐下歇息。
微风拂过荷塘,带来阵阵清香。
远处隐约有丝竹之声传来,悠扬婉转。
阿宝难得安静下来,微微倚着朱漆栏杆,专注地看着水中悠然摆尾的锦鲤。
这回她记住了,只是安静地看,不再扑了。
阿宝静静望了一会儿水中漾开的涟漪,忽然转过头来。
十四五岁的少女侧脸柔润,眼眸清澈,声音里带着一丝柔软。
“凌渊,这里和杭州不一样,和蜀山的竹林也不一样……但是,我好喜欢。”
凌渊心中微微一动,侧过头看她。
两人距离很近,他能清晰地看见她眼中映出的水光和自己温柔的倒影。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轻,像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阿宝……更喜欢……哪里?”
阿宝歪着头想了想,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胸前的一缕发丝,声音轻软。
“喜欢……凌渊带我玩。”
微风掠过,吹起她额前的碎发,也拂动他心底最柔软的弦。
凌渊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将那缕被风吹乱的那缕发丝别到耳后。
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温热的耳廓。
阿宝微微一颤,却没有躲开,俏脸红彤彤的,像天边初染的霞。
不过,她没忘了点评:“杭州热热闹闹的。这里安安静静的,好像……好像树枝和花花搭起来的小窝!”
凌渊闻言,不由朗笑出声。
用“小窝”来形容巧夺天工的苏州园林,大概也只有阿宝了。
他颔首,目光温柔地落在她满足的小脸上。
“你喜欢就好。以后,我们再去看更多不一样的‘小窝’和‘大大的水坑’。”
阿宝用力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她喜欢和凌渊待在一起!
去哪儿都好……当然不能没有好吃的!
姑苏城里,烟雨朦胧。
凌渊仙君赁下的临水小院静得只剩雨丝敲打青瓦的细响。
他是在午后才觉察出不对劲的。
阿宝贪睡,他是知道的。
熊猫修成的小姑娘,骨子里还留着猛兽的慵懒。
平日里吃饱了便能窝在日头下睡上大半日。
呼吸匀停,脸蛋红润,偶尔还咂咂嘴。
像是在梦里啃着最鲜嫩的竹笋。
可这一次,她睡得太沉了。
从清晨到日暮,连姿势都未曾变过一次。
凌渊唤她,推她,甚至捏住了她的鼻子,那浓密睫毛也不过颤了几颤。
最终也只得了她含糊咕哝一声。
便是一熊陷进软枕里,睡得昏天黑地。
凌渊搭上阿宝的腕脉,仙力如丝探入。
脉象平稳,甚至称得上康健(吃得那么多能不康健么)。
可自己输入的仙力却像沉入深海的玉石,不断下坠,毫无回应。
一种罕见的惊惶攫住了凌渊。
他历经万载,见过无数奇症异毒,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无措。
“阿宝?”凌渊的声音里带上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醒醒。”
回应他的,依旧只有均匀的呼吸。
阿宝的唇角甚至含着一丝极甜的笑意,仿佛正徜徉在极乐之境。
外界一切皆成打扰。
凌渊再不迟疑。
他扶起阿宝,掌心贴上她暖暖的后心,精纯浩然的仙元如暖流淌入,试图温养她沉寂的灵台识海。
然而,那力量依旧如同泥牛入海,竟激不起半分涟漪。
凌渊蹙眉,指诀变幻,指尖凝出一点清辉,再次小心翼翼地点在她眉心印堂上。
辉光没入,阿宝身体轻轻一颤,眉头微蹙,似乎感到了些许不适。
但那沉沉的睡意如同最粘稠的沼泽,依旧牢牢包裹着她的神智。
凌渊眼底掠过一丝厉色。
要说寻常梦魇或迷魂之术,早该在他的仙元冲击下溃散。
所以……这不是外邪入侵,更像是……
从内部发生的。
凌渊变换法印。
他不再尝试强行唤醒阿宝,而是将仙力化作最纤细的游丝。
成千上万缕,缓缓渗入阿宝的四肢百骸,仔细探查每一细微处。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窗外雨声渐密。
凌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般极致精微的操控,于他亦是极大的消耗。
终于,在那浩瀚识海的最深处,他捕捉到一丝极细微的,不属于阿宝的异样波动。
那并非毒物,也非咒力,更像是一种……恬静而诱惑的“意”。
它缠绕在阿宝的意识上,如同藤蔓缠绕乔木,无声无息地汲取着她的灵力,并反馈以无比甜美的幻梦。
就像是之前的瑶池酣梦竹那般?
可是最近的伙食都是他严格监控的呀!
凌渊屏息凝神,仙元细丝开始剥离那附骨之疽般的“意”。
这是一个极考验耐心与控制的活计,稍有不慎便会伤及阿宝的根本。
他全神贯注,眼中只剩下方寸之地。
不知过了多久,那丝异样的“意”终于被彻底绞碎、驱散。
阿宝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
她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缓缓睁开了眼。
初时只是一片空茫恍惚,映着窗外昏沉的天光,没有焦点。
“阿宝?”凌渊的声音有些沙哑。
“可好些?”
小姑娘眨了眨眼,视线好不容易才凝聚在他脸上,软软地喊了一声。
“凌渊……”
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茫然。
“我好饿呀……”
凌渊心中巨石轰然落地,一股强烈的虚脱感席卷而来。
他替她掖好被角,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等我。”
雨暂歇了。
姑苏街道上水光潋滟,映着初上华灯。
凌渊循着记忆去找阿宝最爱的那家梅花糕铺子,却见长街之上,情形亦有些诡异。
并非冷清。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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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甚至不少。
但许多人走着走着,便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般,软软倚靠向墙角、桥栏。
甚至直接滑倒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陷入沉睡。
身旁的亲友或惊呼,或试图摇醒,那些被摇醒的人皆是一脸恍惚,眼神空洞。
不过片刻,眼皮又重重阖上,再度沉入梦乡。
脸上竟都带着与阿宝如出一辙的、那种安宁到近乎幸福的微笑。
“让让!让让!”
有人喊着。
凌渊侧身,见几个仆役模样的抬着一个软轿,上面瘫睡着一位锦衣老者,匆匆往一个方向赶去。
他抬眼望去,只见前方一处宅院前灯笼高悬,门上贴着一张纸,墨迹新鲜:“悬壶医馆——征集爆睡症奇症良方。”
看着样子是去看病求医的。
凌渊走近,听得人群议论纷纷。
“张老爷也倒了!这已是今日第七个了!”
“汤药灌下去半点用没有,醒来糊里糊涂,只说梦里快活似神仙,转眼又睡死过去。”
“不是时疫是什么?可官府来的大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邪门,太邪门了!”
爆睡症?
凌渊仙君立于渐起的暮色与人声之中,看着眼前这幕诡异的景象,又想起阿宝方才那沉沉睡态与醒来后喊饿的模样,清冷的眉目缓缓凝肃起来。
他手里的梅花糕还温热着,甜香诱人。
这座烟雨迷蒙的姑苏城,仿佛也被一层无形而甜美的睡意笼罩。
沉入了一个无人愿醒的漫长梦境之中了。
阿宝一个人在临时落脚的小院里等得肚子咕咕叫,左等右等也不见凌渊带回吃食,实在耐不住饥饿,便一路小跑着找了出来。
她穿过熙攘的街道,东张西望,终于在一个相对安静的巷口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白衣身影。
阿宝立刻冲过去,拽着凌渊的袖子,眼睛亮晶晶地指着路边一个靠在墙上,脑袋一点一点打着瞌睡的小贩:“凌渊凌渊你看!这个人也突然睡着了!真好呀!”
她脸上是纯粹的、毫不掩饰的羡慕。
“这里的人想睡就睡,都不用找地方!我也要试试!”
说着,她就要往旁边一个光溜溜的石凳上躺,被凌渊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胳膊拎起来。
“不成体统。”
凌渊无奈,“地上凉,且不雅观。”
阿宝撅嘴,不满地哼哼:“就他们能睡,偏我不能……”
正说着,她忽然抽了抽鼻子,凑近那个睡着的小贩仔细闻了闻,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唔……不对……”
“怎么了?”
凌渊察觉她的异样。
“他身上的味道……怪怪的。”
阿宝指着睡着的小贩。
“有点甜甜的,但是……不好闻,闻了脑袋晕晕的,不舒服。”
不像竹子香味,闻了只想舒舒服服睡觉!
凌渊神色一凛,立刻开始着手调查。
凭借阿宝的嗅觉,他很快排查出源头——一种近期从西域流传过来的、色彩斑斓的“安神线香”和“助眠香囊”。
凌渊带着阿宝,闲庭信步地走向街角一家新开不久、门面装饰着奇异西域纹样的香铺。
店铺货架上,赫然陈列着一些色彩极为斑斓的线香与绣工繁复的香囊。
其标签上赫然写着“西域奇香,安神助眠,一梦逍遥”等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