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天阁。


    一众医官看到凌渊这副样子，纷纷在那大摇其头。


    阿宝着急了，小脸皱成一团，想扑过去又被近侍们轻柔地拦住。


    最终只能绕着安置凌渊的云床打转。


    边转边不停念叨：“都怪我……仙君是为了保护我才这样的……呜……”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医官仔细探查后，抚须宽慰众人——主要是急得快要现原形啃床角的阿宝。


    “诸位放心，仙君根基深厚，此番虽耗损过巨，元神震荡，但并未伤及根本。好生静养，辅以丹药，时日一到自会苏醒，无性命之忧。”


    听说“死不了”，阿宝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子，但旋即又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主要是她想象中的衣不解带，力挽狂澜，还有深情呼唤凌渊什么的，好像没了用武之地？


    但这种情绪很快被更强的决心取代。


    她一定要照顾好仙君！


    于是，凌渊仙君本该宁静的疗伤生涯，变得热闹非凡又暖意融融。


    不过，这暖意主要是指物理意义上的。


    喂药时间，阿宝duang一下抢过仙婢的药碗。


    她先是自己小心翼翼地嘬一小口试温度，结果苦得整张小脸瞬间皱成了包子。


    便偷偷想往药里兑点蜂蜜——万象天阁的存货都被她干完了。


    于是，阿宝带着网兜，雄赳赳地跑去捅蜂窝，结果被愤怒的灵蜂追得抱头鼠窜。


    她只能顶着一头包跑回万象天阁，最后还是仙童出手才赶走了蜜蜂。


    好不容易熬好了药，又被医仙逮个正着——原来凌渊此刻虚不受补，那药方里压根没几味是甜的，更别提胡乱加蜂蜜了。


    阿宝便撸起袖子，自告奋勇要给仙君擦身。


    奈何力道控制不佳，一块柔软的云巾在她手里使得像金刚砂布。


    虽然阿宝从未去过东北，但那架势却无师自通。


    搓得昏迷中的凌渊眉头无意识深深蹙起，仿佛在承受某种酷刑，原本光洁如玉的脊背也通红一片。


    阿宝不知从哪儿淘换了个“捂汗治病”，从万象天阁的卧室搜罗来七八床云丝锦被（原本是凌渊给阿宝准备的），现在反是被她用来将凌渊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仙君差点儿就因为中暑而病情加重。


    于是，医官、仙婢连同闻讯赶来的几位仙僚，都口径一致、苦口婆心地劝说阿宝：“大师辛苦了，快去歇息吧，仙君交由我等照料便可。”


    可阿宝固执地摇头，坚持要守在床边，小脸上写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绝对清醒，寸步不离！”


    结果，誓言的热度还没散去，没过一炷香的功夫，她的小脑袋就开始像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最终身子一歪，脑袋“咚”地一声。


    结结实实砸在了凌渊未受伤的肩侧。


    这还没完。


    她睡得迷迷糊糊，觉得有点不踏实，胳膊无意识地一伸。


    好巧不巧，正正压在了凌渊胸前一道较深的伤口之上！


    “唔……”昏迷中的凌渊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压激得发出一声极轻却压抑不住的痛哼，眉头死死皱起，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旁边的仙婢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想把阿宝那“罪魁祸首”轻轻挪开。


    这一动，反倒把阿宝惊醒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好对上凌渊因疼痛而更显苍白的面容。


    再看看自己还搭在人家伤口附近的胳膊，顿时明白了什么，眼圈一红。


    “我……我怎么又……”她声音带着哭腔，用力揉了揉眼睛。


    自己真是太没用了，信誓旦旦要照顾人，结果连最简单的“看守”都做不好。


    阿宝心里闷闷的，说不出的自责。


    大家都不要她帮忙，她只好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


    对着昏迷不醒的凌渊，开始絮絮叨叨。


    她从竹子的七十二种吃法讲起，比如清炒要选哪一节的嫩笋，烤竹筒饭火候怎么掌握，说得自己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接着又忽然跳到昨天哪个仙娥姐姐给的桃子特别甜，汁水多得顺着下巴流。


    说着说着，阿宝又气鼓鼓的。


    “那个黑大个太坏了！”


    说着，她用力挥了挥小拳头，又下定决心般保证道：“凌渊，你快点好起来……我、我以后可以少吃一点点心……就一点点哦！”


    翻来覆去就是那些简单的事，可那份希望他快些好起来的急切，那份笨拙却真挚的关心，却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寝殿里。


    比任何仙药都更暖人心。


    阿宝在天界这段时日，凭借其可爱的食铁兽本性，以及凌渊仙君罕见“铁树开花”带来的八卦效应，早已收获了一大波神仙的喜爱。


    如今凌渊倒下，她这副焦急又笨拙的模样，更是让众仙母性泛滥。


    王母娘娘派身边最得力的仙女送来九千年蟠桃制成的桃膏，还特意嘱咐：“给那小馋猫也带一份，瞧她急得都瘦了。”


    太上老君亲自送来新炼的固本培元金丹，看到阿宝正试图用她的“大力”给凌渊“按摩松筋骨”，吓得赶紧阻止，又哭笑不得地塞给她一瓶当糖豆吃的益气丹。


    月老拄着拐杖来看热闹（划掉）探病。


    他看着阿宝守在床边打瞌睡还流口水的样子，笑呵呵地对旁人道：“这小红线，怕是比老夫的还牢靠哟！”


    一群活泼的仙娥姐姐们几乎是轮班过来，一边帮忙照料凌渊，一边投喂和安慰阿宝。


    “阿宝乖，仙君没事的”


    “来，姐姐刚做的百花糕，尝尝？”


    “哎呀我们阿宝真懂事，都知道照顾人了。”


    甚至还有几个平时严肃的天将，路过时都会忍不住探头看看，看到阿宝笨手笨脚又想努力的样子，铁汉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罕见的柔和笑意。


    凌渊虽然生病了，可整个万象天阁却因此一改往日的清冷。


    变得门庭若市，暖意盎然。


    阿宝虽然总闯点小祸。


    但她那份毫无杂质的真挚，却像最温暖的阳光，驱散了仙君重伤的阴霾。


    与此同时，来自众仙的宠爱也让阿宝的心定下来不少。。


    昏迷中的凌渊，或许也能感受到这份有点吵闹的温暖，感知到那只总爱惹点小麻烦，却又全心全意赖着他的滚滚就在身边。


    才不会跟蚩尤走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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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仙君的嘴角还会在无意识微微弯起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安心的弧度。


    凌渊是在一阵非常熟悉的毛茸茸触感和轻微的重量压迫中缓缓恢复意识的。


    他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阿宝那颗埋在他手边，睡得正香的脑袋，以及她毫不客气搭在他身上的胳膊腿儿——正是这“甜蜜的负担”压得他伤口隐隐作痛。


    凌渊就这么盯着阿宝看了半晌。


    他感觉，自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中了。


    阿宝在梦里正追着一根会跑的青翠竹子，啃得不亦乐乎。忽然，那竹子猛地一变，竟成了蚩尤那张凶神恶煞、缠绕着血煞之气的脸，对着她狰狞咆哮！


    阿宝吓得一个激灵，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直跳。


    她猛地抬起头，看到凌渊睁着眼睛看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瞬间蒙上水汽，嘴巴一瘪，眼看就要山洪暴发。


    “凌渊！你醒了！呜呜呜……我以为你……”


    凌渊忍住不适，抬手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乌发。


    声音还带着些许伤后的虚弱，却温柔至极。


    “好了好了，我没事了，别哭。不是你的错，保护你是应该的。”


    他耐心地哄了阿宝好一会儿，才让受惊过度又自责不已的少女慢慢止住了眼泪。


    但阿宝的手依旧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放开。


    看着眼前依赖着自己的少女，凌渊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


    然而，这份温情并未持续多久。


    司刑星君座下的仙官便前来传话，请凌渊仙君伤势稍缓后，前往刑律殿一叙。


    凌渊心下一沉，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他拍了拍阿宝的手，又示意仙侍好生看顾，便起身离去。


    果然，司刑殿内气氛凝重。


    以司刑星君为首的一批较为古板守旧的神仙，再次对阿宝的存在提出了强烈的质疑。


    尤其是此次她私逃下界，不仅与蚩尤残魂产生了直接关联，其“食铁兽”的身份更是与上古魔神蚩尤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凌渊仙君，此兽来历不明，更与魔神蚩尤牵扯甚深，留于天界，恐成祸患！应按天规，逐出天界，以绝后患！”


    司刑星君语气严厉。


    此言一出，居然有不少神仙附和，言辞激烈。


    凌渊静静地听着。


    原本因伤势而略显苍白的脸色上泛起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知道，此刻，任何解释和迂回都是徒劳。


    必须由他自己来保护阿宝。


    就在众神的争论愈演愈烈之时，凌渊缓缓起身。


    他周身的气息陡然一变。


    众人眼前，不再是平日那个清冷温和的仙君。


    一股源自上古的强大的威压自然地流露出来。


    让整个司刑殿都为之一静。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仙，声音平静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力，清晰地回荡在殿中。


    “本君，清源妙道真君。”


    仅仅一个名号，便让许多资历较老的神仙面色一变！


    这是凌渊更深层的、鲜少动用的尊号，代表着更古老的渊源和更强的权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