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天阁内，阿宝被强大的结界保护着。


    她能听到外面震耳欲聋的厮杀声、爆炸声；能感受到整个建筑都在剧烈震动，以及暗红色的恐怖天空。


    透过波光粼粼的结界外，有暴雨般撞击结界的煞魔。


    阿宝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追寻还在殿顶浴血奋战，寸步不退的银色身影。


    “凌渊……”


    阿宝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但更多的是一种焦急和担心。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战争的可怕。


    也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明白……


    凌渊正在为她承受着什么。


    阿宝有些心不在焉地戳着盘子里的灵果——没错，凌渊离开之前，都有帮阿宝准备好干粮。


    虽然这里很安全，点心也好吃，但她心里总是记挂着在外头打仗的凌渊。


    他的伤才刚好一点呢……


    虽然曾放下豪言，但阿宝知道，那个黑大个是很厉害的。


    不知道凌渊会不会又受伤？


    可是自己又答应了凌渊不乱跑。


    阿宝的小眉头皱着，连最喜欢的蜜渍莲藕都尝不出甜味了。


    就在这时，一股没来由的心悸让阿宝猛地打了个寒颤，她的后背顿时汗毛倒竖。


    她下意识地抱紧自己，紧张地四下张望。


    果不其然，一道高大而压抑的虚影在她身后缓缓凝聚。


    如同从最深沉的梦魇中走出的魔神。


    尽管收敛了绝大部分煞气，但那洪荒般的威压依旧让空气变得粘稠沉重，令人窒息。


    阿宝的小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她一点点，僵硬地转过身。


    当看清那无声无息出现的“黑大个”时，她倒抽一口冷气，手脚瞬间冰凉。


    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


    但这一次，除了恐惧，她脑海里第一个冒出的念头是——


    这个黑大个儿怎么会在这里？！


    凌渊呢？！


    凌渊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让阿宝硬生生压下了恐惧。


    她猛地后退两步，背抵着玉制书架，小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试图用这点疼痛让自己保持镇定。


    黑色的煞气终是凝成了人形。


    尽管阿宝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但那双黑亮的圆眼睛却勇敢地瞪视着蚩尤的分身。


    “你……你怎么进来的？！凌渊……凌渊仙君呢？你把他怎么了？！”


    比起自身的危险，她更害怕听到关于凌渊的坏消息。


    蚩尤的分身看着她这副明明怕得要死，却强撑着质问他的小模样，赤瞳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不过，他并没有这个心情回答关于凌渊的问题，只是朝阿宝伸出手，声音低沉依旧。


    “他无暇顾及你。随吾离开，这里并非你久留之地，跟我走。”


    似乎是比上次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耐心？


    “我不！”阿宝猛地摇头，后背依旧紧紧贴着书架，仿佛要和它长在一起。


    “凌渊说了让我在这里等他！我哪里也不去！你走开！”


    她试图用凶巴巴的语气吓退对方，但发抖的声线暴露了她的色厉内荏。


    见阿宝不仅抗拒，还口口声声挂着那个仙君，蚩尤分身的威压不自觉地加重了一分。


    只是这一点，就如同有无数无形巨石压下。


    阿宝顿时感觉呼吸一窒，腿脚发软，差点站立不住，额角亦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但她咬紧了牙关，最终没有哭出来，也没有瘫软下去。


    只是用那双盛满了恐惧、担忧和倔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


    “执迷不悟。”


    蚩尤分身的语气沉了下来，那丝耐心似乎耗尽了。


    他不再多言，能量凝聚的手掌微抬，强大的魔气瞬间笼罩了阿宝。


    阿宝感到浑身一紧，她试图挣扎，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连话都说不出来，急得眼圈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拼命打转，却硬生生被她憋住。


    阿宝只能用眼神表达着最大的愤怒和抗拒——凌渊一定会来找我的！打败你这个大坏蛋！


    蚩尤分身看着她那强忍泪水的样子，动作似乎微微顿了一下。


    但最终还是从容上前，将阿宝纳入自己巨大的黑色臂弯中。


    不过，他的动作虽不容拒绝，却还是带着一种奇异的谨慎。


    “无需再怕。”那低沉的声音仿佛直接响在阿宝的脑海。


    “此后，无人再能令你不安。”


    暗红光芒掠过，强烈的困意袭来，阿宝最终没能抵抗住这股力量，带着对凌渊满满的担忧和未落下的泪水，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蚩尤分身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终于安静下来的少女，将她抱好，随即化作虚影，悄然离去。


    阁内只余下打翻的果盘，和空气中那令人心悸的威压残迹，诉说着方才那无声的劫掠。


    空寂的阁楼里。


    反应过来的凌渊循着那一丝微弱却不容错辨的感应，劈裂了空间。


    独自一人追踪着蚩尤的影子。


    眼前这场景无端令人觉得熟悉。


    那是片荒凉死寂的古战场。


    饶是凌渊，也不由皱眉。


    敌人有黑压压的军队，而他，身后空无一人。


    方才，他们正当激战。


    不知为何，蚩尤和九黎旧部突然节节败退。


    最后竟是化作一缕黑影，消失在了南天门外。


    凌渊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声东击西。


    万象天阁中，他最担心的那道身影，果然已是消失不见。


    这难免让凌渊感到挫败。


    想是方才激战，自己的法力不足以维持结界的稳定，这才让蚩尤钻了空子。


    凌渊站在万象天阁中，衣袂飘飘，然神色凝重。


    天界众神选择了固守天门。


    对他们而言，击退九黎部族的进攻、确保天界无虞便是胜利。


    他们无需再深入这险地追击一个残魂和一只食铁兽。


    当然，凌渊也并不打算求助于天庭。


    因为，阿宝是他无法舍弃的人，他来冒险，理所当然，天兵们却没有这般义务。


    凌渊斩开空间，将众神担忧的眼神和无效劝说抛在脑后。


    方踏入这片土地之际，肃杀悲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焦黑的土地仿佛仍浸染着上古的血污。


    断裂的兵戈与巨大的枯骨半掩在沙砾之中。


    风中似乎还回荡着远古战士不甘的咆哮与哀鸣。


    天空是永恒的昏黄色，压得让人喘不过气。


    凌渊的心情复杂难言。


    毕竟，他曾在这里亲眼见证一代战神的陨落，目睹一个时代的更迭。


    如今，再次踏足，故地依旧，故敌又以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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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形态重现。


    这一次，还牵扯进了阿宝……


    自己绝对不能让她重蹈蚩尤坐骑的覆辙。


    凌渊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荒原，最终定格在远处。


    只见一只体型被等比例放大、但仍显“娇小”的黑白巨兽，正吭哧吭哧地走来。


    它身上驮着的……正是凝聚了无尽煞气与执念的蚩尤残魂。


    巨兽的步伐看着很有些吃力，每走一步，它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爪印。


    它身上是一套厚重黑白盔甲。


    盔甲闪烁着幽冷的光泽，将其圆润的身形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战甲和天工坊见过的那套黑色甲胄似是一套。


    凌渊的心猛地一沉。


    他的视线牢牢锁在巨兽的脸上。


    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即使化为了原形，凌渊也能清晰地看到那双熟悉的黑亮圆眼睛里盛满了巨大的委屈和无措。


    它的嘴角还向下撇着，完全没有往日里的憨傻快乐，只有被强迫向前的巨大不情愿。


    “阿宝！”


    凌渊忍不住喊出声，他下意识上前一步。


    听到这声呼唤，那原本蔫头耷脑、机械迈步的食铁兽猛地抬起头。


    听到了凌渊的声音，她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就想朝着凌渊的方向奔过来，嘴里发出急切的、带着呜咽的哼唧声。


    “哼！”阿宝背上的蚩尤残魂发出一声冰冷的冷哼。


    无形的黑色缰绳猛地勒紧，强大的魔力如同枷锁，强行制止了阿宝的动作。


    阿宝不满地甩着头，四爪刨地，挣扎着想挣脱那股控制。


    “冥顽不灵！”


    蚩尤似是被她的反抗激怒，手中煞气凝聚，竟化作一道暗红色的长鞭，毫不留情地抽打在阿宝未覆盔甲的臀上。


    “啪！”的一声脆响，伴随着爆裂的火花！


    “呜——！”阿宝痛得浑身一颤，发出一声声委屈又吃痛的哀鸣，眼眶瞬间就湿了。


    她不敢再大幅度挣扎，只是脚步僵在原地，扭过头，用更加控诉的眼神看着背上的蚩尤。


    也不忘望向凌渊，更加委屈地“嗯嗯”着。


    “还在指望他？蠢货！”


    蚩尤并未看她，那冰冷的目光投向凌渊，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与嘲讽。


    既是说给凌渊听，也是说给不肯听话的阿宝听。


    “你可知道，远古之时，若非此人麾下部将布下绝阵，困杀你先祖于涿鹿之野，断了吾之一臂，你食铁兽一族何至于凋零至此，近乎绝迹？如今你竟认敌为友？！背弃先忍？”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在这古战场上回荡。


    阿宝听得一脸懵。


    什么先祖、什么涿鹿之野、什么绝阵……


    对她来说都太遥远太复杂了。


    她只觉得背上的人好凶，打她好痛，还说凌渊的坏话！


    是个大大的坏人！


    她委屈极了，心里只有一个简单的念头。


    那些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嘛！


    我又不认识我的祖先！


    凌渊给我好吃的，给我做糖糕，保护我，还让我蹭……


    凌渊是好人！


    这个大黑个子是坏人！打熊！坏！


    她想把这些喊出来，可是化为原形后，却只能发出焦急又委屈的“嗯嗯呜呜”声。


    不过，凌渊仙君熊猫语十级，当然听得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