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之间，春天已至，天气转暖，冰雪渐渐消融。


    州署上下不分昼夜地忙碌了一月有余，雪灾的后续处理工作才算是结束。


    太子殿下命人将姚承志别院藏匿的赈灾银送了过来，极大缓解了裴昱臣的压力。


    银子用来安置灾民，修建倒塌的房屋，购买良种。每家每户发放了一小袋粮食和一串铜板作为补偿。


    几乎全城百姓都参与进了救灾工作中，农民清理田间积雪准备春耕事宜。


    为防止融雪引发山洪，裴昱臣安排工匠们日夜加固河堤，他们用竹笼装石头、挑土块，修复受损的道路和桥梁。


    不止江南天气发生了变化，京城也悄悄变天了。


    近日，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病入膏肓的太子殿下突然痊愈了，还开始外出走动了起来，甚至想方设法进宫面见了一回陛下。


    这些举动无疑让二皇子和姚丞相等人提起了心，朝堂的斗争愈演愈烈，大臣们纷纷站队，储君之争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但这一切都没有波及到远在江南的裴昱臣和云楚沅，倒是孟合舟，因为太子缺少助力，硬是把他调回了京城。


    “师弟，弟妹，我要走了，你们别太想我。”


    州署门口，孟合舟正在与裴昱臣和云楚沅辞行。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许久，话语中满是浓重的不舍，期间抹了不下两次眼泪，就差从儿时与裴昱臣相识开始说起了。


    裴昱臣面不改色地听着，见天色不早了，忍不住出声打断：“师兄，再磨蹭下去，你是想用过午膳再走吗？”


    正在自我感动的孟合舟身子一僵，情绪被破坏了个干净，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你小子真是不解风情，难道你跟弟妹互诉衷肠的时候也如此无动于衷？”


    裴昱臣牵起身旁女子的手，面带微笑地开口：“师兄，不要自讨没趣。”


    孟合舟见裴昱臣看向云楚沅的温柔眼神，牙酸得不行。


    有句话说的没错，有了媳妇忘了娘，用在裴昱臣身上那便是有了心上人，他这个师兄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外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孟合舟刚想好好教训一下裴昱臣。


    旁边默默听着他们师兄弟二人友好交流的云楚沅这才开口：“想来孟大哥是对我的厨艺念念不忘，别担心，我给你准备了好东西。”


    说罢，云楚沅将手里沉甸甸的包袱递了过去，“这里面放着我亲自做好的下饭酱和小零食，孟大哥你路上吃吧。”


    孟合舟接过包袱后，感受着不轻的分量，脸色好转了不少，他对着云楚沅和颜悦色道：“弟妹啊，我这个不懂事的师弟就交给你了，好好管教他。”


    云楚沅忍笑道：“好的，孟大哥。”


    注视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裴昱臣驻足良久，他的心情远没有表面上那样平静。


    孟师兄的离开算是一个信号，意味着他们已经被迫卷入党派之争，无论自愿还是不自愿，他们都没有回头路了。


    以前他孑然一身还可以一意孤行，可在经历了被姚承志污蔑一事后，他们算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倘若姚家的算计成功，可想而知他不会有好下场。


    裴昱臣握住云楚沅的手指又紧了几分，眼神晦暗不明。


    如今他有了在乎的人，做事不能不考虑后果，他不像再看到阿沅为了他担惊受怕，所以有些事不得不争。


    云楚沅瞧着裴昱臣板着脸的样子，以为他嘴硬心软，舍不得师兄离去。


    她动了动手，与他十指相扣，“阿昱，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冷不丁听见云楚沅的甜言蜜语，裴昱臣愣了一瞬，随即展颜，含情脉脉地与她四目相对，“阿沅，我也会永远在你身旁，不离不弃。”


    当青竹带着楚河和楚清出来找云楚沅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明明天气还挺冷，他却臊得浑身发热。


    青竹下意识捂住两个孩子的眼睛，小声嘀咕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云楚河扒拉着遮挡在眼前的大手：“让我看看，阿姐和裴大哥在干嘛呢？”


    咋咋呼呼的声音吸引了云楚沅和裴昱臣的注意力，他们两个动作自然地分开，仿佛站在大门口谈情说爱是稀松平常之事。


    “你这臭小子，又想作什么妖？”


    云楚河刚恢复视线，就对上自己长姐凑过来的手指，额头被点的直往后仰，“哎哟，阿姐你是不是恼羞成怒了，有什么事不能让我们看的？难不成你和裴大哥方才是要亲嘴吗？”


    青竹想起刚才那两人越靠越近的样子，八成是被云楚河说准了，他红着脸捂住了云楚河叭叭个不停的小嘴，讪笑道：“云姑娘，楚河乱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裴昱臣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不自然，又极快地调整好，淡定地转移话题，“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出来了。”


    青竹说道：“锅里的鱼好了，我是来和云姑娘说一声的。”


    云楚沅这才想起来，出来之前她正在做熏鲅鱼，特意嘱咐青竹帮她看着锅，鱼快好了出来跟她说一声。


    “对对对，差点忘了，锅里还烧着鱼呢！”云楚沅三步并两步往门内小跑进去，把其他人留在了原地。


    裴昱臣抬脚刚想跟上去，忽然感受到一股拉力，他低头一看，正对上云楚河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人小鬼大的云楚河继续追问：“裴大哥，你刚才是不是要和我阿姐亲嘴？”


    “没有，是我眼睛进了东西，你阿姐要帮我吹一吹。”裴昱臣摸了摸云楚河的脑袋，神色自若地扯着谎。


    “哦，原来是这样啊。”云楚河失望地点点头。


    “你怎么这么关心我和你阿姐是不是在……咳，做那种事。”脸皮子薄的裴昱臣没好意思说出“亲嘴”两个字。


    云楚河兴奋地说道：“之前我们小渔村的大娘跟我说男人和女人亲嘴就能生出小娃娃，我还以为我就要有小外甥了呢！”


    懵懵懂懂的云楚清高兴地拍了拍手：“小外甥，小外甥，清清也想要小外甥玩！”


    两个孩子一人拉着裴昱臣一只手，嚷嚷着要小外甥，青竹看着自家大人面红耳赤、难以招架，憋不住偷笑了两声。


    裴昱臣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就连白皙的脖颈也染上了羞赧的粉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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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眼神不停闪躲。


    “那个……这么重要的事，还是该询问你们阿姐的意见，我……我都听她的。”闷不吭声的裴昱臣憋了半天才挤出磕磕巴巴的一句话。


    云楚河和云楚清一听也是，他们阿姐向来说一不二，裴大哥肯定做不了主，于是拔腿朝门内跑去，嘴里还在不停嚷嚷着“小外甥”。


    裴昱臣仿佛灵魂出窍一般站在原地不动弹。


    青竹观望了好一会，还是决定不打扰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裴大人，蹑手蹑脚地离开了，他也想知道小少爷什么时候能来。


    鲅鱼块正放在由酱油、八角、桂皮、糖等香料煮成的料汁中浸泡，云楚沅拿起一块尝了尝，五香风味的咸鲜恰到好处，炸过的鱼肉嚼起来更劲道。


    隔着老远，云楚沅就听到了云楚河的大嗓门，她走出膳房一瞧，小弟和小妹一前一后跑了过来，小脸红扑扑的。


    “吵什么呢？真是一刻也不得安生。”云楚沅叉腰瞪眼。


    “阿姐，裴大哥让我们来问问你，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小外甥？”心眼子贼多的云楚河没说是自己想问，反而把这话推到了裴昱臣头上。


    云楚沅稍微动动脑筋就知道小书生那个好面子的绝不可能说这么直白的话，肯定是面前的小鬼闹出来的事。


    “怎么，你阿姐我还没成婚呢，就要被催着生孩子了？”云楚沅环着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云楚河，“我现在忙着做生意，没工夫看孩子，生下来谁帮我带？”


    云楚河眼珠子一转，积极地举起手来，“我我我，我会照顾好小外甥的。”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照顾小娃娃？”云楚沅眉头一挑，“你忘了前几日你带着小妹胡闹，感染风寒的事了？有你这么不靠谱的小舅舅，小外甥哪敢现在就来我们家。”


    云楚河面露纠结：“阿姐，你说得对。”


    片刻后，他抬起头眼神期盼地说道：“阿姐，我以后一定好好听你的话，你能告诉小外甥早点来我们家吗？”


    云楚沅嘴角微动，忍住笑意，“那你可要说话算话，不许再调皮捣蛋，老老实实去私塾念书。”


    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这几日楚河这小子玩野了，不想去私塾上课，她正好有理由让他乖乖听话。


    云楚河猛地点点头，虽然私塾里的先生讲课很无趣，但为了小外甥，他可以忍耐。


    云楚清眨眨眼：“阿姐，我需要做什么才能让小外甥早点来？”


    云楚沅想了想说道：“清清最近绣工有长进，你先回去为小外甥做件礼物吧。”


    “好！”云楚清干劲满满地攥起小拳头。


    云楚河和云楚清美滋滋地尝过阿姐做的熏鲅鱼后，转身跑走了，一个回房看书，一个回去练习绣工。


    云楚沅摇头失笑，这两个孩子想一出是一出，能以此为借口让他们安分一段时间也挺好。


    云楚沅端着做好的熏鲅鱼来到书房。


    “阿沅，你来了。”裴昱臣抬头看见来人，笑着迎了上来。


    云楚沅斜眼看他：“裴大人什么时候想要小娃娃了，怎么也不和我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