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罪有应得

作品:《傀儡女帝她不想装了

    “无恪是在等我?”李希讶异道。


    温逊显得有些不自然。


    “女郎容禀,我是路过,不知可否载我一程?”说着极快地往西一指,“向那边走……可否?”


    李希一眨不眨地望了他会儿,见他无措地把手放下来。


    她轻叹一声:


    “上车。”目光扫过正莫名其妙看着温逊的余诃子。


    三人落座在车驾中,并不拥挤,气氛却有些诡异。


    余诃子一直盯着他。


    马车行了好一阵,李希终于敲了敲车壁,将车驾叫停,命随行众人退远些。


    温逊见此欲言又止,李希已经开口道:


    “究竟是何事?你这借口找得太差了。”


    温逊一顿,目光落在余诃子身上。余诃子会意,不情不愿的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温逊这才低低开口道:


    “陛下午前已来过一次尹府,我以为今日必不会再出宫了。”


    李希双目微张:


    “你做了什么安排?”


    温逊闭口不答。


    车驾外忽的“砰”的一声巨响,下一瞬仿似车轮猛地撞上什么。


    李希与温逊对视一眼,温逊便偏头掀开帘帐。


    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脚步声四起,数十名身着麻衣破布,手持铁锹棍棒的男子自四面涌来将车驾层层围住。


    今日随扈的是林其安本人与数名羽林卫部下,此时齐齐拔刀,银光乍现。


    李希状似无言地瞥了温逊一眼,正坐回身来对上她的目光,温逊陡然意识到什么,面色一白。


    李希轻轻一叹,率先掀开帘帐走出去。温逊忙紧随其后。


    林其安带着众羽林卫向她聚拢,将迅速跳回车沿的余诃子也护在中、央。


    李希正要开口说话,不料底下为首的一名男子突然振臂一呼:


    “拿下!”


    逃隶们立时向车驾逼近。


    林其安于众羽林卫正欲挥刀出击,忽听李希一声高喊:


    “停手!我跟你们走!”


    众人齐齐一顿,一时只顾面面相觑。


    李希上前一步低声对林其安道:


    “带着小盒子先回去。”又不顾余诃子的反对续道,“此事决不能为外人所知,仅止于今日在场之人!回去之后若没有朕的命令绝不得回返,记住了!”


    林其安仅犹豫了一瞬便领命,一边拉住余诃子,一边朝众羽林卫挥手示意。众人分开一条道,容李希带着温逊通行。


    临去时,她回首严厉地朝余诃子递了一个眼神。余诃子终于消停下来,紧攥着双拳站在羽林卫兵甲间目送。


    李希与温逊被缚住双手和眼,沉默地推上一辆布帘遮盖严实的板车。


    约莫过去两炷香的时间,板车在某一处停下。两人被牵引下来,猛地推入一间屋子。随后便是门窗上锁的声音。


    半晌,两人摸索着给对方解开眼上的遮盖。


    入目是一间简陋的地窖,自门缝间可见外头有数人在来回巡视。


    这些逃虏看上去竟有几分训练有素的模样……


    “陛下,”温逊低声叹道,“别看了,还不是你的呢。”她看上去双眼都在冒绿光。


    李希冷笑了一声。


    “君侯的谋划可真是别致啊。”


    闻言他嗫嚅道:


    “陛下不是缺人吗?”他的消息比李希晚了些时间,却也已经知道凉州如今处于缺少兵力的困局,便自然也猜到当初李希能那般费力哄他,原本正是为同他商议此事。


    “……你那是为我吗?”李希却不买账,“你分明是自己有所图。”


    对此温逊无法否认。


    “你这番筹谋虏隶暴动时,可是露过脸吗?”李希突然问道。


    温逊垂着脑袋,算作默认了。


    如此,现在他们两人为何会被劫持在此便也明晰了。


    温逊本是算好了时机在京中的另一处筹划了一出逃虏暴、乱,然而未料到李希今日会二度出宫,暴、乱的处所又恰巧在她自尹府回宫的途中。


    这便是为何他会急匆匆去尹府等她,正是为了通知她绕道不要行经那处。


    “你为何非要自己来找我呢?”李希扶额道。


    温逊张了张口。他要怎么解释他听到她出来的消息,便什么想法都没有地冲了出来,等回过神人便已经在尹府门口了。


    可恰恰是他这一心乱,必是在途中便被识出他身份的人追踪,竟反而一路引到了李希身上。


    那些人既有才智追踪于他,必能通过他的态度猜出李希的身份。


    他们必然已经知道自己手握当朝帝王,并想以此与世族谈判。


    他们的确取得了战果,却错认了局势。


    因为如今满朝之中唯二会为他们说话的人,都在他们地窖里头了……


    李希头疼。


    温逊因为做错了事,此刻正缩在墙角抱着膝垂眸发呆。


    李希百无聊赖,便与他搭话。


    “你说他们这计策是谁想出来的?必不是方才领头之人。”方才那人块头颇大,但看上去愣愣的,不像是能想出什么主意的。


    温逊抱着膝呆呆道:


    “我约莫能猜出是谁。”


    李希便起了兴致:


    “哦?应当不是与你共谋的内线才是,你也认识?”


    温逊觑了她一眼:


    “我的人是吴济府中的家生仆,亦是府中管事。若我所猜不错,今日挟持我们的,应当也是吴济府中两人。”


    “你策划的暴、乱也是从吴府起?难怪不让我走东向的回宫路。”吴府正在那条路上。


    说罢她又问道:


    “我有些好奇,你为何对虏隶之事如此上心?”若说是因为他父亲的案子,又怎不见他从整顿税制入手,却一门心思想要解放虏隶。


    温逊不太确定地又看了看她,发觉她似乎的确不太怪他连累,心下松了松,却迟疑着不知怎么回答。


    “闲聊嘛。”李希鼓励道。


    温逊垂眸,眨了眨长睫,叫李希看得有些心痒,终于轻声说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此事太难吧,”他道,“其实,这并非我第一次尝试。”


    李希一愣。


    “约莫是十余年前……”他忽的一顿,“那时陛下身在掖庭,或许当时也有察觉。”


    李希略加回忆,似有些明白他话中所指。


    那时她的确流落掖庭,而那段时日掖庭最明显的变化,便是人数剧增。


    “那时的事与你有关?”


    温逊颔首,他眼中漫上一股极力掩藏,却反而越发汹涌的痛愧。


    他阖上眼。


    “那年我义父病重,我借机在太后……便是如今的太皇太后身边,谋求了一个永巷令的位置。那个位置名为统管宫中狱事,但在当时,实为太后的鹰犬。”


    李希明白了,这似乎便是他酷吏之名的起始。


    那时成帝登基不久,熬走了丈夫的姚婴正是对那至尊之位最跃跃欲试的时候。主动投诚的温逊便成了姚婴最趁手的一把刀,替她四处攀咬、排除异己、背负骂名。


    “但我不在意,因为太后其实给了我足够的自由,许多时候我都能自己选择要处置的对象。”


    他率先瞄准的正是他父亲生前最为交好的那些世族宗亲。


    李希一滞,问道:


    “所以,你做那些不是为翻案?”他若想翻案,应当留着那些据说曾与他父亲共谋的人才对,怎反而会刻意针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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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案?”闻言,温逊却突然笑出声,眼中是李希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尖锐,“翻什么案?翻他当年尚且被判得还不够彻底的案?”


    “陛下……”他颤声唤道,“他是罪有应得!甚至……”他深吸着气艰难道,“百死难偿其咎!”


    李希愕然,一时被他眼中的悲愤与矛盾撼了心神。


    他并不想翻案,因为无案可翻。所以他也不是要报复那些贵人,报复他们当年凭借着将一切罪责推到温闾而逃出生天,继续过他们的富贵日子。


    他要的是肃清,要恶人付出他们应付的代价,要他们去与他那同为恶人的生父作伴!


    “他们把人迫成贱虏,把贱虏迫成牲畜,供他们驱使、取乐。陛下,你曾听过牝羊吗?”


    李希自然不知。


    他眼中有似苦似讽的笑。


    “那时我也还年幼。府中曾有一暗库,每逢初一父亲便会在那处设宴招待贵客。他们说,那叫牝羊宴。每逢那一日,府中人是不得靠近暗库的。”


    温逊是母父的老来子,生性好奇又备受宠爱。幼时曾有一次躲开府中守卫,在初一的夜里偷偷溜进暗库,可惜到达时宴席已散,只留一些残羹。


    父亲将他抓了个正着,却也并未责骂,反是把他抱在膝间,喂了他一口吃食。他慊那食物荤腥,只一口便没再吃过。


    “陛下……你可知那一口是什么?”


    她恍然想起来,他如今似乎茹素:


    “……你是何时知道的?”


    温逊却未答,续道:


    “而牝羊只是他们每次宴上的最后一步,在那之前……”他似乎无力说下去。


    李希难耐心中震撼,合了合眼,调整过心绪,她将话题拉回到之后:


    “那最后,你清除了那些人吗?”


    温逊却缓缓摇了摇头:


    “我从那些家中蓄虏最多的开始。我满以为……那些人死了,他们府中的虏隶便得了自由。我太过天真了。”


    世族的主人死在他这酷吏之首,他便帮着虏隶复籍。


    可他未曾料想,当惯了畜生的人,是未必能当回人的,而即便是那些能够当回人的,世道也未必能容他们以人的身份活下去。


    大批“失去”主家的虏隶没了生计与管束,在返乡途中饿死的,因偷窃劫掠被打死的,互相抢夺械斗而死的。


    活的最好的,反而是那些一离开主家便发觉不能糊口,而主动再次卖身为虏的。


    那时的温逊,见识了如此世道,越发如同疯狗,却也被人心惶惶的世族宗亲摸出些规律,他们察觉了他寻找目标的规律,因而不少人不敢再收买更多仆婢。


    于是宫中便成了这些寻不到活路的人再次卖身为虏,寻求生计的最后处所。


    等温逊的义父席年在病中发现事态变故,掖庭已是人满为患。


    席年削了他的位置,却并未训斥他、处罚他,只是将他送去掖庭,逼他日日看着,看那拥挤不堪的掖庭是如何互相倾轧,看良善的人如何变成恶兽,看他自以为的救赎,造就了怎样的人间炼狱。


    温逊一度疯了。他要回了永巷令的位置,这一次,他的刀口转向了宫中。许多他自以为救下的人,终于又倒在了他的利刃下。


    温逊说过后,两人久久沉默。


    李希已不知该如何评价。


    在掖庭中那段混乱的时日,她也曾失去重要的人,倒是与他这番经历无关,但看他面对着她也格外歉疚的脸色,他显然不这样认为。


    他像是将那段时日掖庭中发生的一切悲剧都算在了自己身上。


    她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越发肯定他应当是知道她那时的遭遇的。


    “那为何……”她打破两人间的沉默,“如今你为何要再试?你不怕重蹈覆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