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


    连着三天日常全勤，叶玲珑的眼神已经失去了高光。等方陵和宁安在云州城百姓们备下的宴席上再度见到头上还顶着菜叶子的她时，宁安停止了咀嚼的动作，呆呆地看着自家师姐。


    他的师姐面不改色地顺着他的视线将头上的菜叶子捋下来，讪笑着打招呼：“哈哈，师弟，早。”扯到一半，发现手上传来了毛茸茸的触感，“啊。”


    一只肥美的农家散养兔躺在了她手中，黑豆似的小眼睛茫然地盯着她。


    换回了弟子服的叶软软从她身后冒出，咪咪大王探头看了眼叶玲珑怀中的兔子，颇为友善地地开口：“师姐，我会做麻辣兔头。”


    叶软软发誓她只是在展示自己的厨艺，但非常怪异的是，她的师姐在听到这句话后惊悚地看了她两眼，然后迅速地蹿进了人群中。


    她迷茫地看着远去的师姐，直到小师弟颤巍巍的声音响起。


    “软软师姐，你从哪冒出来的？”


    “啊。”


    咪咪大王短促地发出了这个音节，挠挠头。哦，又忘记解除隐身了。


    她高深莫测地瞥了眼小师弟，用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掠过了他，默默地追着叶玲珑去了。


    前几日不仅方陵决定要与他们同行，神出鬼没的叶软软也当即决定在陪阿嬤几日后加入他们的旅程。据方陵所言，因着这次他们在云州反制妖邪的战争中表现出色，仙道盟向他们发来了特殊的邀请函。


    按照叶软软手中系统透露的剧情，云州城只是妖邪们的试探，后续剧情中还有陆陆续续十几座城池被妖邪摧毁。反而推之，加之仙道盟的秘密渠道，可以得知，妖邪目前十有八九已经潜入了各大城池。


    自十几年前妖邪爆发，仙道盟已经没有足够的人手。


    方陵说到这儿，特意盯上了叶玲珑。


    这位传闻中的大师姐咽下嘴里的阿嬤特制牛肉干，含糊地答道：“我懂，跑腿。”


    “……”


    青年沉默了。


    但叶玲珑最后还是同意了，她抖了抖身上的花椒壳，在拎着手上的剑出门前回身。日光洒在她身上，照得她看起来暖呼呼的。


    光攀上她的眉眼，被她满不在乎地挥开。


    “没关系，你不用劝我。不用你说我也会管的。因为我们弘义君出了名的爱多管闲事来的。”


    那之后，她这几日在系统的督促下，把整个云州城的地图任务都清完了。说是任务，其实也就是些闲散日常，例如给闹别扭的小情侣传话、为腿脚不便的老人逮捕出逃的邪恶大鹅以及在郊外鸡飞狗跳的农家乐里展示她的烹饪神技。


    不仅修为猛猛涨到快突破元婴，还跳了个成就。


    「鸿鹄之志！云州城」


    她抱着兔子，满意地欣赏着自己在这个世界的队伍。挺好，明歌秀，很有前途，三个下水道谁也不要嫌弃谁。虽然方陵并不是番薯，但看在长歌们的两大神技的份上，叶玲珑破例承认他是长歌门编外弟子。


    叶玲珑也曾偷偷地暗示过系统，但它很有原则地告诉它这个世界的医修没有番薯。


    很遗憾，他们暂时要过上没有奶的菜刀队生活了。


    那厢阿嬤知道他们要走，拉着他们嘱咐了很久，絮絮叨叨地让他们注意安全。林元在她身旁，笑眯眯地附和。说到最后，她牵起叶玲珑的手，把她的手和叶软软的放在一起。


    “叶姑娘啊，我家软软性子内敛，以后你多担待。”


    叶玲珑看看叶软软无辜又良善的脸，又看看她藏在身后磨得雪亮的双刀，迟疑着答：“好的？”


    另一座城路途遥远。


    于是在出发前他们一行人又再次一起走上了云州城的街头。


    重建过后的云州城仍旧生机勃勃，逃过一劫的小摊小贩们更懂得生活的不易，热情地吆喝着，各大店铺门前都点着香烛，路过的行人们自发放下贡果。


    敬在这场战争中逝去的人们，也敬他们来之不易的前路。


    “小姑娘，又是你们。”卖肉夹馍的大叔和善笑着，“怎么不见你那日的师兄？他叫什么来着，是不是叫番薯？”他努力回想了很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好一边往肉夹馍里塞满满的肉馅，边摇头叹道，“哎呀，人老了，记不清了。”


    熟悉的香气钻进几人的鼻腔，叶玲珑接过油纸都要裹不住的巨型肉夹馍，刚要将铜板放到摊位上，却被一只布满伤痕的手推开。


    阿叔连连摆手：“不能给，不能给。你们救了我们云州城，阿叔没什么好谢的，请你们吃几个肉夹馍还是可以的。”


    他一连往叶玲珑手里塞了好几个肉夹馍，她数了数，除了在场的几位，还多了七个。阿叔烤着滋滋冒油的饼皮，满脸骄傲地看着吃得眼睛亮晶晶的叶软软。


    “好吃吧？他们没来，你们给他们带回去吧？阿叔那日看过了，你们人就是这个数。”


    很奇怪，这样平常的一句话，却让叶玲珑有点泪腺失控。他们不是不留名的侠者，还有人记得他们曾经来过。


    一行人就这样从街头逛到街尾，和那次不同的是，很多认识和不认识的百姓们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他们不肯收他们的银钱，甚至为了不被塞钱在大街上推着摊子狂奔。


    年过半百的大婶这一刻健步如飞。


    “不行不行，你们是云州城的恩人收你们的钱你们这是折煞婶子啊！”


    旁边看热闹的行人摸出一本神秘小本子，谨慎地对比以后点头：“这不就是我们大英雄，还说不是呢！城主都把名册给我们看了，我们云州城百姓人一本呢！”


    “小本子发下来俺们就连夜背了一天一夜，瞧不起谁呢！”


    到最后，城主府的守卫捧着名册期期艾艾地凑到叶玲珑边上：“叶姑娘，你那几位师兄师姐到底叫什么名字？城主修订的时候俺们都记不清，差点把俺们城主气死嘞！”


    叶玲珑盯着名册上密密麻麻的名字，笑了笑。


    “就写弘义君吧，你们下次见到他们就知道了。他们很好认的，你若是在云州街头看到个热心肠但没心眼的修士，大抵就是了。”


    “哦哦。”


    守卫两眼放光地将她的话记下。停笔后，猝不及防的，他面带羞涩地往叶玲珑怀中冷不丁地塞了个小包裹：“叶姑娘，我家城主在大战中为护城门阵眼身受重伤，但他仍记挂云州城的恩人们，是以略备薄礼。”


    叶玲珑：？


    等她反应过来，守卫早就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远远的，还能听到他迟来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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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姑娘，在下的名字在第六十一页哦。”


    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包裹，茫然地打开，茫然地抬头，举着云州城适龄青年名册，扭头问一脸凝重的宁安：“师弟，这城主什么意思？”


    宁安还没开口，方陵的手就越过了他，顺手将名册揣到了自己怀里。


    白衣青年温和地道：“可能是见叶姑娘根骨奇佳，想要问问叶姑娘你收不收徒吧。”他又多看了那名册两眼，名册边缘被他差点撕破，“我知叶姑娘事务繁忙，这点小事，就交给在下处理吧。”


    “在下保准从中为叶姑娘挑选出两个合适的人选。”


    他真是大意了，原以为大战中那么多人，不会有人注意到叶玲珑。但是谁能想到仅仅是三天的功夫，这位大师姐就以一己之力在全程散发爱心彻彻底底地在百姓堆里混了眼熟。


    甚至连其他宗门都有修道者忸怩地来问叶玲珑的传音蝶。


    “你不是无情道吗？”


    “是啊。但是你不知道我们宗近年毕业率为0吗？我们已经快被合欢宗吞并了。”


    在那位真诚的眼神里，方陵扭头，以为身为叶玲珑的头号追随者的宁安会和他同仇敌忾。但宁安只骄傲地盯着自己的师姐，摇头晃脑地为自家师姐造势。


    “我就知道我师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师姐！没人能拒绝我师姐的魅力！”


    方陵又转头看向叶软软，至少从短暂的相处看来，这位小师妹到底是个三观正常的人物。叶软软捧着个肉夹馍，在方陵期待的眼神里对上他的视线。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摸上腰间的弯刀，冲他抿唇笑笑。


    “师兄好。需要下单仇杀吗？五千灵石一次，买十送一哦。”


    “？？？”


    千里之外的某处洞穴。


    凝实的黑雾剧烈地抖动抽搐，痛苦的哀嚎回荡在狭窄的甬道中，滚石纷纷落下，掀起一片尘土。


    待洞内恢复平静，有人自洞外而来，见他这副模样，讥讽地扬起唇角：“怎么？仙道盟拿不下，一座小小的云州城你也失败了？若是不行，趁早和主上大人说说把你这右使的位置让出来吧。”


    “哼。只是一次失败罢了。”分身被灭，黑雾作为本体也宛如剖心噬骨，面对那人的嘲讽，他语气平静道，“他们的底细我已经摸出清楚，参与的几个宗门的弟子都已经被标记好了。只有一个，她很特别，我需要禀报主上定夺。”


    “哦？居然有你觉得特别的弟子。”那人起了兴趣他向前几步，“哪个宗门的？”


    黑雾短暂地从分身的回忆中寻找了下，答：“流云宗。”


    “居然……是流云宗么？”那人在听见这个名字后，语气变得古怪，又像是充满怀念，“许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我还以为……自那件事后，那老家伙再也不会放弟子下山了呢。”


    “你旧情难了？”黑雾恢复了些力气，斜了眼他，“劝你别打流云宗的主意，那老家伙阴招多得很，就算他已经不知所踪，可从前他最宝贝这群弟子们了，你小心阴沟里翻船。”


    那人嗤笑着往外走：“我当然知道，不需要你操心。既然如此，我去禀报主上，你的小兄弟还留在云州城吧？仔细着些，别让我们的英雄们发现。”


    “看看能让你受挫的那位，到底下一步去哪。”